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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逝世一周年|白鹿原:祥瑞与灾难之原
2017年4月29日,陈忠实逝世一周年。这位素以关中生活为写作题材的乡土作家,始终“关注着关中这块土地的兴衰史”,也正是在这块热土上,陈忠实创作出了《白鹿原》这样伟大的作品。凭借此作,陈忠实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近日,改编的同名电视剧《白鹿原》终于登上了荧屏,却在播出一集之后就停播。然而档期选择似乎已经代表着对原著作者陈忠实的一种致敬,同时凭借着老戏骨们的精彩演技,这部剧很可能引来《人民的名义》之后又一次观剧热潮。
近些年来,《白鹿原》陆续被改编成电影、话剧、舞剧、秦腔等多种艺术形式,观众对这部作品的热情似乎从未消减,那么《白鹿原》究竟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它究竟有着什么样深层次的意蕴?
电视剧版《白鹿原》播出一集之后就停播,调整档期白鹿原并非虚构
见证了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恩怨纷争的“白鹿原”并非虚构,在西安东郊确有一道原叫白鹿原。这道原东西长约七八十华里,南北宽约四五十华里,北面坡上有一道溺河,西部原坡上有一条沪河,两条河水围绕也滋润着这条古原——在《白鹿原》中,陈忠实分别将其化名为滋水河和润河。
电视剧版《白鹿原》中的白鹿原陈忠实将书名取为“白鹿原”,除了有自己独特的生活体验,还有深刻的寓意。他曾说:“我在蓝田、长安和咸宁县志上都查到了这个原和那个神奇的关于‘白鹿’的传说。蓝田县志记载:‘有白鹿游于西原。’白鹿原在县城的西边所以称西原,时间在周,取于‘竹书纪年’史料。”
实际上,中国的古代典籍中关于白鹿的记载不在少数,例如《孝经》记载:“德至鸟兽,则白鹿见。”《瑞应图》记载:“天鹿者,纯善之兽也。道备则白鹿见,王者明惠及下则见。”《抱扑子》记载:“鹿寿千岁,满五百则色白。”在古人看来,白鹿象征着祥瑞,白鹿的出现则是帝王德泽天下的征兆。陈忠实将小说的名字取为《白鹿原》寓意着对美好和谐生活的向往,但小说情节所体现出人物的恩怨纷争和颠沛流离,又与这种美好向往形成了强烈的冲突,增加了小说的戏剧性。
仁义:白鹿原家族伦理的核心
“仁义”二字本是儒家伦理的核心。从孔子的“仁者爱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到孟子的“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儒家传统注重的“仁义”二德也在历史变迁中,逐渐深入到人们的心灵中,构成了家族的传家之道。
陈忠实同样将“仁义”之德赋予《白鹿原》,使其成为小说的精神内核。“仁义”二字在小说中也是不胜枚举:
朱先生为缓和白嘉轩与鹿子霖争买水地的矛盾,分别给两人一个同样内容的纸笺,其中写有“为富思仁兼重义”一句。
学馆徐先生在开学典礼上说:“我到白鹿村来只想教好两字就尽心尽职了,就是院子里石碑上刻的‘仁义白鹿村’里的‘仁义’俩字。”
鹿三对黑娃说:“白家人老几辈儿,都是仁义居家。”
小说中将“仁义”之德贯彻最为彻底的当是主人公白嘉轩。他从不克扣长工的食粮、工钱,麦收打下的头一场麦子,秋后轧下的头一茬棉花,都送给自家长工鹿三。遇上好年景,还要多加二斗麦。除此之外,鹿三的老婆是在白嘉轩父亲的帮忙下讨来的,鹿三儿子黑娃的学费由白嘉轩交了,白嘉轩女儿白灵的干爸也请鹿三来做。在鹿三去世的头天晚上,白嘉轩甚至与鹿三同睡在马号里,同喝一瓶西凤酒,在鹿三死后,他涕泪横流地感叹:“白鹿原上最好的一个长工去世了!”
对于白家与自己的关系,鹿三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给人家干活,就是为挣人家的粮食和棉花,人家给咱粮食和棉花,就是为了咱给人家干活,这是天经地义的,又是简单不过的。挣了人家生的,吃人家熟的,不好好给人家干活,那人家雇你干什么?”主与仆、雇佣与被雇佣的对立关系,在白嘉轩与鹿三的“仁义”相往的道德感召下化解了,成为一种温情脉脉的亲人关系。而白嘉轩也正是靠着“仁义”之德赢得了在家族中的声望。
回归家族:白鹿原人的情感归宿家族是儒家文化的基础,它不仅体现为具体的生存场所,同时也意味着一种精神的家园和情感的归宿。对于很多人来说,无家可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的情感没有寄托的地方。小说《白鹿原》所展现的白、鹿两大家族在历史变迁中的生存状态,同样也没有脱离家族的观念。
黑娃是白家长工鹿三的儿子,也是第一个离开白鹿原的人。他因为父亲的长工身份而被别人看不起,他曾对鹿兆鹏坦言自己的苦恼:“村里人不管穷的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斜眼瞅我,我整天跟谁也没脸说一句话。”鹿家兄弟偶然给他的一块冰糖,让他体会到了人生的不平等,强烈的主体意识与现实生活的矛盾,使他的心灵受到煎熬,他甚至发狠说:“我将来挣下钱,先买狗日的一口袋冰糖。”
黑娃决定离开白家出去闯荡,强烈的反叛意识驱使他与雇主的小妾田小娥私通,烧粮台,砸祠堂,掀起一场“风搅雪”,甚至当了土匪,砸断了白嘉轩的脊梁骨。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彻底反叛的角色,最终也走回了白鹿原。面对全族人的“伸头踞脚”,他下跪磕头,哭喊着“黑娃知罪了”,把自己“洗心革面学为好人”的决心倾诉给列祖列宗。
小说主人公白嘉轩曾说:“凡是生在白鹿村坑脚地上的任何人,只要是人,迟早都要跪倒在祠堂里头的。”在《白鹿原》中,家族文化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所包含的“仁义”之德蕴含着一种向善的力量,让一切挣脱它束缚的“浪子”弃恶扬善。同时,集体的家族意识又使得白鹿原人在一次次面临重大灾难时,能够迅速团结起来抵御一切天灾人祸。
陈忠实。 视觉中国 资料图“下半身写作”不会形成倾向
当下的文坛,作品繁杂,有以腐朽为美,有以残酷为美,有以淫秽为美;此外还有所谓的“身体写作”、“行走写作”、“零度写作”、“纯客观”、“冷叙述”。“性”和“爱”无疑是诸多浮泛现象里最热门的一种。同样,“性描写”作为工具性的手段也出现在小说《白鹿原》中。
对此,陈忠实也有过自己的看法,他认为现在浮泛在中国文坛的所谓“身体写作”乃至“下半身写作”颇为畅销的小说,其兴趣集中在性的种种形态和种种感受的展示上。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是一个商业利益的驱使,出版方想以此谋利,写作者也以此获得厚酬。还有“名”的诱惑,不能正道出名就想绝招歪招。不过,这并不是文坛的全部,而是浮泛于文坛表层的热闹现象,他说:“有的热炒热闹一阵儿,迅速冰锅冷灶难以为炊;有的还强自浮泛,却也日渐稀少了炒者的兴趣。”
然而,许多中外当代的杰出作家,在“性”与“爱”的领域,曾做出震撼读者心灵的探索。陈忠实始终坚定地相信,在这些浮泛于文坛表层的热闹现象的另一岸,依然沉静着追求崇高文学理想和生命精神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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