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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塔哥尼亚生命赞歌

2017-04-28 09: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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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e

比起几乎为阿根廷代名词的乌斯怀亚和冰川国家公园,抑或是别名“Braziloche”、“小瑞士”的巴里洛切,同属巴塔哥尼亚的玛德琳港简直寂寂无名——自然,也清静许多。这里兴许是巴塔哥尼亚最荒芜的地带,却是最富生机的所在。

观鲸是瓦尔德斯半岛的传统导览项目  本文摄影均为 Sere

玛德琳港是通往观鲸胜地瓦尔德斯半岛的门户,往南可及南极以外最大的企鹅栖息地,威尔士以外说威尔士语人数最多的社群也从这里诞生。

每年南半球的冬天,数千南露脊鲸从南极来到巴塔哥尼亚大西洋沿岸相对较暖的海域繁衍生息,7-9月的高峰季节甚至无需出海,驻足岸边便能有幸一览鲸鱼跃出海面的身姿,若是住在僻静的海边,夜里时常能听到低沉而悠扬的鲸鸣。

“或是在玛德琳港划着小艇,一不小心游来一只鲸鱼跟你玩捉迷藏,”向导Liliana给我看一段视频。两个阿根廷人在玛德琳港近海处划着皮划艇,背景是城市楼群,这时远处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浮现两只鲸鱼,慢慢游向他们,其中一只潜入皮划艇下,一时间画面震动、无人出声,我猜想这两人一定吓得不轻。结果呢,皮艇并没有真的被掀翻,鲸鱼是在和人闹着玩。这样的经历可真让我嫉妒得眼睛发绿。

不过说实话,这些濒危的家伙可真是相貌奇丑:虎背熊腰,嘴长且呈拱状,头上长满所谓鲸虱的白色硬茧,以至于我找了很久才看到眼睛在哪。11月中旬观鲸季将近尾声,但从瓦尔德斯半岛的皮拉米德斯港乘船不多时,我们便与一只形只影单的幼鲸相遇。观鲸公司的向导开玩笑说,以前曾有过丧母或被母亲抛弃的幼鲸被其他母鲸收养,但如今“世风日下”,很替这只小南露脊鲸担心呢。

天气极好。海狮们在岩石上晒着太阳,海鸟叽叽喳喳霸气毕露。陆续又见到几只南露脊鲸,可惜个个懒懒散散,不肯给我们表演腾空跳跃。倒是一群活泼的暗色斑纹海豚,排好队依次在我们船边钻进钻出,跳出优美的弧线,激起漂亮的水花。

慵懒的海豹欢迎人们靠近

不仅是鲸鱼海狮,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为世界遗产的瓦尔德斯半岛,乃至整个巴塔哥尼亚大西洋沿岸,也因海豹家族知名。19世纪时,法国和北美人还曾在这一带猎取海豹。我们乘车前往象海豹的两处栖息地,一次是从Punta Delgada高高的山崖眺望全景,绿洲之畔它们好似一堆堆灰褐色的石头,笨拙地挪动时又像是蠕虫。真是奇怪的动物,海滩上明明有很多空间却非要挤在一起睡,相安无事不一会儿,又发出古怪的声音扭打起来。

Liliana说,这段时间公象海豹都在远海捕食,留在这里的都是妻小,趴着睡觉节省体力,可以长达三个月不吃不喝。所以在Isla Escondida,我们得以慢慢贴近它们甚至近到触手可及,对方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懒得搭理,但冷不防张开血盆大口打个呵欠也是让人有些心惊。年幼的象海豹最好奇,不像阿姨姐姐们那般贪睡,总是圆睁着双晶亮的黑色大眼睛打量我们,爬出妈妈认为的安全范围又被拽了回来。

正在晒太阳的母海豹

海洋动物或许是最大吸引点,但更令人称奇的是这片荒陆上的生命。“从没见过这么绿的巴塔哥尼亚”,Liliana感叹,大概因为今春降雨多于往年。可我眼中,那不过是一堆半枯的灌树丛和稀疏矮草,裸露着的干渴砂砾,被大风阵阵掀起;贫瘠的荒原间,散落着几座粉色盐湖,三两只火烈鸟在岸旁顾影自怜。

当地人眼中绿得非同寻常的巴塔哥尼亚

这并不可爱的自然条件,却孕育着可爱的陆地动物们:羊驼(llama)被驯化前的始祖原驼(guanaco),出生不久的小原驼好似小鹿斑比;“模范好男人”公美洲鸵不仅负责孵蛋和遛宝宝,若有别家小鸵鸟不幸成孤儿还会收养它们;灰溜溜的巴塔哥尼亚野兔(mara)好似巨型长腿兔,夫妻俩若有一方死去,另一方也会悲伤而去。

好似小鹿斑比的小原驼

玛德琳港以南170公里的Punta Tombo企鹅保育区,则居住着全世界最多的麦哲伦企鹅,它也是南极洲以外最大的企鹅栖息地。9月中旬公企鹅开始登陆、搭巢,半个月后母企鹅上岸、查看巢的好坏、接受求偶交配、产卵,随后企鹅夫妇轮流孵蛋,我们正巧赶上约40天后的小企鹅陆续出世。

Punta Tombo企鹅保育区住着全世界最多的麦哲伦企鹅

千万只麦哲伦企鹅,千万种姿态。岸边戏水或是专心孵蛋(总是听到几声短音加一声长音的叫喊,那是呼唤觅食的伴侣尽快回来换岗),谈情说爱或是嬉戏打闹,望着碧蓝的大西洋出神发呆或是在礼让的游人面前招摇过市。而它们其中的一些冒险家,能往北迁徙至巴西,最远到达炎热的里约热内卢。

我在生动有趣的保育区博物馆看到资料介绍,企鹅来到Punta Tombo约在1920年,当时五六十只企鹅在一块如今铺就游客栈道的砂砾草地上安家。这么说来,那些不堪国内政治和经济双重压迫、寻求避难天堂的威尔士移民倒是要比企鹅更领先了半个世纪。

岸边游玩的一只小企鹅

那次著名的远征是在欧洲向南美移民大背景下进行的,但又不同于其他民族:这些威尔士民族主义者希望在海外建立一个纯粹的威尔士定居点,说威尔士语,信仰威尔士的宗教,保留威尔士人的全部传统。首批定居者大约150人,搭乘Mimosa号从利物浦出发,航行两个月于1865年7月28日到达如今的玛德琳港。移民们眼前的蛮荒景象显然不能与被许诺的“近似威尔士低地”相比,而且游牧土著早就占据这个地盘,随时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起初这些拓荒者被迫住在Punta Cuecas岸边的石窟里,但因为缺少淡水,不得不跋涉至丘布特河谷,全部人当时只有一辆小推车。

印刷工Lewis Jones是关键人物。他提前三年开始做准备,与布宜诺斯艾利斯当局谈判,接待安置移民,苦口婆心地劝说被艰辛击垮的同胞们留下;也是在他的促成下,定居点创办了报刊,甚至开通了铁路。威尔士人以真诚换来了Teheulche部落的帮助并渡过难关,白人与土著和平共处,这在南美并不多见。

如今丘布特省的55万人口中有五万是威尔士后裔,有五千人说威尔士语。在巴塔哥尼亚变化无常的荒漠里,这么一个另类的小社群就一直默默存在着:他们的第一母语并非西班牙语,而是威尔士语;他们有自己的礼拜堂,下午茶传统和民俗节庆;已故的戴安娜王妃当年造访时受到极大的欢迎——那毕竟是他们自己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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