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观察室｜总统大位属谁似已无悬念，但法国会重焕活力吗

如此前多方预测的那样，在4月23日举行的法国总统大选的第一轮投票中，“非左非右”的“前进”运动候选人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和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候选人玛丽娜·勒庞得票领先，将进入５月７日的法国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法国内政部4月23日晚发布的初步统计数据显示，马克龙获得23.7%的有效选票，勒庞获得21.7%的有效选票。

虽然对于勒庞最终当选法国总统，各方观点并不看好，但马克龙又是否能带领法国走出当前的困境呢？澎湃新闻“外交学人”与上海欧洲学会“欧洲观察室”合作，邀请京沪两地，以及在巴黎观察法国大选的专家分享他们的观点。

专家简介（以姓氏拼音顺序排名）：

宋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王朔：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

薛晟：上海外国语大学法语系讲师

王朔：半夜醒来看到马、勒对决，大选结果落定，总算心里踏实了。那就说几句自己的感受。

其一，当前民粹主义在法国乃至欧洲上升是不争事实，但由于欧陆国家与英美政治文化的不同，它们的民众对政府和国家元首的信任度和期望更高，很多更愿意从体制内改变，即改良，而非反建制。马克龙在第一轮投票中得票第一就能说明问题，他是社会党出身，但走中间路线。因此，欧洲大陆发生“黑天鹅”的几率较低，奥地利总统大选、荷兰议会选举以及这次法国大选的第一轮投票都说明了这一点，当然也包括未来的德国。

其二，大选是法国所有问题矛盾的一次集中反映。经济不好，社会问题就一定会多，民众失业多就会对政府、现状、移民不满，老问题如族群对立、阶层对立甚至宗教冲突就会激化，最后的结果是整个社会撕裂、紧张，且最后一定会反映到政治层面，也就是投票上。其实法国民众对这次的候选人都不够满意，马克龙、菲永、勒庞和梅朗雄四强争霸的局面能够出现本身就是第五共和国的奇迹。而且法国大选这次的“第一”太多了，最突出的是候选人一个个选前就官司缠身，而且揭老底也从来没这么狠。

其三，无论谁上台法国的问题都很难解决。法国之所以陷入疲弱症的状态，有金融危机带来的外因，但自己结构上的桎梏是内因，也是主因。问题是大家都知道法国的问题，药方其实也都知道，但就是执行不下去，换一个总统也恐怕一样，况且马克龙即使最终当选在议会里也注定是弱势总统。

其四，这次法国的民粹力量不会上台，不代表以后不会。如果法国不真正有所改变，那么下次恐怕真要选个民粹主义的总统出来了。因此法国的政治和社会风险并不会因为此次大选结果的落定而结束，反而是刚刚拉开帷幕。至少马克龙这位金融精英和政治鲜肉，行事风格如此独特，谁能知道他那哲学家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法国的热闹应该还很多，不过这也更像法国。

宋卿：谈几点想法：1、选举结果情理之中，基本反映民调情况，出入不大。说明法国民调科学性经得起推敲，另一方面说明法国选民敢于真实表达自身立场。法国大选相较美国大选，稳定性更强。

2、勒庞的得票仅差马克龙两个百分点不到，很接近，说明勒庞除了本身铁杆支持者之外，还吸引了其他拥护者，法国极右翼势力基本盘稳固。而梅朗雄和菲永并列第三，其国际主义理念在短时间内为其赢得足够多的支持率，一方面得益于电视辩论，另一方面反映出法国经济疲软、失业率高企，法国底层人士渴望寻求组织抱团取暖的客观现实和社会诉求。勒庞和梅朗雄的高支持率反映出法国民粹主义土壤肥沃。

3、弃票率23%，低于2002年的28.4%，却高于2007年的16.22%，2012年20.53%。这两次高弃票率分别将极右翼阵线送进第二轮。第一轮投票是投内心的真实声音，第二轮是反向投票（因为讨厌A所以投B）。首轮高弃票率说明选民犹豫不定，没有一个中意的。说明如今法国存在信任危机，选民对候选人产生质疑。

薛晟：1. 悬念基本没有了，马克龙当选似乎是肯定的事情。毕竟，现在来看，号召投票给马克龙的政客有：菲永，阿蒙，瓦尔斯，朱佩，又将出现共同围剿国民阵线的状态。然而，国民阵线的再次飞跃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根据民调公司预测，国民阵线将在第二轮拿到38%的选票，这个结果，相较2002年老勒庞参选总统那次来说，几乎是翻了一番。

2. 马克龙的团队接下来要着眼的不只是总统大选，更重要的是如何在议会选举当中获得更多席位。议会选举对马克龙来说很难，因为梅朗雄不可能与他合作，菲永在竞选后的演讲中也直指议会选举。社会党内，除了较为靠左的阿蒙这一派之外，能拉的票也已经基本全都拉到了。因此，如何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在议会选举中尽可能多拿席位，如何与社会党和共和党这两个传统的、可以说是建制派的政党搞好关系，是他要关心的。

3. 菲永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空饷门的影响。但是，菲永在第一轮选举之后的演讲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对于议会选举，他还是有所期盼的，因此总统竞选失败并不意味着共和党的失败，只能说是菲永自己的失败。共和党必然会在议会选举中寻求有所作为，还是将面临如何将菲永、萨科齐、朱佩这三股势力融合在一起的问题。

4. 梅朗雄可以说是因为电视辩论而崛起的，极左在法国并不会有太多市场，这次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在采访一些投给梅朗雄的选民时，他们都表示在阿蒙和梅朗雄之间有过犹豫。因此，梅朗雄也面临着怎么在议会当中拿到更多席位，以便自己的政党能在政府中发出更多自己的声音的问题。

5. 我觉得在法国未来五年会进入一种共治阶段。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样的共治会给法国带来活力。相反，我觉得法国将再次进入碌碌无为的五年。同时，对于一些问题，我认为马克龙一旦无法获得政府的支持，可能会采取全民公决的方式来避开政府。有人表示法国人将自己未来的五年交到了一个孩子的手里，从中我们也看得到，法国人对于马克龙并不是完全有信心的。

6. 马克龙的选纲中所提到的有多少能兑现，不得而知。然而，有些政策还需要细化，还需要考量，个人认为，马克龙可能会刷新历史上总统无法兑现自己在竞选时的承诺的数量纪录。

7.法国现在缺失的是权威和对政府的信任度，这两点也不是马克龙能轻易做到的，因此，面对他的将是一个糟糕的局面，他能否有所作为，还有5年的时间让我们见证。

（欧洲观察室系上海欧洲学会主办的专项学术活动，由欧洲研究领域的专家学者围绕欧洲所面临的各种问题，以及相关时事热点，进行及时、多维、深入、前瞻地观察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