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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机器”命断珠峰,而我又想起了珠峰那些“遗体路标”
钱成熙
不知怎的,这两日接二连三有山难的消息传来。最令人震惊的自然是在登山界被称为“瑞士机器”的瑞士登山家乌里·史塔克(Ueli Steck)于4月30日在攀登努子峰壁时坠落身亡的消息。而一对之前在尼泊尔的喜马拉雅山区失踪五十多天的台湾情侣也刚刚被搜寻到,但不幸的是,其中的女孩已经遇难。
遇难者都有充足户外经验和装备,尤其是乌里·史塔克。他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速攀选手之一,在喜马拉雅山区、喀喇昆仑山区、阿尔卑斯山区都创造过世界速攀记录,是两次金镐奖的得主。而他的特征是完全不使用绳子的徒手攀登和极端困难的混合路线。他曾在完全不用绳索的情况下,用2小时47分钟登顶艾格峰北壁,为自己赢得了“瑞士机器”称号。通常,登山者需要2天时间才能登顶这座有“死亡峰”之称的山峰。在2012年,他无氧(不携带氧气瓶)登顶过珠穆朗玛峰。2015年,他用62天时间攀登了阿尔卑斯山脉所有的82座4000米以上的高峰。
攀登时的乌里2013年乌里重返珠峰,试图再次登顶并连接攀登洛子峰。这次尝试引发了一次“世界最高海拔”的斗殴。当时乌里与两名同伴从一片未开发冰路上向上攀登,掉落的冰块砸入了正在为一支商业登山队架设绳索的夏尔巴人之间,引发争吵。当晚,在2号营地,近百名尼泊尔向导围攻了3人并向他们投掷石块。
这一次,是他第二次重返珠峰,在之前的一次采访中,乌里曾表示要在这次攀登中沿山脊沿线加入努子峰、洛子峰和珠穆朗玛峰,此前从来没人如此尝试过。而另一次采访中,他说,“我在珠穆朗玛峰上可以在任意位置上停下来,因此我认为风险不大。对我来说,这更像是一次体能挑战。要么完成,要么因为体力问题无法完成。“
在这次攀登时,乌里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他从海拔6600米的努子峰岩壁跌落了1000米。而他在4月26日发的最后一条脸书状态显示,他在一天之内从珠峰大本营速升到了海拔7000多米处又返回,没有经历海拔适应性训练,也许也是造成他遇难的原因之一。
乌里生前最后一条脸书状态写道:一天内往返于大本营和7000米高度。我爱这个了不起的地方。我仍相信速攀比起在高海拔地区多呆几晚是更有效的适应海拔的方式。根据喜马拉雅数据库的数据,在珠峰区域,23%的遇难者是坠落身亡,是珠峰的第二大致死原因,排在29%的雪崩之后。而不出意外的,从海拔7900米的四号营地到峰顶是死亡最高发区域。在整个珠峰区域据说有超过200具遗体,尼泊尔政府每年会派人上山清理遗体,但当地恶劣的条件使他们的工作极为有限。尤其是在“死亡区域”,那里的风速可达每小时190公里,气温可降至零下三十多摄氏度,含氧量只有海平面地区的三分之二。
遇难后,乌里的遗体很快被找到并带回了加德满都,但并不是所有在珠峰失去生命的人都这样幸运。通向珠峰的路掩埋过太多登山者。2016年,乌里本人就在攀登希夏邦马峰时,见到了1999年丧生于雪崩的两位登山者Alex Lowe和 David Bridges的遗体。据他和同伴描述,两人的遗体依然被封在蔚蓝色的冰块内,但由于冰块已开始融化,两人开始渐渐从冰川中冒出。
最著名的珠峰遗体可能是1924年于此丧生的的英国探险家马洛里。在他和队友欧文失踪后75年,1999年,一只专门寻找他们下落的美国探险队在珠峰的东北山脊找到了马洛里的遗体,他的尸体没有腐烂,但已经因丧失水分而革化,发现者形容为“比岩石要白,比雪还白些。”在同一区域,搜寻小队共发现了17具过去80年间攀登者的遗骸。
被发现时的马洛里的遗体如果登山者的家人想要找到并回收遗体,通常花费巨大并会致他人生命于风险之中,因此许多遗体不得不被曝露在外,以至于成为了后来者的路标。
被称为“绿靴子”的印度登山者泽旺·帕勒哲的遗体是其中的典型,他倒在登山者的必经之路,距离峰顶300米处的一个岩洞内,雪层较薄时,登山者不得不跨过他的腿。帕勒哲的哥哥回忆起发现弟弟绰号的那一幕,那是2011年,配有照片,“我在上网时发现别人叫他‘绿靴子’。我十分沮丧和震惊,真的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件事。”(2014年,帕勒哲的遗体不见了,可能被移动或已埋葬)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登山者的遗体要么“归于”大山,要么被有尊严地推进裂缝或陡坡中,不被人发现,在可能的情况下他们还会被岩石掩盖,形成石坟。然而即便是刚刚逝去的遗体,令其有尊严地被掩埋往往也需要耗费数小时时间,需要几位攀登者协力合作。
“绿靴子”泽旺·帕勒哲另一次著名的山难曾引发热烈的讨论,那就是1998年女登山者弗朗西丝·阿森蒂夫的遭遇。她在同丈夫一起从峰顶下撤到海拔8600米左右时因虚脱无法前进,丈夫离开去寻求帮助但从此失踪,一位南非登山家伊安·沃达尔经过弗朗西丝身边,此时她还活着。在陪伴她一小时后,为了自身安全,伊安与同伴只能返回营地。第二日另一组登山队经过时发现她已死去。
伊安“见死不救”的行为受到谴责,而他自己虽然认为当时别无选择,但弗朗西丝最后绝望的呼声“别丢下我”依然让他无法安心。事故之后,弗朗西丝穿着紫色羽绒服的遗体成了珠峰路上的又一路标。为此,2007年,伊安重回珠峰,重新归葬弗朗西丝。
他与自愿提供帮助的夏尔巴人Phuri到达她的遇难点时,发现此处已被雪掩埋。通过挖掘,两人找到了弗朗西丝的遗体。伊安为遗体裹上美国国旗,用绳索将她降入了冰缝。整个过程花了5个小时。“比攀登珠峰峰顶还费力。”伊安事后说。
被国旗包裹的弗朗西丝尽管有这么多前车之鉴,但山依然召唤着无数人前来,召唤他们的征服,也召唤他们的献祭。乌里不会是最后一个,而那些被留下的遗体,也注定不会孤独。
攀登珠峰者 在哪个阶段遇难人数最多?
登顶时 20人
下山时 90人
探险疏散 11人
路线准备 120人
大本营 36人
前往大本营的路上 6人
致死原因排名
雪崩 29%
坠落 23%
冻死 11%
严重的高山病 10%
其他原因 27%
数据来源:Richard Salisbury and Elizabeth Hawley, 喜马拉雅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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