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智库发文：铿锵玫瑰之后，中国女足也需要新的名字

北京时间2月6日晚间，2022女足亚洲杯决赛在印度新孟买帕提尔体育场进行。中国女足在上半场连丢两球的局面下，下半场连入三球，以3：2战胜韩国女足。

时隔16年，中国女足再次登上亚洲之巅。从不利局面到绝杀，永远不要低估一颗冠军的心。

为什么永远可以相信中国女足？对中国女足，除了昨日（6日）的热搜，我们还应有更多的关注。

2022年2月6日，在印度孟买举行的2022女足亚洲杯决赛中，中国队以3比2战胜韩国队，夺得冠军。图｜新华社

1.女孩踢球不容易

“女孩踢球没前途还辛苦，舞蹈乐器多好……”，很多人对女孩踢球都戴着有色眼镜，这种观念在几十年前更甚。

2000年9月20日，中国女足队员刘爱玲（左）带球突破。中国女足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女足小组赛中以1比2负于挪威队，被挤出前四名。图｜新华社

1985年，湖北姑娘刘爱玲代表当地女足第一次参加全国女子足球邀请赛，18岁的她给北京女足教练商瑞华留下极深的印象。此后，商瑞华远赴湖北，找到刘爱玲，希望能将这块“璞玉”带回北京队。

面对奔波千里的商瑞华，刘爱玲的家人有些犹豫，“家里人觉得足球是男生练的项目，而且当时我快中专毕业，要分配工作了。那时候觉得去工作比较好，因为待遇不错，而且离家近。”

犹豫的不只是刘爱玲的家人。出生于1973年的上海姑娘孙雯品学兼优，还考进了上海市重点中学大同中学。对于足球有所偏执的孙雯，一心想成为足球运动员，而一旦进入这种以学业为主的重点中学，她的足球梦就差不多走到了尽头。作为教师的母亲并不赞同她踢球，但最后家人拗不过她的坚持，接受了她的梦想。

2013年1月16日，中国队球员浦玮（右）与韩国队球员“池笑燃”（中）在比赛中拼抢。当日，在重庆永川举行的国际女足邀请赛中，中国队以2比0战胜韩国队。图｜新华社

在浦玮爸爸的最初“规划”当中，浦玮这个从小就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应该走跳舞弹琴的“文艺”道路。当他得知自家的丫头喜欢像男孩子那样，在球场上追着一个足球疯跑的时候，从内心深处是不愿意接受的。“所以如果我要去参加训练的话，我就跟老爸说出去跑步，这个他是不管的，其实我是去踢球了，这样的日子好像还持续了挺长的一段日子。”浦玮在采访中说到。

当时在竞技体育中，除了刻板的观念，女性需要克服的还有很多。比如，艰苦的训练。

1992年底马元安接到任命，担任中国女子足球队教练组组长。当时女子足球队的一些主力队员昊伟英、李秀馥、马莉等均已退役，队员们年龄增大，体力也不如从前。这样一支队伍要想同兵强马壮的欧美劲旅争雄，谈何容易？马元安深感自己肩上担子沉重，他下定决心——练，唯有苦练，才能出成绩。

老将孙庆梅踝关节里长满了骨刺，每天她用绷带把一双腿紧紧缠起来坚持训练。一次训练中她瘫倒在地。“马指导，我实在跑不动了。”马元安马上叫来队医给她按摩，并说：“你是老队员，体力上不去怎么打，只有咬牙顶，没有别的招儿。”

此话一出口，马元安自己也感到太狠心了，但没办法。

刘爱玲是中场的组织者，担子很重，训练中她脚扭伤，疼得站不住，想停下来喘口气，可马元安在后面喊：“刘爱玲不许停，一停下你就白练了。我是现在逼你呢，还是到了奥运场上再逼你？”刘爱玲含着泪，接着跑下去。

姑娘们的体能就是这样硬被马元安逼出来了。

除此之外，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女足的待遇也令人伤心。

前中国女足主力中后卫高宏霞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说：“在体育局拿工资，奖金工资都不高的。但是女孩子们都愿意付出，而且我们那个时候真的是人才济济，包括我在内虽然参加了美国世界杯，但其实一场比赛都没有上场。因为上场的队员都非常强大，很多没有入选的队员也非常有实力，当时的女孩子为了踢球真的是付出很多。”

中国足协女子部主任陆煜在2015年的采访中表示，女足队员待遇低主要是因为女足队伍大多属于体制内，即是体育局管理的队伍。“由体育局管理，那么球队的经费就来自于财政，财政支出是有标准的。你是哪级运动员，就会享受哪级待遇，所以女足队员的待遇不会像男足那样是达到市场化的标准。”

“我们的女足队员经常被爆出一个月薪水只有3000-5000元，其实在体制内的标准就是这样，再加上训练补助可能略高些，但是相对于女足队员的辛苦付出，我觉得还是不高。”陆煜说。

纵使条件艰苦，纵观上世纪80、90年代，中国女足的战绩依旧辉煌：

1986年，女足首次参加亚洲杯就获得了冠军，1986、1989、1991、1993、1995、1997、1999年实现亚洲杯七连冠；参加亚运会8次，获得冠军3次、亚军2次、季军1次，1990、1994和1998年亚运会女足获三连冠。

1996年美国亚特兰大奥运会上中国女足1：2惜败美国获得亚军。

2.神兵天降

不过，在很多人心里，真正燃爆的是在1999年的盛夏，20世纪最后一届FIFA女足世界杯上。

当年随队采访记者清晰地记得，在1999年美国世界杯20天的时间里，记者跟随中国女足辗转7个城市，算下来，三周的时间里飞行距离竟然达到了20000公里。

很多年后，当时的中国女足主力后卫温莉蓉说起那次美国之旅还心有余悸：“我实在想不起来都去过哪些地方了，只记得打一场比赛就要来一次长途飞行，从西部到东部，加上三个小时的时差后，常常是早晨奔机场，晚上才能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女足顽强地打进了决赛，对阵东道主美国队。

1999年7月10日，在美国洛杉矶举行的第三届世界杯女足赛决赛中，中国队与美国队在120分钟内战成0∶0，在最后的点球决战中，中国队以4∶5负于美国队，屈居亚军。这是中国队队长孙雯（前）带球突破。图｜新华社

1999年7月，包括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在内的90185名热情球迷汇集在加利福尼亚州帕沙迪那的玫瑰碗体育场，观看中美两国女子足球队上演世界杯决战。当中国女足出场时，在场所有华人同声唱起了《玫瑰玫瑰我爱你》。

这年世界杯，26岁的孙雯宛如神兵天降，以“杀神”姿态在世界杯赛场上奉献7粒进球，加冕杯赛金靴。她和美国名将阿科尔斯被共同评选为20世纪最佳女足运动员。次年，孙雯又成功当选“世纪足球小姐”，人们称她是“穿裙子的马拉多纳”。

不仅是孙雯，彼时中国女足在场上各个位置都有一批顶尖的世界级好手：

被称为“门神”的门将高红，是亚洲体育记协评选出的“本世纪亚洲最出色的女足运动员”。高红曾以主力门将的身份随队征战1995年瑞典女足世界杯，在四分之一决赛中国对阵瑞典这关键一战中，双方进入点球大战，高红表现出色扑出对手2个点球，中国女足最终淘汰东道主，首次进入世界杯四强。

在高红入选1999年世界杯赛最佳阵容名单时，国际足联的评价是：“稳健、空中球控制得非常好，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国外媒体对高红也极尽誉美之辞：“高红在球门前有世界上任何其他门将难以企及的风度，她在几次关键比赛中表现出她有能力使球队起死回生。”

刘爱玲，天生的中场指挥官，她有极高的控球摆脱、射门得分、积极防守的能力。刘爱玲在国家队时穿了15年的10号球衣，也因此被称为“女足最伟大的10号”，她最为经典的射门，就是1999年女足世界杯对阵北欧劲旅挪威时的2次凌空抽射进球。

两粒进球，同样是中国队开出角球，同样是对方头球解围到禁区之外，刘爱玲上下半时左右脚各一记美妙绝伦的凌空怒射，令挪威门将两次目瞪口呆。

1999年的美国世界杯，是中场浦玮梦开始的地方。当时才19岁的她，刚刚在上海队站稳脚跟，就得到了国家队主教练马元安指导的青睐，成为这支中国女足的主力。

范运杰是公认的女足世界级中后卫。她能攻善守的属性，让她成为了一位全能战士，女足世界中的“范大将军”。范运杰最突出的特点为头球凶狠，在1995年和1997年两届亚洲杯赛中，每每在关键时刻头球破门，为中国队夺冠立下大功。

1999年女足世界杯决赛中，中美女足鏖战到了加时赛最后时刻，范运杰大胆压上，杀入对方的禁区，完成一次头球攻门，球被美国队的莉莉在门线内顶出，当值主裁并未认定这是一个进球。赛后，这个门线悬案引发了巨大争议。

最终双方进入点球决战，在“生死战”中，刘英罚失了最后一球，中国女足以4：5不敌东道主，获得亚军。

玫瑰碗体育场，中国女足差一点点，就能成为世界冠军。

在更衣室里，孙雯哭了，刘爱玲哭了……1999年美国世界杯之行成为了中国女足永远的遗憾。后来的日子，孙雯常被人问起那场决赛。她曾说，“如果没有‘如果’，拿了这个杯，对女足所产生的影响，所做的宣传，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提升。”

当时的主教练马元安后来回忆：“不管那时候有遗憾也好，有欣慰也好，一切都会过去的。1999年世界杯我觉得中国女足是最好的一次，但是还不够圆满。后来想想，人生留点遗憾也未必是坏事，没有十全十美，即便我们拿了冠军也会有瑕疵，只是冠军的光环掩盖了瑕疵。虽然没拿，但是还是有欣慰，中国女足经过这么多年努力给全国人民带来了快乐，让大家知道女足值得去欣赏，值得去关注。很多人一直惦念着女足，我觉得中国女足的表现能够让大家去惦记，让大家记得中国女足曾经有这么一帮人，这就够了。”

赛后，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打电话表扬中国女足“艰苦创业、锐意进取、勇于奉献”。

值得欣慰的是，这个世界杯亚军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国人对女足的态度，那年之后，很多家长都将女儿送去学习踢球，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进入中国女足。

当年，有很多中国球迷凌晨3点从睡梦中爬起观看这场决赛。9岁的王珊珊也守在电视机前观看比赛，后来她在回忆这场比赛时坦言，那是她梦开始的时刻：“当时我在上小学，但我记得那场比赛很好看。中国队踢得那么好，打进了世界杯决赛，那是我梦想开始的时刻。孙雯是我最喜欢的球员，那时候她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3.遭遇拐点

2000年悉尼奥运会时，中国女足凝聚着国人的夺金希望，但是在小组赛3：1击败尼日利亚和1：1战平美国队后，中国女足在关键之战被挪威队2：1复仇成功，小组惨遭淘汰。

2001年，中国女足在亚洲赛场的十连冠被终结。

2004年8月11日，中国女足队员白莉莉（右）与德国队维奥拉·诺贝尔托拼抢。当日，第28届奥运会女子足球赛率先打响，中国女足在希腊帕特雷的帕派奥博尼斯亚克体育场进行的比赛中，以0比8惨败于德国队。图｜新华社

2004年雅典奥运会，女足比赛首次扩军至12支球队。首场比赛，处于新老交替的中国女足摆出433的进攻阵型对抗劲旅德国。而德国女足用一场8：0给予了中国女足历史上最大的惨败。

2008年2月24日，中国女足在自己的主场0：3惨败给日本女足，不仅丢掉了东亚四强赛的冠军头衔，还拉开了此后不敌德国、美国、挪威以及意大利的5连败大幕。这一年北京奥运会的淘汰赛，面对正在崛起的日本女足，中国女足被对方上下半场各入一球，再度止步于大赛的八强。

2010年，中国女足在亚洲杯半决赛上加时赛0：1不敌朝鲜女足，未能进入决赛的同时，也失去了2011年德国世界杯入场券，首次缺席世界杯。

2012年中国女足预选赛仅获第4名，首次缺席奥运会。

根据国际足联公布的女足国家队年终排名资料：中国女足国家队2003年第5位，2004年第6位，2005年和2006年均是第9位，2007年则位列第13位。2019年世界杯小组赛和东京奥运会分组，中国女足都因世界排名较低而被列入了第三档队伍。

从辉煌顶点滑落至此，中国女足到底怎么了？

以前中国女足是“专业打业余”。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借鉴苏联竞技体育体制的基础上，我国竞技体育人才的培养以体校为依托，形成以“三级训练网”为标志的一条龙培养体系。实践表明，“体校专业化”的后备人才培养模式，为我国竞技体育的迅速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正是依靠举国体制的“先发优势”，我国女足在20世纪90年代成就辉煌，一度引领世界女足发展潮流。

但到了21世纪，欧美女足纷纷职业化。以1999年美国女足世界杯为序章，欧洲、亚洲的女子足球发展驶入快车道。

联赛的建立，是欧洲女足职业化发展的最重要一环，也逐渐拉开了与其他国家的差距。这些年，欧洲女足职业化的发展模式渐趋成熟，各国在市场化资金投入、青训体系建设、外援引进等方面都有了新突破。经过女足欧冠联赛对球员的历练，欧洲各队的实力普遍增强，最终达到了反哺国家队的效果。

而在亚洲，2003年世界杯出局之后，日本足协（JFA）开始仿照美国，开展女子足球的普及运动。

除了外部环境的变化，中国女足自身也出了一些问题。

老生常谈的是，在1999年世界杯后，国家队老将纷纷退役，而后备人才缺乏。

对世界女足传统强队的年龄结构及在世界大赛中的动态变化进行统计分析，唯独中国队从1991年的23.3岁开始，一直上升到2000年的28.3岁，之后又直降至2007年的23.3岁，这说明年龄结构不合理。即便到了2016年，中国足协公布当时注册的成年女足运动员只有589人。

随着人才的青黄不接，中国固有的技术流和鲜明的战术风格逐渐丢失。

1996年，中国女足开始尝试“中前场压迫式”打法，以充沛的体能为保障，形成了整体稳固防守，快速灵活进攻的特点。在1999年世界杯的比赛中，中国队已经熟练从容地运用胸部停球、铲球等技术动作，一方面使动作更简洁，保证比赛的连贯性和观赏性，另一方面铲球、铲断和铲球破坏进攻，都有效地提高了队伍的防守质量和比赛的激烈程度。国际足联用“在地毯上下棋”来高度评价和赞美中国女足比赛。

此外，教练员的频繁更换，破坏了球员体能的系统性训练，直接影响了比赛成绩。从1984年中国女足成立到2007年，女足经历了丛者余、商瑞华、马元安、马良行、张海涛、王海鸣、裴恩才七名本土教练，中国女足国家队则先后经历了11次帅位更迭。在前三次正常更迭后，国家队的教练开始了频繁更换。

2007年第10次换帅，中国女足国家队迎来历史上首位外籍教练：瑞典人多曼斯基，但不到半年的时间，多曼斯基就拒绝与中国续约。国家队第11次换上的教练是法国的伊丽莎白，而其麾下的中国女足在阿尔加夫杯上的表现，则糟糕得一塌糊涂。

2008年，中国足协又一次把希望寄托在了商瑞华这位老帅身上，但二度出山的老帅，最终在一片“争议声”中下课。接下来的12年时间里，5位中外本土教练员如同走马灯一样。

频繁更迭，让中国女足陷入泥沼最终迷失了方向。

4.无可挑剔的祖国荣誉感

2021年，女足经历了奥运会小组赛惨痛出局后，一度陷入低谷，各种指责声不断。2021年11月18日，在距离亚洲杯开赛不到2个月的时刻，中国足协发布公告，由水庆霞担任中国女足主教练。

2021年9月18日，在第十四届全运会足球项目女子成年组小组赛中，时任联合队主教练水庆霞在比赛中指挥。图｜新华社

水庆霞是谁？亚洲杯开赛前，亚足联官方采访了水庆霞并给出了这样的评价：“曾经11年5次举起亚洲杯，是第一位出任国家队主教练的黄金一代球员，她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赢得女足亚洲杯。”

作为球员，水庆霞于1986、1989、1991、1993、1995年五次出战亚洲杯，都捧起了冠军的奖杯。作为教练，“放下一切包袱，付出一切去拼搏”是水庆霞传递给球队的态度。

水庆霞改变了什么？

一方面重新定义球员。在贾秀全指导的2021年奥运会的3场比赛中，王霜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了左边路的位置上，作用上更接近于边锋，需要承担防守责任。而前腰，是水庆霞给王霜的新定位。从技术风格上看，王霜脚下技术出色，擅长最后一传，能在前场变出花样。更重要的是，王霜能直接冲击球门，给对手最直接的打击。

毫无疑问，出任前腰的王霜，进攻效率更好，防守压力也更小，更有利于发挥她的特点。在亚洲杯首场对阵中国台北女足的比赛中，便能看出这样布局的独到之处。

另一方面就是球员选择上的不拘一格。贾秀全时期远离国家队的娄佳惠、赵丽娜、李佳悦、唐佳丽等人全部回归。从年龄结构来看，既有李佳悦、王珊珊这样的老将，也有王霜、唐佳丽这样处于二十五六岁黄金年龄的中坚，更有新生代的徐欢、王妍雯、张琳艳等人，水庆霞挑选了中国女足各个年龄阶段的最优秀球员。

改变是有成效的。

亚洲杯半决赛中，中国对阵日本，比赛进行到第119分钟，中国队依旧以一球落后，此时，已经有一些自媒体抢先发布女足败北的消息。此时，攻防俱佳的队长王珊珊在门前接张馨传中，抢点破门，攻入扳平一球，最终将比赛拖入点球大战。中国队最终以点球4：3、总比分6：5击败日本队。

纵观全场，女足姑娘们在比分两度落后的不利局面下两度扳平，并最终赢得点球大战，充分展现了顽强拼搏、永不放弃的女足精神。现场更是有一万多名球迷见证了从落后到逆转。几位球迷赛后接受采访时，依旧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每次中国足球进步的时候，我都特别感到我们球迷是非常幸福的。感谢女足姑娘给我们带来这种无可挑剔的祖国荣誉感、民族荣誉感。此时我作为一个中国球迷感到非常的激动。”

赛后，当工作人员和女足队员们要把水庆霞举起来庆祝的时候，水庆霞一直摆手，示意你别过来抱我，不许抱，随后她身边的教练组成员也和水庆霞一起摆手。因为水庆霞深知，现在还不是释放情绪的时候。

2月6日19点，女足亚洲杯决赛在中国女足与韩国女足之间展开。上半场，韩国先进两球，0：2落后的情况下，中国女足的斗志被激发。

下半场，水庆霞展开了“换人大法”——张睿和肖裕仪上场。张琳艳上场换下王霜。不久，女足姑娘唐佳丽、张琳艳连进两球，强势扳平比分。伤停补时阶段，肖裕仪绝杀破门，最终中国队以3：2逆转夺冠。

轮换阵容，缺少王霜，但水庆霞展示了她对国内女足球员的熟悉程度，以及在选才方面的独到之处。

最终，16年后，中国女足再次登上了亚洲之巅。

赛后，水庆霞坦言，与韩国队的决赛是一个挑战：“即便我们夺冠，我也不认为这就是一个了不起的纪录，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备战，我更看重的还是比赛本身的胜利。”

5.踢下去的意义

女足的胜利像是春节假期最后的“彩蛋”。

不过更多的时候，女足已经习惯“被关注十几天、冷落大半年”的日子了。

2022年2月6日，中国队球员唐佳丽（右二）在印度孟买举行的2022女足亚洲杯决赛中带球突破。图｜新华社

王霜说：“什么时候你们支持女足的角度，不再是为了讽刺男足。什么时候你们的支持，是能看到不仅仅在国家队中的我们，还有俱乐部其他踢球的女足球员们，给她们带来踢下去的意义，那么我们中国女足在未来才会真正强大。”

对中国女足，除了昨日的热搜，我们应有更多的关注。

虽然女足一直有超级联赛，但相比中超，关注度不可同日而语。在新冠肺炎疫情前，女超联赛的上座率就远不及中乙。疫情后，足球赛事遭遇空场，女足的关注度进一步受到影响。曝光率的严重不足也让女超商业价值存在瓶颈。

女超联赛的发展，需要球迷们的关注。

除了关注，培养后备力量也是重中之重。足球作为一个群众化、社会化的运动，没有“人”是发展不起来的。

退役的女足姑娘们，正在为此做出努力。

作为中国足协女足青训部部长，孙雯现在的工作就是为中国女足的发展打基础。

对于未来的青训思路，孙雯认为，还是要保证可选人才基数。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不妨将好的青训苗子集中起来，高水平的球员在一起训练，提高会更快。

2004年高红退役后，前往国外读书，但她对足球的感情一直没有变。她说：“曾经有一家英超球队希望我留下任教，但我想我学习的最重要的动力和信念就是报效祖国，所以就回来了。”

2014年世少赛中，高红指挥球队。她说，“足球对女孩意味着什么？我的队员很多来自农村和小县城。有些获得去美国全额奖学金踢球的机会，有些能代表国家队踢比赛，有些进入职业队。”

走上专业运动员的道路，是中国山区女孩子的一条出路，但足球产生的快乐，以及它在教育层面的独特意义，才是高红真正希望传达的东西。“不要渲染苦难或者艰苦，不要让山区乡村的女孩们感到自卑，足球的意义是让她们通过足球展示自己，感受阳光和快乐。”

自1999年中国女足收获“铿锵玫瑰”的称号，这个名字就成了女足精神的代表。

现在，新一代女足开始“作为一个运动员和作为她们自己存在”。孙雯曾寄语新时代的女足运动员：“把‘铿锵玫瑰’强加在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她们身上，会无形中给她们增加一些不必要的压力。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环境都不一样，她们应该活出自己的精彩，展示自己的特质。这才是一个时代必须要有的，这就叫进步。”

铿锵玫瑰之后，她们也需要新的名字。（作者：崔赫翾，瞭望智库观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