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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盲思:为何身处群体将失去自我
原创 扶袖 华东师大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 收录于话题 #近期科普 70个
本文共2213字,建议阅读时间5分钟
@らすく
作者/扶袖
文编/昨夜星
美编/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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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的体育场内,足球比赛正进入白热化阶段。两支球队实力相近,比分又咬得很紧,一时间胜负难分。每一次进球都显得尤为关键,在场的球迷们都扯着嗓子拼了命地为自己支持的球队打气。这时,看台上突然有人语带冒犯地向对面的球迷挑衅,侮辱性的字眼就像是点燃导火线的一点火星,两边很快进入骂战,甚至有人撸起袖子往对面奔去……
从古至今,这样的画面在竞技场上屡见不鲜,甚至酿成了许多悲剧。而看球者中不乏白天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政界精英,为何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他们在换下光鲜亮丽的服装后,会变成臭名昭著的“足球流氓”呢?
实际上,早在1895年出版的《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一书中,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就给群体贴上了“盲目”、“冲动”、“狂热”、“轻信”等标签,认为一旦形成群体,个体就将丧失自我,理性将不复存在。于是,文明观球变成了集体斗殴,和平游行演变为骚乱暴动。那么,群体是如何一步一步与理性分道扬镳,沦为群盲的呢?心理学家们就此问题开展了一系列的研究,并从如下三个方面做出了解释。
一、不用担责的个体:匿名性与责任分散
@らすく
在一项于1975年发表的研究中,阿尔伯特·班杜拉给予了被试电击惩罚陌生他人的权利。他发现:当被告知电击程度是由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名决策者一同决定时,参与者选择了比自己单独决定时更高水平的电击,即使电击将给这位与自己无仇无怨的陌生人带来巨大的痛苦。
置身群体之中,个体的身份将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群体身份。个体将被冠以群体之名,如某某球队的粉丝、某某政治人物的拥护者、某某宗教团体的信徒。此时,当个体做出不道德的行为时,他会将自身行为后果的责任分散到其所在的群体中,认为需要担责的不只是他本人,而是整个群体,这就是责任分散。在上面的研究中,施加的电击不再由个体单独决定,而是取决于三名被试的共同决策。“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或许会推波助澜,但绝非主要担责者。
群体给个体带来归属感和安全感的同时,也给个体创设了藏身于群体中的绝佳机会。于是,束缚着个体行为的道德枷锁缓缓脱落,恶意和邪念催生出各种破坏性和攻击性的行为。比如,2021年1月6日,大批特朗普的支持者在国会山前与警方发生冲突。随后国会山沦陷,化身暴民的示威者们叫喊着政府官员们的名字,撕毁了大量的政治文件,给美国政治画上了耻辱的一笔。
二、被物化的外人:外群体的去人性化
@らすく
当“我”与“你”的个体间关系变成了“我们”与“你们”的群体间关系时,个体会自然而然地将人划分为自己人和外人,形成内群体和外群体的概念。研究发现,对于外群体成员,尤其是当存在群际冲突时,个体会否认其人性的存在,将其物化为非人(即去人性化),从而降低伤害对方时给自己良心上带来的不安。
当奥斯维辛集中营内的纳粹军官开枪扫射手无寸铁的犹太平民时,当网络上愤怒的互联网用户对某某公众人物进行诅咒谩骂和人身攻击时,他们所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会受伤、会流泪、会痛苦的人,而是一件件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没有人性的物。
此外,有研究者发现,仅仅是感到自身所在群体被外群体去人性化对待(即元去人性化),也会引发个体更多的以去人性化的方式对待对方群体,从而对外群体持有更多的攻击性态度,并产生更多的攻击性行为。于是去人性化过程形成了群体间的闭环,冲突升级,暴力显现。
三、思想趋同的自己人:内群体增加的脑同步
@らすく
为何一向冷静自持的个体,一旦进入群体就会变得冲动易怒呢?群体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能够使各成员都愿意为团队利益而战,哪怕是以牺牲自身利益乃至生命为代价呢?2020年发表在Nature Neuroscience上的一篇文章似乎给了我们答案。
研究者将每6名被试分为一组,进行3对3的团队赛,并对同组的两支3人小队内部是否建立情感联结进行了操纵。其中建立情感联结组会拥有自己的队名和队服,并在比赛正式开始前进行5分钟的在线讨论以找到彼此的共同点。在实验过程中,被试还会佩戴近红外设备,以检测其大脑的活动状态。
研究发现,相比于未建立情感联结组,建立了情感联结的三人组会投入更多的代币以使团队获胜,并在决策过程中表现得更为冲动冒险,这种冲动冒险性也反映在了他们前额皮层降低的脑活动上(前额皮层与冲动抑制相关)。更有趣的是,建立情感联结组还表现出了前额皮层和颞顶联合区的大脑活动性趋同(后者与心理理论相关,即理解他人行为和意图的过程)。也就是说,建立情感联结组的三名被试同步地表现出了前额皮层活动性的降低,同时个体间前额皮层和颞顶联合区出现了一致的大脑活动变化。这种大脑活动的一致性似乎促成了社会信息在同组成员间的无声传递,“个体脑”随之变为了“社会脑”。
然而,我们是否就应该任由群体将自我意识和道德理性吞没呢?在身处互联网时代的今天,网络上同样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群体。当在网上冲浪时被某些言论弄炸了毛,在气急败坏地开怼之前,不妨先带着好奇心想想对方看待问题的视角和得出结论的过程;当身处主流舆论意欲对一小撮人进行口诛笔伐前,不妨先想想网线那头屏幕后面坐着的是一个个会后悔、会受伤、会痛苦的人。有时候,关上屏幕,深呼吸几口,改变已然发生,自我又重获理性。
参考文献:
Bandura, A., Underwood, B., & Fromson, M. E. (1975). Disinhibition of aggression through diffusion of responsibility and dehumanization of victims. Journal of Research in Personality, 9(4), 253–269.
Kteily, N., Hodson, G., & Bruneau, E. (2016). They see us as less than human: Metadehumanization predicts intergroup conflict via reciprocal dehumanization.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10(3), 343–370.
Yang, J., Zhang, H., Ni, J., De Dreu, C. K. W., & Ma, Y. (2020). Within-group synchronization in the prefrontal cortex associates with intergroup conflict. Nature Neuroscience, 23(6), 754–760. https://doi.org/10.1038/s41593-020-0630-x
原标题:《群体盲思:为何身处群体将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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