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幼儿的保护神！

虎是猫科最大的动物，不计尾巴，身长可达2米，重200公斤以上。它是一种凶猛的野兽，有强壮的身躯、锐利的爪牙、敏捷的动作，是亚洲野兽之王，故有狐假虎威的寓言。虎是对气候有很强适应性的动物，故分布的地区很广，应是古代中国常见的动物。虎通常生活在杂草丛生、湿而软的地区和森林，由于这些地区逐渐被人们开发为田地而致使虎逐渐失去生活的天地，所以虎现在在中国境内已经很少了。而且两头雄虎很难生活在一起，故分布相当疏散，所以虎被人发现的机会也很少。但是在野生的动物中，虎可算是人们非常熟悉而常见于装饰的题材，故略为介绍一下虎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

在中国境内所有的野兽中，捕猎老虎是最具危险性的。如果不靠陷阱、毒药，古时候想要用武器猎获它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对一个古代的猎人来说，它确是个可夸示勇力的猎物。从甲骨的记载，可知商代捕到老虎的地域虽有多处，但在大量的猎获物中，虎只能见到一二只而已。譬如商王武丁在一次大规模的狩猎中，捕得鹿四十、狼一百六十四、麋一百五十九等，但只捉到一只虎。比起皮坚甲厚的犀牛动辄十只以上，虎之难以捕获由此可见。加拿大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有世界唯一的晚商虎骨刻辞，是最后一位商王帝纣的猎虎记录。其刻辞作：“辛酉，王田于鸡麓，获大烈虎。在十月，唯王三祀劦日。”正面还雕刻有很繁缛的花纹，骨桥上是一只老虎，其上叠有二层饕餮纹，另有简省的龙纹和蝉纹。两面的花纹和刻辞都用贵重的绿松石嵌镶，显然是炫耀其打猎的成果，作为赏玩展示之用。此骨经鉴定是古代普通成年老虎的前膊骨，从而知其他一些同形状有刻花纹而无铭辞的，也都是猎虎成果的展示品。由于只有拥有徒众的贵族们才能猎到虎，而个人难能做到，故战利品的装饰在古代也有表示地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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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在上古没有比跟老虎搏斗更具刺激的场面了，故扮演搏斗老虎的故事剧，甚至与老虎真的搏斗就成了古代一种很有号召力的娱乐节目。汉代就有这种记载。东海黄公年轻的时候以表演徒手搏斗老虎为职业，到了年老的时候不知身体已衰弱，有一次带了刀上山要去捕捉老虎，反而被虎吃掉了，人们也因之编成有科白、化装、舞蹈的戏剧。来自占城的表演者，“开圈弄虎，手探口中，略无所损”。金文的“戏”字由老虎、戈及凳子组成，想是表达一人持戈表演刺杀高踞的老虎的游戏之意。甲骨文的“虢”字则作更惊险的双手扭斗老虎的样子，都可证明此种表演来源甚早。

老虎虽然对人们的生命和家畜构成威胁，但中国人对之并没有恶感，甚至还相当崇敬。商代铜器上常见的饕餮纹，有大半是取材自凶猛的老虎。在有毛的动物中，虎大概被视为最具神威的，且被认为具有某种避邪的能力。河南濮阳一个六千多年前的墓葬，尸体两旁用蚌壳排成龙和虎的图案。战国时候虎被取以代表二十八宿中的西方七宿。与鳞虫之龙、羽鸟之凤、介甲之龟蛇等神灵动物合称四灵，分别代表四个方向及季节。后来更与五行说配合而有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之称。虎的肤色最常见的是黄色，有的呈黑色，白色非常罕见，恐怕是变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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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行学说中，把虎的肤色说成白的，不知是偶然的配合还是有意的安排。白虎被视为灵异的象征，大概来自“白虎性仁而不害”的观念。虎的平均寿命才十一岁，白虎太过罕见，故而有附会说虎五百岁毛色变白；又说王者不暴虐，恩及行苇才出现。抛开神怪的解释，白虎因为年老，不堪搏杀，只捡现成的食物。其实就算不老，虎通常也会避开健壮的大型兽类，只有在饿坏了或被激怒时才不择捕食对象。《易经·履卦》：“履虎尾不咥人，亨。”甚至还有虎被冒犯了也不发怒的时候。而且虎喜欢在夜间捕食，对人群构不成大灾害。大概在饱肚时也不噬人。一说扶南王蓄生虎，如果有讼事而未能决定曲直，就投人于虎，不被吃的就是直，因而蛮貊之人祀虎为神。

虎会攻击家畜，显然会有经济的损失，但它依然被中国人当作农业的保护神。农业是种长期性的投资，在漫长的生长过程中，破坏大约来自两方面：一是田苗受野兽的践踏及啮食。鹿类性喜结群行动，以草蔬为食，其游食之地常是种植庄稼之处，其行动自有妨害农作，此外田鼠也啮食植物的根，故古时有以孟夏驱兽以保护田苗的积极措施；而虎以鹿等弱小野生动物为食，间接帮助农业的生产。另一破坏是供水。在水利不甚发达的古代，农作物的收成常取决于是否适时降雨，而古时水量不足的时候常多于降水过多。旱魃是传说降下旱灾的祸首，而传说虎喜吃女巫旱魃，这不也是帮了人们一个大忙吗？有人甚至以为龙虎不相容，龙有造雨的神力，如投虎骨于有龙的地方，可将龙激醒起而降雨。或者老虎代表收获季节的秋季，农民因之祈拜，期望好收成。

古时的人认为什么东西都有精灵，威力越大魔力也越高。与某样东西有了关系，就会感染它的影响力，因此人们希望食用或服戴它。后世之人对这种原始的信仰虽已淡薄，但多少还有些遗留。故武士喜以虎头或虎皮来装饰戎服，希望借其形象或魔力去威吓敌人或马匹，起码也有避邪的功用。《左传》记载城濮之战，晋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而致楚师败绩。人们大概觉得凶猛的老虎有足够力量保护幼儿，不受妖邪的侵害；或是希望男儿长得勇猛如虎，男孩的帽子就缝制成虎的样子，而老虎也被视为幼儿的保护神了。甚至成年人也购买虎形的枕头，希望避邪。

本文选自《古事杂谈》，作者许进雄

这是国际知名甲骨文学者许进雄先生所写的一本“说古事”的著作。作者用一种“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态度，求索几千年前的渔猎农耕、起居饮食、衣裳住宿、天文地理、战争祭祀……用71篇短文，以及189个古文物图版，论证、解析几千年以来的历史文化演进脉络。并从科学的角度发问，旁敲侧击古文字背后所隐藏的上古时代遗迹，进而推演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先民思维与记忆。阅读这本追根溯源的短文集，宛如在推理、演绎古人生活片段的过程中，领略出古文字所独具的丰富意涵，并且从中拼凑出数千年前的生活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