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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上珠峰“拼了命”拍出的电影,终于要上映了

2022-02-12 16:4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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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川藏队创始人苏拉王平。

认识我的山友朋友们应该知道,作为一名藏族人,言语表达确实不是我的强项,只有大山才是我熟悉的地方。所以第一次用文字的方式跟新朋老友见面,多少还是有点紧张和生疏,望大家见谅。

我从事登山这项户外运动已经21年了。在两年前,我终于实现了登山以来最大的梦想——带领一群普通人登顶珠穆朗玛峰,做一次“珠峰队长”,圆梦“8848”!

 

▲21年的攀登时光。

两年前那次登顶,我和团队的兄弟们还达成了另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用影像记录我们登顶珠峰的全过程,拍出一部最真实、最完整的珠峰纪录片。

这部我们“拼了命”拍成的电影,终于要上映了。

01

我出生在四川省阿坝州黑水县三奥雪山脚下八家寨,那个仅有8户人家的山寨近乎与世隔绝,寨子里的人平日的经济来源仅靠产量不高的坡地及放牛放羊和挖草药。

在那个年代,山寨里的孩子们几乎很少正经八百地上过学,很小就成了“放牛娃”。幸运的是,我的父亲是一名公务员,9岁时被父亲带去了县城读书,直到中专毕业。

成为一名公务员,平淡安稳地度过此生是父亲最期望我走的路。然而,我的命运却因从小陪伴我的大山而发生了转折。

 

▲这是我儿时放牛放羊的地方——八家寨和三奥雪山~

2001年,国内优秀的攀登者马欣祥、马一桦、次落、孙斌等人来到三奥雪山进行登山考察,因为我常年生活在高海拔地区,熟悉地形又有着不错的体能,还读过书容易跟外来人沟通,因此我被他们选为背夫,帮他们背高山帐篷、睡袋、路绳这些登山装备。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专业的“登山”。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从小就在这座山上放牛放羊,但我从未真实认识过这座养育我的大山,原来靠山吃山,还有这样一种我从来没见识过的方式。

也因为这次偶遇,开启了我的攀登之路。

▲在我的年少时,因为放牛放羊我无数次攀爬过三奥雪山。但是这是第一次跟着专业的攀登者,使用专业的攀登装备登顶三奥雪山。

02

半个月后,马一桦在成都的商业登山公司向我发出邀请,希望我加入他们,怀揣着满腔赤忱,我走出了大山。

2003年8月,我跟随美国人曾山、马一桦等人,向当时还没有中国人登顶过的幺妹峰出发。

被称为“蜀山之后”的幺妹峰,是一座陡峭的刀尖状的冰岩混合型山峰,险峻让人不寒而栗。加上选择季节不对,落石不断,让我们一行人吃尽苦头。

上升到海拔5800米左右的那一日,直到下午6点,我们还在冰壁上挂着,风雨交加,找不到营地。最后只能在裂缝和岩石中勉强度过一晚。那一晚,岩洞不停滴落的雪水,浸湿了睡袋,几乎冻伤了手指,却依然没有浇灭我心头的热情。差点冻死的一次攀登,最为艰苦,却也让我学习到了最多的攀登技术。

▲2001年-2003年最初学习的日子。

从事登山协作两年后,回家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相聚时,我望向他们渴望走出大山的眼神,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由涌上心头——

我的这些藏族伙伴们和我一样自小生长在雪山下,有着城里人所不能比拟的强大体能天赋和地形熟识度,以及灵敏的反应力、判断力,只要把登山技术以及服务意识培养起来,他们就是最优秀的高山向导。国内雪山资源最丰富的除了西藏就是四川,西藏有代表国内最高攀登水平的藏队,然而当时的四川却还没有类似组织。

我要成立一支四川的“藏队”。

敢想敢干,2003年10月,我带着和我一起长大的6个兄弟就此成立了川藏队的前身——三奥雪山协作队。

▲川藏队的前身—三奥雪山协作队。

03

当时我身上仅有一点资金,衣服不保暖,手套不防水。买不起高山帐,就用不抗冻的四季帐。每次登山,穿着不透气的冲锋衣,大汗淋漓。外面下雨,衣服里更下雨,说不出的苦与冷。为了确保刚和我一起出来的兄弟们有钱养家糊口,我也只能是自己勒紧裤腰带亏钱死扛。

更大的压力,来自家人的不支持。公务员出身的父亲,无法理解我的选择。怕90高龄的奶奶担心,我更是从不敢提登山的艰险。

 

 ▲尽管过程如此艰难却依然没有浇灭我心中的热情。

2005年8月,我把目光投向了邛崃山脉最昂扬的山峰——婆缪峰,想要证明川藏队的实力。

▲婆缪峰

婆缪峰是一座美丽的令人畏惧的锥形山体。1400米的攀爬绳距,迷宫般的路线,没有水没有宿营地,变幻不定的雹雨,几乎无法攀登。因为买不起装备我和另外两个兄弟,为了完成这场高海拔的大岩壁攀登,只得穿着军用胶鞋就踏上了这疯狂征途。

一路上我们遭遇暴风雪突袭,最痛苦时,气温下降至零下十多度,队员们手脚冻僵,眼也睁不开,脚上胶鞋像两块硬冰紧紧贴在脚上。最艰难时,下撤时来不及回到营地,只能将岩钉打在陡峭岩壁,戴着安全带,蜷缩在一起勉强入睡。

在历时整整5个昼夜后,我们终于成功登顶婆缪峰。因为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攀登,因为年轻和热血,川藏队终于在登山圈站住了脚。

今年是川藏队的第19个年头,川藏队从最初的7名队员发展为55名具有高山向导从业资质的藏族协作队员和10余名工作人员。我也算是兑现了我当初对小伙伴们的承诺:通过登山,不少队员已经开上了越野车,有的还在都江堰买了房子。

 

2013年-2014年川藏队连续举办3次爱山环保公益活动;2017年-2019年连续三年举办全国知识巡回分享会,每年要跑几十座城市,就是为了向更多的人普及科学正确的攀登知识。

可我渐渐意识到,只有语言和图片,很难完整还原整个雪山攀登过程以及壮阔美景,唯一的方式就是用影像记录下来....

▲开始尝试用影像纪录雪山

我开始在每次登山时把登山过程记录下来,从最早用DV拍摄,到认识了电视台记者后跟他们学习专业经验,又花钱购买了一台190专业摄影机。每次攀登,我们都会拍摄并制作纪录短片送给队员。2008年,我把攀登雀儿山的全过程用影像记录下来,制作成了45分钟纪录片《雪山雄鹰》。

▲川藏队拍摄自制的雀儿山攀登纪录片。▼雀儿山

 

在这个过程中,我萌生了“电影梦”——

那就是,把真实的雪山攀登记录搬进电影院。让这个小众、鲜有人知的冰雪运动让更多人看到。

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得到太多人的支持,很多人甚至觉得是天方夜谭。都认为专业跨度太大,而且拍一部纪录片花费巨大,弄不好就是倾家荡产。面对很多朋友对我的电影梦一笑了之,我也没有气馁,默默开始了长达数年的认真准备。

最难的还是培养高山摄影师。请专业电影导演和摄影师跟拍攀登全程肯定不现实,而且专业摄影师很难在高海拔恶劣地形和气候下完成开机拍摄,所以我就想在川藏队、在协作队员里培养自己的高山摄影师。

刚开始的时候,我和罗日甲两个人承担每次攀登过程中的拍摄任务,然后回来观摩和学习各种拍摄手法和镜头语言,边学习边实践边提高。我们的“老师”就是国外优秀的攀登纪录片、探险纪录片。

现在,川藏队内已培养了近10位可以在高海拔雪山攀登中拍摄的高山摄影师,其中还有4名无人机航拍手。

 

▲2018年川藏队特意请了户外摄影经验丰富的老师,组织了针对平面摄影和视频拍摄的内部培训。

2014-2015年,团队参与由赵汉唐执导,赵汉唐、江一燕主演的极地探险电影《七十七天》拍摄,该片也被称为“国内史上最高难度的电影”,大部分外景拍摄点位于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的羌塘无人区,著名导演徐峥感慨道:“这样不惜性命地去拍摄电影,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

(▲在拍摄《七十七天》时赵汉唐导演与罗日甲队长的合影。)

2018年,我带领来自全国各地的六名登山队员第一次迈出国门,成功登顶世界第八高峰——马纳斯鲁峰,正式开启了川藏队8000米级雪山攀登之路。

根据此次攀登过程拍摄制作的纪录片《马纳斯鲁》,通过线上放映后,获得了山友和影视圈专业人士的高度评价。

▲纪录片《马纳斯鲁》▼马纳斯鲁大本营

 

2019年,我们川藏队又参与了根据川航3U8633航班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中国机长》的外景拍摄……

2020年,川藏队拍摄制作了系列攀登教学,线上免费观看视频,让更多的山友做到“心中有数才出发”。

▲《川藏队攀登大讲堂》

从电影“小白”,到参与各大户外电影、纪录片的专业拍摄。我和我的草根团队经过十余年学习和成长,离我心中的珠峰梦和电影梦,越来越近了。

▲▼2019年川藏队珠峰攀登照

 

04

不怕大家笑话,为了激励自己和团队完成世界最高峰攀登的梦想,我想尽各种办法把自己手机、车牌尾号都变成了“8848”。

2019年4月8日,我作为队长,带领8名登山队员和川藏队7名高山摄影一共15人组成的珠峰登山队+珠峰攀登纪录片摄制组,从成都出发前往尼泊尔。

经历了40多天的艰难攀登,成功避开了珠峰大堵车,于5月15日全员登顶并安全返回,成为当年全球第一支登顶珠峰的队伍。

▲一群中国普通人登顶珠峰

川藏队另外6名高山摄影师身兼高山摄影和高山协作,海拔8000米以上堪称生命禁区,航拍手只有不戴手套冒着双手被冻伤截肢的风险才能精准操控无人机,并且这个区域电池耗电量特别快,一块电池飞不了几分钟,所以高山摄影师除了背负足够的氧气之外,还要额外背负几十块备用电池,等于全程负重攀登。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将珍贵的珠峰镜头多角度全方位完整地记录了下来,拍摄的有效素材长达21小时,无人机最高起飞海拔达到了8800多米。

▲2019年川藏队珠峰攀登照

我们无意中也创造了一项世界纪录:人类第一次用无人机全程拍摄珠峰。第一部在8480米以上最高海拔完成无人机起飞航拍的电影。

 

 

▲航拍希拉里台阶

在攀登期间,我一直承受着精神和身体的巨大压力,因为我既是攀登队长,要为整个团队的安全负责,每天还要安排摄影师们的重点拍摄任务、拍摄细节和角度等等。

当看到攀登前和攀登后的照片对比,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整个人瘦了一圈,像变了个人一样。

“这个过程很难再被复制,甚至让我们重来一遍都不可能。”每当回忆起来,我和队员们都会这样感慨。

2019拍摄珠峰回来以后到2022年,我一直在为这部《珠峰队长》纪录片奔走...

我带着素材去了北京,至少跟15家以上的影视公司和导演面谈,可是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投资人也有自己的商业需求,跟我最初做这部片子的初心背道而驰。

经过这么一轮碰壁之后,我仔细想了想,毕竟这部纪录片真实的记录了我和山友们的攀登情怀和梦想,是冒着生命危险拍回来的,无论怎样都不能背离大家的初衷。那就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完成吧,哪怕是砸锅卖铁,哪怕最后为情怀买了单,也值得。

前期的拍摄筹备工作已几乎用尽我所有的积蓄,2020年,疫情持续肆虐,川藏队的登山业务大范围收缩,失去绝对收入来源又要承担员工工资,为了给《珠峰队长》后期制作输血,我只得打了家里房子的主意。

我和我的整个团队只有一个想法:不保证所有人喜欢,但必须要做一部真实反映国内民间登山运动的纪录片。

影片在2021年6月28号送国家电影局终审,一次性通过,顺利拿到了“龙标”,《珠峰队长》终于算得上一部真正的电影了!

▲《珠峰队长》后期制作主创,一部真正的草根追梦纪录片。

 

今天,我就要向所有关注户外和登山,关心我和川藏队的朋友们,报告一个好消息:

《珠峰队长》——这部真实记录登顶珠峰全过程的纪录片、这部属于我们山友自己的电影,终于要正式登上大银幕,和大家见面了!

我们最终选定的发行方,是一直专注纪录电影发行、在行业内有着很高美誉度的大象点映。这两年,我观察了他们发行《棒!少年》《九零后》的全过程,被他们的死磕精神感动,这两部纪录片席卷全国的影响力,也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我相信,我们可以和这个团队一起,带着《珠峰队长》攀上新的高度。

再过十几天,《珠峰队长》将通过各大媒体正式宣布定档,正式踏上公映之路。

去年年底,大象点映组织了《珠峰队长》内部试映会,第一批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给出了让我热泪盈眶的反馈。有观众认为这是一部热血的电影,“让我们看到平凡人也可以有巅峰梦!”

有人从电影中感悟到了深刻的哲理,“真正的泯为众人,并不是日复一日做着枯燥的工作,而是内心没有了坚持,没有了梦,没有了奔头。看看这部电影,多少平凡的人,在追求着坚持的意义,并在不断的坚持当中,找到活着的意义。”

有许多感性的观众说,他们在电影情绪到达高潮时都忍不住流下眼泪,“这就是真实的力量啊!”

更多观众沉醉在这部电影的独特氛围中,称赞电影“风景非常美,是一部户外大片”,让他们更加啧啧称奇的是,“看电影的时候,好像真的在珠峰,跟着一步步登上峰顶。”

虽然《珠峰队长》没有明星光环和“大片”特效,电影里没有一个名人,讲的只是一群追求梦想的普通人挑战自我、超越极限的故事。

但我坚信,《珠峰队长》的真实,能带来最震撼人心的力量与启发!在极端环境下,一群普通人迸发出的能量,一定能感染所有观众;我也希望不了解登山的观众,能够通过这部电影开始了解登山、了解珠峰。

去年,夏伯渝老师的纪录片《无尽攀登》上映。同样是攀登珠峰的题材,团队有多拼命、夏老有多不容易,我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完全能感同身受。然而,当我推荐山友们去支持这部电影时,很多山友却告诉我,他们找不到电影的排片,想看都看不到了。这无疑对山友来说,还是对用心拍摄制作的团队来说,都是一种遗憾。

我就在想,我们山友自己的电影,是不是应该团结起来,带上家人朋友一起去看,把看电影当成一次山友们的聚会、户外运动爱好者的聚会。

而《珠峰队长》是我和整个团队前后准备10年、“拼了命”才换来的心血之作。

对我来说,这一次《珠峰队长》全国上映,就像是又一座8848的山峰在等着我们一起去攀登。过程一定很难,而且可能是我想象不到的难。

但我相信那句登山界的老话——无高不可攀!既然登上过世界屋脊,就不怕任何挑战。曾经磨难,百炼成钢,凡此过往,铭记于心。

川藏队十五周年的时候,我办了一次庆典大会,主题是感谢,“谢山,谢水,谢兄弟!”从筹备到拍摄,《珠峰队长》也得到了很多兄弟朋友的关心和支持。

我知道很多朋友也一直期待着它的上映。在《珠峰队长》这趟未知的公映旅途上,有山、有水,现在我也邀请大家加入我,和兄弟,一起出发!

苏拉王平

2022年2月10日

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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