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观察：美国历史地理学不断出新，学科交叉需求强烈

一年一度的美国地理学家协会年会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综合性地理学大会之一，由美国地理学家协会（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graphers，AAG）主办。2017年年会于4月5日至9日在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举办，注册参会者超过9200人，为历年之最；分主题会议（Session）超过1800个。

历史地理是AAG年会的重要内容，在所有分主题会议中，涉及历史地理的超过40个，加上其它议题中关于历史地理的部分，纳入本文统计的报告中超过二百次以历史地理为主题，从研究对象的区域分布看，涉及北美的最多，涉及亚洲和欧洲居于其次；从研究对象的国别看，以美国为主要对象的报告数量优势明显，以英国和中国为对象的报告分居二三，从区域和国别分布可见该年会中研究对象的基本格局。

笔者将按照历史人文地理、历史自然地理、历史地理信息系统和地图史、历史地理理论与地理学史四个方向对相关报告中的热点主题进行分析。

历史人文地理学者最关心族群与人口

作为当下研究者最为集中的领域，从相关报告占据历史地理报告总数的70%以上，历史人文地理的发展状况由此可见一斑。在这些报告中，涉及族群与人口地理的报告数量最多，主要涉及族群之间空间关系、族群与城市、特殊群体的生存空间等议题，也包括校园命名与校园族群、族群冲突与城市景观、族群与大屠杀等，研究对象多涉及黑人、奴隶、女性以及较少为人关注的殖民时期黑人女性。政治地理及政治地理形成中制度问题的报告居于其次，主要涉及政区分合、边界冲突、中央与地方的关系等常见内容，也包括岛屿与边界冲突、选区划分的历史地理、啤酒与激进政治演化等特有议题。而作为传统热门领域的城市地理报告也为数不少，内容包括城市管理和城市兴衰、城市基础设施与城市化等，也包括城市分区与族群分裂、技术创新与城市发展等。伴随着复杂的国际局势和地区冲突，叙利亚、利比亚、伊拉克等的军事冲突和边界纠纷也被列为研究重点，从本次年会军事地理相关的报告来看，包括中东历史上的军事冲突与边界变动、对殖民时代军事行动的反思以及军事景观的重构等，也包括具体如城市规划中的军事设施、军事组织（爱尔兰志愿军）的演化、武器（催泪瓦斯）的应用、特定环境中的军事行动等。农业、社会、医学、文化相关的报告均在10次以下，其中农业方面对美国、东亚、东南亚等地的灌溉系统关注较多，社会方面是各种社会团体的兴起与空间发展，医学方面是对登革热、西班牙流感等各种近代流行疾病空间传播和季节变化的讨论，文化方面则是各种文化现象的扩散与文化景观的形成。值得注意的是，人类对地理或空间的感知日益成为一个重要方向，本次年会中从历史地理角度探究人类如何形成空间认知的报告为数不少，包括以地理感知历史、心态与空间叙事、认知与地理景观等议题。而传统历史地理研究的重要主题如工业地理、贸易地理、犯罪地理等方面的研究则在本次年会中并未得到更多的呈现。

历史人文地理报告中有明确研究区域的报告来看，以美洲相关区域为对象的报告为最多、并且大部分以美国本土为主，其中涉及美国东部各州的研究较多，这可能跟会议地点在波士顿和东部知名高校密集有一定关系。美洲之外，对欧洲的研究也较多，西欧各国是主要研究对象，而英国尤其受到研究者重点关注，显示了西欧与美国的密切互动关系。再次是关于亚洲的研究，其中涉及中国和以色列的报告明显多于其它各国，而涉及以色列的报告则尤为关注历史上的军事和地区冲突问题。

2017年4月6日，乔姆斯基主题报告。（左为乔姆斯基）

亚洲是历史自然地理研究关注的重要区域

由于受到资料等因素的限制，历史自然地理的研究面临比历史人文地理更大的困难，年会中二者报告数量存在明显差距。从年会中历史自然地理主题来看，在相关报告中有三分之二主要涉及生态环境变迁，其余报告以气候问题为对象。在生态环境变迁方面，主要包括自然灾害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土地利用方式的转变和地表覆被变化，还包括如人类建筑（大坝）与河流生态、城市生态、物种灭绝等议题。而气候的研究则涉及气候与政权兴衰、气候与人类生活和生存策略等内容。从年会报告的统计来看，与历史人文地理的报告以美国和西欧为主不同，在历史自然地理方面，亚洲是美国之外最重要的区域，其中又以越南、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最受关注，这些国家保留的大量原始森林和长期形成的岩溶地质结构为通过树木年轮、石笋等研究气候问题和环境变迁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GIS技术成为历史地理研究的一大特色

随着地理信息系统在历史地理学领域的不断推广，历史地理信息系统逐渐成长为一个专门领域，涌现出大量以地理信息系统的应用为特色的历史地理研究，本次年会这个方向的报告中，主要包括利用地理信息系统的历史地理场景再现、专题历史地理信息系统的建设等议题，其中历史地理场景再现涉及历史休闲文化景观重建、GIS与大屠杀记忆、数字人文与地方史、GIS与英国湖畔文学重建等。而作为传统重要方向的地图史，相关报告分别涉及地图的传播过程和应用、地图制作方法的发展等，也涉及地图与宗教、地图与地方意识、地图与政治（反殖民）等议题。在研究区域上，历史地理信息系统应用的个案以美国和欧洲为主，而在地图史研究上，由于拥有丰富的长时段的历史地图序列等有利因素，以中国为代表的东亚则在美国之外占据着重要位置。

美国特色浓重的学科史和理论研究

对于一个学科而言，学科历史和理论的研究必不可少。历史地理理论和地理学史的报告中，历史地理理论方面包括考古与历史地理的关系、历史地理的区域划分、历史地理的社会功用等议题；地理学史则主要涉及对洪堡等早期地理学家的个人旅行经历的考证与复原。值得注意的是，这一领域的研究者几乎全部是美国学者，研究区域则主要是相关地理学家所游历的南北美洲地区。

从本次年会历史地理主题的总体情况来看，一方面，新的研究方法、研究视角不断涌现。历史地理信息系统的应用越来越频繁，特别是对于历史人文地理而言，HGIS、历史可视化、数字人文等新概念不断出现，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拥有无限可能、不可逆转的潮流。在研究视角上，除此前兴起的军事景观、文化景观等研究外，对一些边缘地带和边缘人群的研究也成为历史地理的重要内容。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借助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的理论，在人类成长过程中如何感知空间和形成空间概念的问题上，历史地理方面的研究也变得越来越丰富。

另一方面，美国历史地理学界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外国历史地理和国别比较历史地理研究不断涌现，跨越国家边界的区域历史地理研究也层出不穷。在本次年会上，乔姆斯基、大卫•哈维等与会学者在演讲中频繁提到中国，可见，美国学界对中国研究有着强烈的需求。实际上，当代中国地理学者已经积极参与到这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盛会中展示自我；而中国学者的加入与外国学者对中国问题的关注可以产生一种正向的促进关系。故随着中国历史地理学者更多地参与，某种程度上可以改善中国历史地理相关研究在其中处于边缘位置的局面。

另外，此前中国历史地理学界也提出了推进外国历史地理研究的设想，如何更好地展开外国历史地理、比较历史地理研究乃至跨越国界的区域历史地理研究，或许美国历史地理学界在这方面的新动向可以提供一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