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思想周报｜全球科学大游行，西方文明的危机

全球科学大游行

4月22日世界地球日之际，一场规模之大前所未有的科学大游行席卷全球。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活动当日，几万人聚集在华盛顿纪念碑下，经过宪法大道行进至国会山脚下，喊着“建实验室，而不是墙”、“特朗普，听到了吗，你没法让每个书呆子都闭嘴”等口号。

自1月21日华盛顿女性大游行后，“科学大游行（March for Science）”的理念就在社交新闻网站Reddit上被提出讨论，其后得到了众多主流科学组织的背书，这些组织宣誓这不是一次党派活动。最终“科学大游行”成为了一个全球现象，在六个大洲超过600个城市进行，第七大洲南极洲的科学家也对此表示鼓励。

“科学大游行”网站显示，这一活动的使命是捍卫作为人类自由与繁荣的一大支柱的科学得到有力的资金支持和公众传播，作为一个多元、非党派团体，呼吁维护共同利益的科学以及政治领导人、决策者在证据基础上制定符合公共利益的政策。

日前，英国帝国理工大学全球健康创新研究所客座教授Stephen Matlin、德国布伦瑞克工业大学有机化学所教授Henning Hopt、国际化学科学发展组织执行理事 Alain Krief和印度海得拉巴大学化学特聘教授Goverdhan Mehta在Project Syndicate撰文，解释科学家为何要参与游行。

文章指出，此次游行的目标是“在所有层面庆祝并保卫科学——从地方学校到联邦机构”。人们需要了解，为什么这个素来沉着冷静的群体决定离开实验室、办公室来到大街上以一场全球游行表达担忧。

作者表示，2016年11月牛津词典公布“后真相（post-truth）”为年度词语，在一个“客观事实在塑造公共观点中的作用不如诉诸情感和个人信念”的时代，科学家们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因此科学家群体希望通过这次游行使得科学“确定性”在公共讨论中回到应有的位置。

过去一年对事实的忽视在世界政治中成为了普遍现象。作者举例道，作为美国总统候选人的特朗普否认气候变化的压倒性证据，支持接种疫苗导致自闭症的不足信断言，声称节能灯会引起癌症。从美国到欧洲，政策制定者因为对手在转基因食物、核能、退欧能议题上的立场而夹带了同样荒唐的“专家意见”。最近社交媒体上出现的对风疹疫苗活动的攻击甚至出现在了印度，刺激出阴谋论、安全担忧和动机质疑的混合物，也展示了事实被忽视将给生命带来怎样的危害。

文章指出，作为“客观事实”的对立面的“后真相”有着和科学一样久远的历史。一个早期的例子是“地球是平的”这一观点在古希腊人得到明确证据证明事实与此相反之后仍然存在了几个世纪之久，对达尔文进化论的否认和咒骂在有些地方至今未休。但现在我们来到了一个分水岭时刻，这种情感已经进入主流政治，影响到了那些对地球和地球上的居住者的健康和福祉息息相关的政策。因此，那些将科学方法视作社会核心价值的人们必须站住来保卫它在指导公共讨论和决策制定中的中心地位。

作者还表示，要做到令人信服，科学群体必须首先进行自我治理，避免可能主张后真相修辞的行为。对伦理标准的违悖将成为科学的反对者的武器；建立在虚假数据和误导性结论之上的发表结果将损害所有科学家的可信度；同行评议必须足够严苛并始终致力于发现和排除劣质、欺骗的工作。

同样重要的是，研究者必须更好地解释 “确定性”的意思，帮助公众和政策制定者分辨已证实的假设和未证实的理论之间的区别。必须展示所有证据都在控制条件下用替换模型进行了验证，观察到的结果可以重复出现，其他研究者也可以重复实验操作。除了从这样仔细的、加以控制的观测中得出的结论以外，任何其他结论都只是假设。

文章最后指出，科学工作者急需发展实施更高效的策略，来传播将会对社会和环境产生影响的科学进展和发现。公众，媒体，尤其是决策者都必须有更高的科学素养来分辨并拒绝那些试图败坏科学和科学家声誉的尝试。要解除后真相的威胁，最需要的是“科学的态度”。

西方文明的危机

上周，大卫⋅布鲁克斯在《纽约时报》观点栏目的专栏文章中，警告西方文明正处在危机之中。

布鲁克斯指出，1935－1975年间，杜兰夫妇（Will and Ariel Durant）出版了《世界文明史》 系列（The story of civilization），获得了巨大成功，售出超过两百万套。这部作品将人类历史讲述为伟大想法和革新的累积，从埃及人讲到雅典、大宪章、信仰的时代、文艺复兴和人权宣言。

布鲁克斯认为，这部书概括了欧洲和北美人在过去几个世纪里用来解释他们的国际和历史地位的西方文明叙事。这是一种充满自信的进步主义叙事，诸如苏格拉底、伊拉斯谟、孟德斯鸠、卢梭等伟大人物陆续将国家推进到人文理想的更高境界。而与西方文明叙事相伴的是一些特定的价值，关于理性话语、财产权和公共空间的重要性。它建立了杰出政治才能的标准，赋予不同人共同的使命感和通用的词汇，建立了政治论辩可在其中产生的框架以及一系列共同的目标。

他接着写道，近几十年来，尤其是在学界，很多人不再信仰西方文明叙事，他们不再教授这种叙事，伟大的文化传承纽带断裂，很多学生被教导西方文明是一段压迫的历史，这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首先是反对自由的专制主义的兴起，尤其是近几年，我们进入了强人的时代。上周的土耳其修宪公投只是这一潮流的又一体现，民主制度被专制取代。土耳其不再渴望加入欧洲理念，因为民主不再是必然发生的未来。

其次是中间政党的崩塌。过去几十年间，中左、中右党派聚集在西方文明指向的民主资本主义周围，但现在这类政党很多都濒临崩溃，例如英国工党、荷兰工党，边缘党派兴起。在法国，极右翼的马琳⋅勒庞和极左翼的梅朗雄可能成为最终角逐总统宝座的两个人选。如果他们二人进入大选第二轮，欧盟和北约这两大现代欧洲的伟大自由主义体系将立刻陷入危机。

最后是自由主义价值在美国国内的崩塌。在大学校园里，学生对演讲者大声喊叫、辱骂的事件每周都在发生，我们正在进入令人不寒而栗的不宽容的世界。

《民主》期刊的一项研究显示，年轻人中认为绝对有必要生活在民主国家的比例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91%下降至到了现在的57%。大选期间，特朗普违反了很多个世纪建立的关于政治才能的所有规范，但很多人并没有注意到，或者毫不在意。尽管有一些警醒的声音，但自由主义的自卫过于温和了。

布鲁克斯最后发出警告，如果今天的人们认为关于西方文明的整个理念是反动和压迫的，那么就等着看在这之后的世界会带来什么。

澳大利亚大事件：快餐行动主义

最新一期的《大西洋月刊》中有一篇题为“澳大利亚大事件：快餐行动主义

（Big in Australia：Snacktivism）”的文章，介绍了2016年的另一超现实事件：在澳大利亚，一个装着清真肉和法式薯条的快餐盒成为自由价值和宽容的象征。

据文章介绍，在2015年底，5个朋友开玩笑创立了“清真快餐鉴赏协会”，一个由清真肉、法式薯条和奶酪组成的快餐（上面覆盖的蒜蓉酱、烧烤酱和辣椒酱被称为“三位一体”）的热爱者组成的facebook小组 。作为悉尼烤肉店和美食广场的主要产品之一，这种食物深受饥饿的公司职员和喝醉的夜猫子们喜爱。

作为对清真认证过程的戏仿，协会成员被鼓励按照一套严格的标准审查清真快餐。不同于真正的认证致力于查明肉类是否按照伊斯兰饮食信条处理，他们关注的是一些轻松的方面，例如肉嫩不嫩薯条脆不脆、清真标志是否清晰展示、售卖者有没有亲切地跟顾客打招呼，像“兄弟”“姐妹”一样。协会会对所有过关的售卖者高呼“Jannah（伊斯兰教的天堂）”，还发明了一个结合阿拉伯语和澳大利亚俚语的短句专门用来嘲笑那些吃法“不对”的食客。

短短几周，这个协会的成员就达到了几千人，全国上下都在给那些困惑的烤肉小贩打分。与此同时，澳大利亚联邦选举活动升温，仇外情绪出现。在这一逆流面前，清真快餐鉴赏协会facebook小组成员人数超过185000，成为了穆斯林和非穆斯林重建和谐和发泄恐惧的空间。

2016年7月2日，强硬反移民党派“一个国家（one nation）”赢得了近600000选票、4个参议院席位。当晚，一名年轻的自由派穆斯林参议员Sam Dastyari开玩笑地向该党派领导人Pauline Hanson提议吃清真快餐庆祝，遭到了冷漠拒绝。在当年3月，Dastyari在参议员演讲时说到，他作为一项针对清真认定的政府调查的负责人之一，在社交网站上分享了一张清真屠夫的照片后，发现自己遭遇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仇恨、尖刻、散布对伊斯兰的恐惧——澳大利亚社区汇总真正黑暗的阴暗面”，但他很快从清真快餐鉴赏协会中找回了对澳大利亚人民的信心，“我从未意识到有这样一个能让我产生归属感的地方。……人们聚集在一起共同分享澳大利亚清真食品的伟大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