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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大师》导演陈正道:我在豆瓣给自己打三颗星
采访陈正道导演是在电影《记忆大师》上映第一天的下午。一直自嘲是个“死胖子”的陈正道似乎变瘦了一些,他端着一大盆集合了蛋挞、马卡龙和各种蛋糕的甜品拼盘,说:“边吃边聊吧,心情不太好,需要吃点甜品平衡一下。”
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呢,陈正道很直率,“因为票房不好啊。”事实上,《记忆大师》上映两天破亿,排片占比是五一档最高的,7.4的豆瓣评分在同类国产电影里也算得上名列前茅。
陈正道之前的“大师系列”电影是《催眠大师》,颇受好评。这一次他玩得更大,架空的背景,软科幻的设定,黄渤段奕宏两位影帝飙戏,记忆置换外衣之下关于温情与救赎的情感内核。陈正道说,自己这部电影的“野心更大”,但也由此成就了“从影以来最紧张”的一次上映经历,怕自己做得不好观众不买账,也怕“票房不好以后投资方不愿意投钱让我随心所欲地拍电影。”
陈正道 视觉中国 资料图陈正道算是80后导演里在主流商业类型电影这条路上走得最顺风顺水的,身为一个台湾导演,早年拍摄的《盛夏光年》也曾经是台湾电影最典型的模样,而如今已经和大陆的电影工业越发“无缝衔接”。
他说自己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决定做一个类型片导演”,但在他的电影里,会给自己“留5到10分钟”,用以展现自己对电影的审美和追求,他热爱侯孝贤或者阿尔莫多瓦赋予电影的个人主义的光环,也迷恋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第六感》或者《侏罗纪公园》掉下的一身鸡皮疙瘩。
比如这一次的《记忆大师》里,复古的画面风格和美术设计,一连串完整不间断的埃尔加大提琴协奏曲下紧绷着扑面而来的“杀人回忆”。
紧张的尝试,痛苦的删减陈正道承认,《记忆大师》是他拍过的作品中,最难的一次。“这部电影拍摄最困难的部分就是没有前例。华语电影我们其实在类型电影上晚别人很多年,我每样东西都要尝试,每样东西都要像走钢索那样去确认对还是不对,我们没有这种所谓假造科技软科幻这种前例,所以拍摄时候真确实辛苦,尤其又是让华人来演,面对的是华人观众。”
从悬念的设置,到不断的闪回,同样的场景用不同的演员重复演绎。线索的铺排、每一个环节,陈正道都需要打磨得小心翼翼。同时,他在其中讲家暴的和社会问题,讲“记忆是有观点的”哲学,讲个体认知与记忆的关系,“我对软科幻这部分的设定,包括其中一些关于人就是怎样一种存在的关系,都还是希望有一些自己的表达,但是也确实没有做得很深。”
作为导演,尤其是悬疑题材的电影,素材的排片布局很重要。陈正道说这次让他痛苦的一个原因,就是自己拍了太多。“把两部电影的容量放在一部电影里,你想想有多痛苦。”据透露,片中目前只存在零星片段的李慧兰、段警官和陈医生之间的关系都足以撑起一部电影了。而陈正道来聊天中还提到,原本黄渤和徐静蕾的夫妻感情戏也拍了不少,原本会向观众交代这对夫妻是怎样一步步走向离婚的。“电影总难免是遗憾的艺术,但是遗憾让我成长。”陈正道在上海的一场映后见面会上说。
陈正道很在意观众的意见,从电影上映之前的点映期开始,他就在微博上转发各种关于电影的评论。与其他导演转发水军好评不同,陈正道转发的常常是一些挑刺的完全算不上好评的评价。有时候他会用自己的逻辑回击,有时候也表示赞同。
在电影上映前夕,他用自己的豆瓣账号将《记忆大师》标记为自己看过的电影,并且给了三星的评分。
聊起这件事,陈正道说,“我在豆瓣给自己打三颗星,不是因为矫情,也不是因为坦率。是因为我就我以往所有打过分的片子作为参考。如果我打四颗星有点对不起几部我打三颗星的片。我觉得我打三颗星是我很公正的给自己的一个评价。我觉得比那些两颗星的电影好。”
陈正道说,自己是“影评人型的导演”,大学里每年看电影超过上百部,而且很喜欢分析挑刺。“只要之前我给比我拍得好的电影打三颗星,如果我给自己打分超过三颗星的我会觉得对自己有愧疚。”如今网上对记忆大师也有不少争议,他打趣说,“我骂起我自己的电影来,绝对是最狠最到位的。”
也正是因为在意观众看法,陈正道吸取了上一次《催眠大师》被诟病“解释太多”的意见,这次几乎把所有的线索都埋在电影的细节里,而一些动机则全部放任交给演员表演,很少解释。以至于许多Bug他需要在映后谈和采访中去解释说明。
有人在二刷中找到抽丝剥茧的快感,也有人在网上大骂导演逻辑混乱,对此,陈正道有些委屈,“我是因为相信观众比我聪明,才拍这样的电影。但是有时候中国观众对于这样类型电影欣赏的素质,让我有些怀疑。”
影展和类型片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谁也没有比较高贵陈正道“少年成名”,23岁带着自己的第一部长片入围了威尼斯的新导演单元。那一年他的电影和侯孝贤的《咖啡时光》一起在威尼斯做首映,他觉得自己毫无疑问就是明日大师。那个时候他注重自我表达,影片探讨的是自己的青春心事,但现场观众却并没有给出多少好脸。而他也从选片人那里得到了“我们就是需要一个来自台湾‘新浪潮末代’的年轻导演”这样一个宣传点。果不其然,在威尼斯,他看到各路媒体遵循着这个新闻点,却并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的电影拍了什么,这打击了他最初的自信。
等到他再成熟一些,对自己的认识再清晰一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的天分,也没有办法忍受孤独。我其实很爱玩,到一个地方就想吃当地的美食,也喜欢享受高级酒店,我对很多事情感兴趣但同时又没什么耐心。我发现我能够做一个导演已经是我这个性格里最适合我的工作了,我觉得很感恩。”
在自大的日子里“几乎得罪了整个台湾电影圈”的陈正道,赶上了大陆电影欣欣向荣的好时候,“我这个人自卑又自大,刚开始来的时候想接地气,很有意地往以为的北京人做事的方法或者大陆电影喜欢的样子上靠,结果效果也不理想。后来发现类型电影在全世界是相通的语言。只要我把气氛做得足够对,无论我用哪种语言说晚上‘不要照镜子’,观众都会心有余悸。”
“年少成名”的利弊,对陈正道来说,就是更早地看清了自己,自我膨胀过,也有时间重新冷静下来认清自我。同时,毕竟是“成名”了,也给了他许多机会和资金,让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人说陈正道拍了各种不同类型的电影,“烧脑”的“大师系列”让他找到了最被市场认可的道路,陈正道反驳得很“霸气”,“这个类型怎么可能是被市场认可?它有各种青春片、喜剧片,IP电影的票房好吗?其实这几年我错过的电影都有几十亿了,如果真的是为了市场,我不会死磕这个类型的。”
而陈正道说,正是因为各个类型的片子都拍过,他才更看得清自己的路,“艺术影展和商业类型都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谁也没有比谁高级。很多导演局限在自己的领域里。有些商业片导演说观众就想进电影院图个轻松愉快,谁乐意生活已经这么苦了还要去看电影给自己找难受,可是他不知道可能个别的几个小男孩在《我的母亲》那样的电影中找到对自己迷惘问题的那些认同对他们的人生有多大的意义。也有很多文艺片导演专注个人表达觉得爆米花电影没深度没追求,但他们也忘了商业大片带来那种打开想象空间界限的惊喜和愉悦。”
而陈正道自己已经“决定成为一个类型片导演”,把话语权交给观众,“每一个人都可以来评说,发表自己的观点,如果没有得到足够的愉悦,就可以怪导演。但是大师的电影,要是看不懂,那得怪观众自己修养不够。”
【导演对几个吐槽的回应】毕竟是个悬疑电影,附几个吐槽比较多的BUG导演回应作为彩蛋:
问:植入记忆不是需要血液密码?怎么会搞错?
陈正道:记忆晶片跟血液的关系,就像是银行卡跟密码的关系。这次电影确实很多镜头闪得很快,影片中有个人开枪的时候,有一位工作人员撞到了一辆验血车,之后黄渤转头看见自己的晶片在闪红光,广播中通知目前血液遭到污染要重新采集。所以逻辑上你想,我有我的提款卡,设定了我的号码,后来发现设定号码全乱。但后来我撞到了一个人,我们捡到了对方的银行卡,再拿去重新设定密码,重新抽取血液,那是不是就把我的密码设定到别人的银行卡上,也把别人的密码设定到了我的银行卡上。
问:为什么段奕宏也要重载记忆?
陈正道:因为黄渤去报案,说“我看见了,我在记忆里看见了”,于是他要去求证。所以他跟徒弟说去“记忆大师”一趟,其实就是去重载记忆了。他不确定记忆重载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暴露了他的罪行。
问:为什么段奕宏把黄渤敲晕了之后要在外面等三个人都醒过来再冲进去杀他们?当时直接杀掉不就好了?
陈正道:这个就是我们电影中想表达的,段奕宏在前段做所有事情他都非常果断,黄渤做所有事情都优柔寡断反反复复。所以剧本中都有标注段奕宏演到第几场的时候,是90%的沈汉强,10%的江丰。而黄老师演到第几场的时候是40%的段奕宏,60%的江丰。到你讲的这场戏的时候段老师就已经是95%的江丰5%的段奕宏,其实他已经慌了开始感情用事了,其实他第一次最开始把陈姗姗、张代晨杀掉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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