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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植物|上海市花白玉兰:历经改造,由庭院走向公共空间
白玉兰是上海市民评选的市花。在上海,它是较早开放的木本观赏花卉之一,有“一马当先、奋发向上”的精神象征。它们常在早春的一片新绿中开出大轮花朵,满树芳香,花枝生长的层叠章法衬托着玉兰的婀娜姿态,清雅而惊艳。
文徵明《白玉兰图卷》
玉兰是木兰科玉兰属植物。玉兰属目前记载有44种,40种原产于中国。白玉兰(Magnolia denudata)是其中之一。它也被人赋予诸多符号印记和文化内涵。明代李贤、彭时等纂修的《大明一统志》中记载“五代时,南湖中建烟雨楼,楼前玉兰花莹洁清丽,与松柏相掩映,挺出楼外,亦是奇观”,是首次使用“玉兰”之名。此前,玉兰一直被叫做“木兰”,该别称也一直沿用。在中文语境的生物学视角下看,“玉兰”专指“白玉兰”,而本篇所言“玉兰”,泛指各种玉兰。
相比樱花的粉色浪漫,吸引游人如织,玉兰往往十分低调。正值初春,无论从生物学还是文化特征看,这个季节对玉兰而言都非同寻常。不妨循着玉兰背后的蛛丝马迹,再次挖掘这方水土的变迁。
玉兰的低调
1986年,上海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审议通过,决定将公民票选的白玉兰定为上海市市花。理想中,作为市花的白玉兰,应布满城市的街道、公园和绿地,早春时节飘香满城,惊艳四方。而现实却是,在当时环境下,白玉兰只在公园和小区少量栽培。不明所以的市民不满,甚至写信质疑。后来,经专家解释才得知,大家票选出的白玉兰,并不适合在上海生长。
从植物学角度看,白玉兰不耐旱、不耐涝,肉质浅根怕积水,原产于一些土壤弱酸性,土质较为松软的地区;而上海多盐碱地,地下水位偏高,这些条件不适宜白玉兰生长。且在当时,白玉兰多为未经驯化和选育的原种,其观赏性、抗逆性、适生性都较薄弱,很难达到广泛种植标准;同时,与之配套的栽培和养护技术也相对缺乏。这些原因直接限制了白玉兰在上海地区的栽种。再加上,白玉兰花期不到半月,风一吹便散落一地,如果早春时节遇上倒春寒,对白玉兰来说,无疑是残酷的“落花打击”。
各种因素叠加,让此时的白玉兰显得十分“寂寥”。
为解决这些困难,绿化部门开展了各种“白玉兰改造工作”。不仅引入其他玉兰属植物,如紫玉兰、望春玉兰等,还杂交出众多玉兰新品种,如丹霞映娇、玉翡翠等。比如,二乔玉兰这样的杂交品种,与白玉兰花形相似、颜色不同,开花时间较晚,花期也更长,可形成连绵不绝的赏花期,弥补了白玉兰花期较短的缺憾。这些经选育后的玉兰,具备新颖性、特异性、一致性和稳定性等特性,由此更适合上海这片土地。
白玉兰成为市花已近36年。这些年,它们已遍布上海中心城区、郊野公园、公共绿地,在城市园林种植、花卉观赏等方面,市花势头良好。虽然,目前白玉兰在上海的应用并不非常普遍且长势一般,种苗质量和养护水平也存在参差不齐的情况。但相比之前的寂寥,如今已到处都有玉兰的身影了。
玉兰常见品种和价值
初春的上海,想认清玉兰的特征和种类,还得有一些观赏技巧。
比较常见的望春玉兰(Magnolia biondii Pamp.),比白玉兰的花期早几天,花型也更为舒朗,花瓣比玉兰更苗条,像勺子一样。
望春玉兰。图片来自网络。
紫玉兰(Magnolia liliflora Desr.)植株较为矮小,花期较晚。它们是花叶同时开放,而非如白玉兰先花后叶开放。
紫玉兰。图片来自网络。
二乔玉兰(Magnolia × soulangeana Soul.-Bod.)常会被误认作紫玉兰。它是紫玉兰和白玉兰的杂交品种,和白玉兰一样先花后叶,花瓣从丹红渐变到紫红,内部纯白色。以古时美人“二乔”做比,故取名“二乔玉兰”。
二乔玉兰。图片来自网络。
星花玉兰[Yulania stellata (Maximowicz) N. H. Xia]高度和紫玉兰一样“平易近人”,但美得与众不同,具有很高的辨识度。
星花玉兰。图片来自网络。
还有一种常见类型,飞黄玉兰,是白玉兰的园艺品种。它在春天的尾巴上悄然绽放,黄绿色在中国土著玉兰中也是绝无仅有。
飞黄玉兰。图片来自网络。
在华东山区,还有黄山玉兰、宝华玉兰和天目玉兰等各种玉兰。作为春天的风景线,它们不仅有观赏价值,还可食用和入药;同时由于材质优良,可用于家具、精油、工业用油,商业价值同样不容小觑。
从庭院走向公共空间
早在白玉兰成为上海市花之前,上海这方土地就开始养育它们了。上海全域存在一些较古老的玉兰树,其中2株名木属一级保护对象,另有8株古树后续资源为三级保护。这些古树名木主要分布在青浦区、长宁区以及崇明区。
在上海的玉兰家族中,“阅历最深”的是一株位居青浦的白玉兰,它在陈云故居后街一处江南庭院里“生活”了百年以上,是上海树龄最大的市花。佘山天文台所处的山顶,也有几株百年二乔玉兰,在微风细雨中盛开,灿若云霞,香气四溢。淡雅的白和高贵的紫互相融合,花大色艳,雍容华贵。
这些百年玉兰是谁人栽种,已无从考证。但它们矗立百年,复杂的年轮结构蕴含着植物、地理、水文和历史文化的变迁史,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和文化价值。在有力保护下,这些古树得以继续看护所在庭院,即便院子随世事更易几度易手,亦使古树获得见证历史的文化价值。
因株形高大、树冠开展、开花繁茂等,白玉兰适合在庭院中单独种植。有大批文人墨客吟咏其高洁气质。“皎皎玉兰花,不受缁尘垢。莫漫比辛夷,白贲谁能偶?”种植白玉兰的庭院主人也往往以其高洁自比。
而如今的白玉兰,已走出传统庭院遗世独立的氛围,在上海城市绿化景观建设中担当重要角色。尽管因种植、养护成本等,白玉兰在城市道路边仍然难觅,但在公园、绿地等处,还是能寻得踪迹。例如,顾村公园成批种植了1000余株白玉兰,共青森林公园也有400株之多。
随着种植处境从私人的住所转换到公共空间,白玉兰的寓意也势必由庭院主人的人格投射与一己偏好的表达,转向更具广泛意味的城市精神与大众审美。特别是,当白玉兰深入教育、文化、节庆等价值领域,它在塑造城市形象和国内外文化交流等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这一新的境况中,白玉兰高洁淡雅、遗世独立的寓意是否仍能保持,它“履职”市花三十余年来,又是否真正得到了市民认同,进而产生了真正具有共同价值的新寓意?答案或许并不显而易见。
诚然,无论“白玉兰纪念奖”“上海市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白玉兰广场”等奖项、地点的命名,还是诸如上海城市规划展示馆等公共建筑的外型设计,或上海市政府部门与公共组织的标识,都包含了白玉兰要素;但白玉兰的新寓意,并不能从不断堆叠的象征符号中自动产生,更无法工业式“生产”。
不妨让我们从万千变化的标志图案,回归到可触可感的白玉兰树。待到春天来临时,它不变的馨香或许可以是一种召唤:当城市的更新也开始走向“有机”,市花,这一本来就“有机”的生物,应当以何种方式与城市、与人有机关联起来,更加值得深入思索。
(作者宋婉莉系上海自然博物馆馆员,朱恬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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