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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欧洲：饮食与西方文明史

2022-02-17 11:4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 PUP China 普林斯顿读书汇

Editor's Note

孔子说，在准备祭礼时，必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耶稣说，信徒必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方能永生。

古今东西的文学艺术中，食物、乃至饮食活动都是永恒的主题。为什么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可以成为哲学、宗教等高雅文化经典文本中的意象？

普林斯顿大学比较文学教授、文化史学家 Leonard Barkan 在学术职业之余，是一名烹饪和美食爱好者，时常执笔关于美食、品酒和烹饪的文章。在他的新作 The Hungry Eye: Eating, Drinking, and European Culture from Rome to the Renaissance 中，他尝试将文化史学家的严谨同对美食的激情结合起来，将自己生活的两个侧面熔铸在一起。

在这本拥有210张精美全彩插图的著作中，Barkan 教授穿梭于从古代到近代一千多年的文学、哲学文本和绘画作品之中，向读者展示：从古至今，欧洲的文化与人们的吃吃喝喝密不可分。

托比·贝尔奇爵士：我们的生命不是由水、火、土、气四种元素组成吗？

安德鲁爵士：诚哉斯言！但我认为生命是由吃和喝构成的。

托比·贝尔奇爵士：您真是博学多闻！所以让我们开始吃喝吧。

——莎士比亚《第十二夜》，第三幕第二场

“所有故事都是饮食的故事”

《会饮篇》被称为“柏拉图式爱情”的发源之处，但这部经典文本实际上是一次饮酒聚会的记录。而在《高尔吉亚篇》中，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将修辞术比喻为“烹饪”，由此暗示其价值轻微。古罗马时代的庞贝本是食客的天堂，拥有数百家快餐店，遗迹出土的物品中厨房和餐厅必需品占了一大部分。当罗马成为帝国后，公共宴会便摇身变成权力的道具，大量的财富被用于从帝国边缘调度珍馐美食。

在基督教世界中，美食的存在感毫未降低。圣经教导人们，人类是在饮食中堕落的。它讲述了犹太人的沙漠流浪，其中强调对可食和不可食的食物予以分辨。耶稣虽宣称人活着不是单靠面包，但新约中有关耶稣的许多记载都是吃饭场景，更不用说他用食物展开的诸多妙喻——无花果树、芥菜籽、新瓶装旧酒、葡萄园里的劳作。

最后的晚餐

从古代到文艺复兴及以后，无论是受基督教还是异教支配，欧洲文明都是一场不曾停歇的盛宴。文艺复兴时期的贵族与商人用无数食物图像装点用餐空间，在豪奢的宴会中享受“诚实的快乐”，这些通过饮食获得的享受和通过性及通奸获得“不诚实的快乐”形成了对比。最终成为梵蒂冈图书馆第一任馆长的萨基（Bartolomeo Sacchi）在人文主义的影响下制作了一本综合食谱，它重版15次，被翻译成许多语言，引起了烹饪和饮食书籍的出版浪潮。

萨基编写的近代欧洲第一部烹饪出版物《 De honesta voluptate et valetudine ("On honourable pleasure and health") 》

用餐体验通常还构成了近代欧洲文学作品的核心。弥尔顿在《失乐园》中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饮食，远远超出了这个故事的要求，创造了一个亚当、夏娃和大天使拉斐尔共进午餐的小插曲，打击了那些不相信天使吃东西的神学家。玛德琳蛋糕激发了普鲁斯特对过去的全部回忆。弗洛伊德宣称人类“判断禀赋”的发展追溯到“最古老的本能冲动”——“我想吃这个”。

美、愉悦与不安：饮食激起的创造力

The Hungry Eye 以丰富的文本和图像材料向读者表明，所有故事都是食物的故事。但本书不仅是一揽子饮食如何构成文化基础的具体实例。归根结底，它是一本关于美学的书：食物的生产和消费方式、有关筵饮盛宴的故事、人类共同的饮食活动都为我们提供了表达美的基本空间。

围绕着那些关于饮食的艺术作品，作品的主题、位置和观众之间展开着超越时空的互动。The Unswept Floor 是一幅公元2世纪的铺在餐厅地板上的罗马镶嵌画，它以接近照片的真实感描绘了一场盛宴后的所有食物碎屑——鱼的骨架和鳍、鸡骨头和爪子、橄榄核、几乎采摘干净的葡萄串、海胆的外壳残骸。

The Unswept Floor 细节局部

对在此餐厅用餐的人来说，这幅图画是一个绝妙的视觉笑话：当人们进入这个盛宴的空间时，这儿似乎已经经历了一场更早的盛宴，上一波食客所做的正是他们自己马上就要做的事情：把食物残渣扔到地板上。在味觉刺激和美学享受的交错之中，注视着这幅画的观众（无论是餐厅内外）都能深刻的意识到物质的美丽与转瞬即逝。

饮食之举在从古至今的欧洲文化生活中扮演着毫不起眼但不可忽视的角色：哲学家们在餐桌旁沉思；伟大宗教使饮食成为其教义的核心意象；统治者们通过宴会施加自身影响力；诗人们发现，饮食、营养、品味等语汇能为他们的作品增光添彩。但与此同时，饮食还伴随着砍剁煎炒的烟火琐屑，屠宰食材也时常无法摆脱血污和死亡；味觉刺激所代表的感官享乐唤起人的焦虑和罪恶感，在一顿胡吃海喝后留人以悔恨空虚。同饮食所带来的愉悦和美感一样，它所引起的这些不安，对于人们的创造性事业来说同样是必不可少的。

本书观点与结构

The Hungry Eye 分为五章，第1章将详述这本书的论点与范式：哲学、美学、文学、艺术等高雅文化的自我表达往往需要提及饮食，以便对更高尚的活动展开论述；在每一个人类精神表达其崇高的场合中，都有人正在吃饭或考虑着下一顿饭怎么吃。本书选取的材料都来自西方高雅文化，尽管这意味着结论的效力在代表整个西方文明时将是有限的，但这些出自每个时代一流大家之手的作品——雕塑、版画、文学、论集——都得到了最完整地存留。

随后两章依照历史时间顺序展开。第2章“Rome Eats”关注古代世界，而第3章“Fooding the Bible”则关注犹太-基督教传统，探讨饮食意象在基督教古老的起源及其漫长的传播之旅中扮演的角色。

最后两章尝试对主题进行概念化、理论化的探讨。第4章“The Debate over Dinner”，既关注了从雅典娜时代到文艺复兴时期对美食与盛宴的赞颂，它也记录了对饮食活动的“轻浮”“缺乏文化价值”和“缺乏节制”的批判。第5章“Mimesis, Metaphor, Embodiment”探讨了物质与隐喻的问题，也即作为物质的食物本身和其消费、营养、品味和共生等意涵之间的关系；本章不仅论证了饮食寓意的物质领域同抽象领域之间的对立，而且还论证了它们的相互依存性。

诚如作者 Barkan 教授所言，书中为读者提供的欧洲饮食文化之旅并不“总是具有笔直的线性轨迹”，但正因如此，The Hungry Eye 才能以其丰富的信息诱引读者思考日常烟火与文化生活之间千丝万缕的复杂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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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既是感官享受，也可以是一种审美体验。The Hungry Eye 将带领读者走过从古代到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历史，探索饮食在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和政治中曾发挥的核心作用。

在这本图文并茂的书中，作者普林斯顿大学比较文学教授 Leonard Barkan 对文化如何通过我们的饮食得以表达进行了启发性的沉思。Barkan 研究了古代镶嵌画、荷兰静物画和威尼斯的最后晚餐。他描述了古罗马如何成为美食爱好者的天堂，讨论了文艺复兴的视角和晚宴之间令人惊讶的关系，并将带领读者从美食家的角度观察拉伯雷（Rabelais）、莎士比亚、达芬奇和维米尔（Vermeer）等历史人物。

本书装帧精美，配图丰富，印刷优质，在学术价值之外还有相当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