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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伦帆船VS桨帆战舰:发生在17世纪的英国与医院骑士团海上冲突

2022-02-17 19:1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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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新世纪河蟹战士 历史心发现

1628年4月,英国驻奥斯曼大使托马斯-罗伊迎来了自己的继任者。曾在莫卧儿帝国担任大使的他,于1621年底来到君士坦丁堡。在这座萧条又危险的大城市熬了六年半后,终于可以返回英国。斟酌利弊后,罗伊爵士决定带着妻子和随员,乘坐大帆船从海路返乡。在那个时代的地中海,夏季是最安全的航海时段,土耳其人的桨帆战舰会四处巡航镇压海盗。

罗伊爵士的座舰桑普森号,是一艘载货量达600吨的大型盖伦。船上配备有32门铁炮,其中有6门是全长炮,其余的是半长炮、隼炮等中小口径武器。在作为战舰时,桑普森号可以搭载200名船员。船长威廉·雷恩斯巴诺也非等闲之辈。在9年后,他会成功指挥对摩洛哥城市萨累的远征,救出了穆斯林海盗关押的300名囚徒。

曾在东方长期从事外交工作的罗伊爵士

公元1628年6月1日,桑普森号离开君士坦丁堡,并于两周后到达士麦那。直到7月,才在完成既定的装货任务后。到了8月8日,英国人在距离马耳他岛只有几英里的海上遇上了无风天气。船员甚至能看到瓦莱塔城的巨大要塞,那也是马耳他岛的主人--医院骑士团修建的。

17世纪初的圣埃尔莫堡

上午10点,桑普森号发现有4艘加莱从马耳他的狭窄港口通道中驶出。这些大型桨帆船可以不依赖风力,只凭划桨航行。由于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所以全体英国船员都立即进入战斗位置。

正在围攻土耳其人的医院骑士团舰队

巧的是,对面的加莱船队也有多次和奥斯曼帝国的交战经历。在刚刚过去的上半年,他们还在罗德岛和土耳其人的加莱船队发生过遭遇战,又在克里特岛掳掠土穆斯林为奴。在7月,他们还企图对北非海岸的土耳其要塞发动夜袭,但因为土耳其人戒备森严而作罢。随后在8月3日回到马耳他,原本来准备休息1个月,直到桑普森号在五天之后出现。

医院骑士团的加莱舰队常年与奥斯曼海军交战

医院骑士团紧急召集船员,将6艘加莱中的4艘武装起来。根据骑士团方的史料记载,他们是接到有不明船只抢劫马耳他葡萄酒货船的报告,所以才大张旗鼓的出动舰队。在4艘加莱接近目标后,才发现对方是英国船。傲慢的对方却有鸣礼炮,更没有降帆行礼,显示出对对骑士团成员的蔑视。于是,骑士们决定用大炮让英国人降服。

骑士团加莱离开港口

桑普森号劫掠葡萄酒货船的事情不知真假,但骑士团的动机其实也不言而喻。这一年,他们掳获的战利品和奴隶数量很少,非常渴望能获得快速收益。虽然英国人同为基督徒,但往往是异教徒奥斯曼人的贸易伙伴。这就让骑士们在下手时也没了心理负担。

正在备战的医院骑士团成员

虽然马耳他骑士们的划桨舰队规模很小,但却相当精干且善战。而且和大众的刻板印象不同,16-17世纪的桨手虽大部分是奴隶,但船长并不会虐待他们。因为这会严重影响船只的机动性。所以在骑士团的船长眼中,摩尔人就是最好的划桨奴。虽然土耳其人更容易驯服,却无法提供相应的驱动力。至于最差的划桨手,则无疑是被奴隶贩们抓捕的黑人。

医院骑士团为了维持战斗力 会有意识地“善待”划桨奴隶

骑士团的战舰禁止随意使唤奴隶,船长以下的军官也被禁止让奴隶为自己服务。这些人可以新鲜面包做主食,遭遇断供时还要由船长自己贴钱去购买饼干。其他的辅食还包括肉汤、食用油、醋、芝士和葡萄酒。船上有专门的会计和主管奴隶军官,负责为这些人更换新衣服。更有随船理发师会为之剃发剃须,以防虱子滋生,有时还能兼职做一些外科手术。战斗中的伤者如果能活着上岸,会在骑士团开设的医院接受治疗,享受世界一流的医疗条件。

堪称穆斯林海员噩梦的 医院骑士团

以上种种举措,都是为了让奴隶们保持良好的状态,不至于影响桨帆船的机动性。而机动性,正是桨帆战舰对风帆战舰最大的优势。在三角帆的助推下,加莱的爆发速度可以达到4节。在长时间划桨时,船长会把桨手分成两班轮流划行。每小时轮换一次,这时速度可达1节半到2节。

16世纪兴起的巨桨需要多人操作,效率较低但是适合奴隶桨手

此时,英国人正因无风天气而停在原地。面对机动灵活的马耳他加莱,这艘大帆船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危险。对于花费2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划到桑普森号附近。骑士团旗舰用主炮--25磅口径的半加农炮试射了2发炮弹。这也是在威慑英国人,要求他们尊敬骑士团和大团长。如果罗伊爵士此时能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官方身份,事态接下来的发展可能会有转机。但英国人在遭到莫名其妙的炮击后,果断选择了反抗。

16-17世纪的加莱在船艏平台上搭载多门大炮

于是,4艘骑士团的加莱便聚集在桑普森号的右舷船尾。其中,涂成黑色的是旗舰,其余船只则都被涂成为红色。由于纪律严明,所有加莱都跟随旗舰前进。除非在特殊情况下,严禁超越旗舰。最终在距英国帆船约200码的距离上开火。英国人也可以在这个距离上,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桨帆船上载满了骑士和士兵。这些人保持严密队形,在右舷持续开火3小时。英国人也用舷侧的半长炮,不断地向敌人发射9磅炮弹。在激烈的交火中,双方船只都被炮弹命中。

医院骑士团拥有对抗土耳其武装商船的丰富经验

正当双方激战正酣之际,海面上突然开始起风。雷恩斯巴诺船长抓住机会,下令转动船身,将船艉方向的2门隼炮。2两门杂种长炮和2门全长炮都对准敌人。在艉部火炮开火后,桑普森号又可以用船体前部的火炮继续射击。骑士团方面也不甘示弱,秩序井然地轮流对英国人射击。每艘加莱开火后便退往桑普森号的船艉方向装弹,如同陆地上的火枪手一样行动。特别是骑士团的旗舰,每次有8门大炮同时开火,其中包含1门半加农炮、2门半长炮、5门隼炮和Minion。其他加莱的装备也和旗舰类似。他们对英国人开火时并非随机挑选目标,而是有意识地瞄准桅杆和帆桁,希望能彻底瘫痪对手。显然,这是在为接舷战做准备。由于加莱的大炮全部集中在船艏的平台,坐在船艉的船长在硝烟中难以观察弹着点。此时船长会派出一名观察员,乘坐小艇在最后一排船桨的末端后方观察弹着点。大概是因为英国人发射的近失弹的缘故,每次观察员返回后,浑身都被海水溅湿。

坐在加莱船艉的船长在硝烟中难以观察弹着点

到下午5点,骑士团选择暂停攻击。加莱舰队的旗舰向其他船只发出了决一死战的信号:要么登舰占领或者逼迫英国人投降,要么击沉桑普森号。随即,所有骑士团战舰都吹响了号角,要求对面的英国人马上投降。等到发现对方无动于衷,便并排驶向桑普森号的左舷后方推进。英国人却隐忍不发,直到加莱靠的很近之后才开火。其中,2门长炮、2门半长炮、1门隼炮,全部同时装填一发实心弹和一发霰弹,向逐渐靠近的对方倾泻火力。加莱船队遭遇出乎意料的痛击,他们本以为自己可以进入英国舰炮的火力盲区开炮。由于之前已经打掉了膛里的炮弹,加莱船队只能再次退回船艉方向装弹。在撤退的过程中,英国人又对他们来了一次舷炮齐射。

17世纪的英国盖伦帆船

在英国人的记述中,他们目击到骑士团的旗舰遭受重创。对方的前桅已被炮弹命中,艉楼也被一发实心弹轰掉。在之前的近距离炮击中,还有1门英国长炮发射的实心弹和霰弹,命中过旗舰船艏,席卷了桨座上的桨手后才从后方舷侧飞出。许多其他炮弹也横扫了船上的桨手,迫使骑士团撤出战斗后停下维修,再也没有靠近桑普森号。由于旗舰的艉楼被摧毁,其他加莱都降下了旗帜。这不同寻常的景象,让英国人以为身处艉楼的敌方舰队司令已经战死。

之后,加莱船队终于撤退了。船员们扬起风帆,全速划桨向港口驶去。他们发射的最后一发炮弹命中了桑普森号船艉的炮舱,虽然炮弹的力量已经衰减,还是导致3人受伤。而英国人也用一发长炮炮弹作为告别礼,再次击中敌方旗舰。大约到下午6:30左右,这场持续7个小时的战斗才宣告结束。

以隼炮为代表的中小口径火炮对西式风帆战舰效果不佳

根据英国人的统计,骑士团的加莱在战斗中对桑普森号发射了400发炮弹,有超过120发命中船体、桅杆、帆桁和索具,造成受损严重。虽然加莱上的半长炮、6磅隼炮、4磅minion对庞大的桑普森号损伤轻微,但25磅半加农炮发射的石弹命中了8次,且都位于吃水线附近。这些危险的石弹有的摧毁了若干桶啤酒和豌豆,有的还打穿了19英寸厚的木板和肋骨,最后卡在了货仓里的羊毛和粗布中。更有1发石弹命中艏楼,打死了两只绵羊。另1发石弹命中厨房的炉灶,导致2受伤。船上唯一的死者,是一个没有留下姓名的犹太旅客。当时他住在主桅附近的客舱,才不幸被石弹打死。半加农炮弹留下的弹洞还导致了严重的漏水。但桑普森号的人员损失却惊人地少,除1人毙命外,仅有4人受伤,另一些人有瘀伤。罗伊爵士所住的大客舱被2发半加农炮弹击穿,但只有一只宠物鹦鹉被打死,自己则和夫人安然无恙。桑普森号仅全长炮就发射了56发炮弹,为此消耗了10桶火药。

坚固的船体构造 让盖伦帆船不容易为敌方火力所伤害

当天夜里刮起了微风,海况良好,英国人连夜堵漏、修复船体。第二天早上,在评估了受损情况后,他们决定驶向兰佩杜萨岛南侧的一个锚地。在那里,他们又花了5天的时间修理船只。除了修复桅杆和缝补风帆外,还要艰难地修补半加农炮轰出的大洞。石弹命中之处,船板和肋骨都被破坏,木匠为了堵上这些大洞,“像乌龟一样被悬吊在水上”,在摇晃和海浪中钉了很多钉子。船内的人力水泵也奋力排出进水。

最终,桑普森号于8月26日到达莱戈霍恩。此时,英国人和医院骑士团发生冲突的消息已先于船只到达当地。在传言中,医院骑士团战死了18名骑士。不久,1艘英国船从马耳他又带来了新消息:死者中包括骑士团的舰队司令、36名骑士和军官、264名奴隶、自由人桨手和士兵。考虑到每艘加莱上可能载有500到600人(其中一半是桨手),这些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但舰队司令弗朗索瓦·德·克雷莫克斯并没有死于这场战斗,他会继续任职到1629年的三年任期结束。医院骑士团史料中并没有关于此次战斗伤亡的记载。骑士团的海军档案在1628年和1629年存在空白,只有1703年版骑士团史记载了这场战斗,而作者巴尔托洛梅奥·达尔·波佐对伤亡也是缄口不语。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在得知这场冲突后,并没有对医院骑士团提出抗议,大团长安东尼·德·保罗也保持沉默。双方可能都希望尽快忘掉这件事。

船员扎堆、缺少防护的加莱容易在炮击下出现大量人员伤亡

在这场奇迹般的战斗中,即便桑普森号的船体遭到严重受损,依然击退了围攻自己的桨帆船,并且人员伤亡微不足道。所以这类战斗也是风帆战舰和桨帆战舰力量此消彼长的缩影。在拥有强大火力和较好的适航性的盖伦取代卡拉克后,风帆战舰对桨帆船的优势越来越明显。16世纪桨帆船从卡拉克船艏方向的火力盲区发动攻击的战术难以奏效,不管从哪个方向攻击风帆战舰,都会遭到重炮的痛击。加莱的火力虽然也越来越强,但仍无法和盖伦相比,使用奴隶桨手和越来越庞大的船体反而削弱了加莱的机动性优势。在这场战斗中,如果不是因为无风天气限制了英国人的行动,加莱的表现可能会更加糟糕。当桨帆战舰正面对抗火力强大的风帆战舰时,战斗会变得相当凶险。在走了一百多年的下坡路后,大型桨帆战舰虽然在18世纪初还出现在大北方战争和英法海战中,但早已无法再现16世纪的辉煌。这些末代桨帆战舰只能在风帆战舰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不久便被废弃。

原标题:《盖伦帆船VS桨帆战舰:发生在17世纪的英国与医院骑士团海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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