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大发现的故事：一个女人，一份协定，一块新大陆

原创 文史君 浩然文史

引言：

1469年，卡斯提王国公主伊莎贝拉与阿拉贡王子斐迪南联姻，决定两国合并。1479年二人相继在本国即位后，两国正式完成合并。在两人共同执政期间，西班牙类似于联邦，卡斯提和阿拉贡还是自治的。所以既可以称伊莎贝拉为西班牙王后，也可以称她为卡斯提女王。到他们外孙查理一世在位执政时，西班牙两大部分才完全融合。共治与君合的背景，使伊莎贝拉有相当大的发言权和决定权。这对于后来向西开辟新航路发现美洲关系甚大。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伊莎贝拉与哥伦布之间的故事。

伊莎贝拉王后召见哥伦布

一、格拉纳达重浴圣光

1492年1月2日，在格拉纳达最高的塔楼上，一面绿色打底其上镶着白色星月的伊斯兰教旗帜被掀落下来，紧接着另两面旗帜徐徐升起。一面是象征耶稣基督的红十字旗，一面是象征卡斯提（Castellum）和阿拉贡（Aragon）王国的绣花锦旗，上面交错着绿底金色城堡和白底紫红色雄狮的图案。人们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这一历史性的一刻，摩尔人最后一块据点被攻破，几百年来坚持不懈的抗争让这片土地再次沐浴着天主的圣光，西班牙终于实现了统一。

上：伊斯兰教旗帜 中：基督教旗帜 下：西班牙国旗

突然间，号角声、礼炮声打破了寂静，人们猛烈地欢呼起来，互相拥抱着亲吻着，有的甚至已跪在地上开始祈祷，感谢上帝的恩德。而人群中有一个人却显得十分焦急。他年纪刚届四十鬓角便已白发丛生，颧骨突出，脸颊上刻满了长期扬帆远航的痕迹，嵌在皱纹间的鹰钩鼻让他看起来不是十分和蔼可亲，整个人平平无奇，倒显得有点落魄，但双眼炯炯有神，涌动着对财富的渴望和对前路的自信。他已经在格拉纳达西边不远的圣塔菲驻足了两月有余，这里原是军营，在西班牙围困摩尔人期间，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城镇，成千上万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密密麻麻的营房里进进出出，军号声此起彼伏，篝火扬起的烟雾铺天盖日，临时商铺、酒馆、仓库簇拥在周围，人吼马嘶，这股喧嚣直到远方一条深深的战壕才渐渐消散。

中世纪城镇

自从六年前向委员会提交了西航计划后，他就一直不得安生。由于战事，西班牙朝廷从一个城市迁移到另一个：塞维利亚、圣卢卡尔、埃尔波多、科尔瓦多、萨拉曼卡等。他也不得不随军前行，冒着严寒酷暑长途跋涉，有时还要面临经济上的困境。审议期间，难得专家委员会有空听他说明，却又因战事被打断或推迟，有时又不得不参加一些无疾而终、单调乏味的会议，还要面临随时的谈判斡旋。但最终他的计划还是被无情否决了（1490年底）。期间他与葡王若奥二世秘密联系，还派他的兄弟巴托罗缪先后赴英法去游说英王亨利七世和法王查理八世，争取他们的支持，但都没有结果。

之后的两年在帕洛斯他认识了曾经担任过王后伊莎贝拉忏悔神父的胡安·佩雷斯，神父告诉他格拉纳达将有一场决战，摩尔人对西班牙几百年的占领即将结束。在这样一个大好时机，国王和王后也许会乐意再次考虑西航计划。

神父先行一步，几周后他便收到了热切盼望的女王来信和神父回信，信中内容让他又一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和修道院的朋友一一告别，在一场弥撒仪式结束后便即刻动身出发了。这便是他此刻站在人群中的原因。而接下来一场大戏即将开演。

中世纪修道院

二、朝堂辩论再度折戟

战争结束后的某日，这天他穿上早在帕洛斯定做好的一身毛呢大衣，戴上宽边皮帽，蹬上尖头的牛皮鞋，在左肩系上斗篷，右腰别上剑，便在佩雷斯和王室财政顾问、大商人桑塔赫尔的陪同下进宫了。宫殿的前厅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都在等候国王召见，还有各种负责接待的官员。不多久，一位内侍叫到了他的名字，他赶快进入了宫殿正厅。

哥伦布面见斐迪南和伊莎贝拉

斐迪南和伊莎贝拉端身正坐在国王和王后的御座上，周边是排列成行的王室顾问和贵族成员，宫殿门口附近是身着盔甲的骑士。太阳光透过穹顶的彩色玻璃照在王座上，愈显庄严肃穆。只见一名矮个子书吏走上台阶，拿着公文宣读起来：“热那亚人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先生恭请国王和王后陛下，派船资助他西航到达东方印度,以破奥斯曼对地中海之阻。”说完便退下了。

王后面带微笑向哥伦布点点头。这时国王说话了：“据我所知，哥伦布先生，你的西航计划，两年前经委员会研究，认为不可行已被否决了，今日你又为何到此呢？”

哥伦布鞠躬回答说：“是的，陛下，那是在萨拉曼卡。我相信委员们都知识渊博。但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空想家，老态龙钟，冥顽不灵，拘于书本。而伟大的航海从不见于故纸堆中，他们可曾亲身体会过西非的烈日骄阳，见过那里迥然不同的黑人，感受过冬日英国北部洋的寒冷刺骨，见过成群的飞鱼从水面腾空而起，恐怕他们听到风暴声就要吓破了胆。”说着哥伦布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对于哥伦布的抱怨，委员会有什么回应吗？”国王侧身问道。

委员会主席塔拉维拉愤怒地说道：“空想家，我看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空想家，整日痴迷于西航计划中，三番五次央求我们通过，却从不考虑失败的代价，他的计划在我们看来就是天方夜谭。我们中没有任何一人支持他的计划，因为我们要对随行船员的生命负责，要对广大百姓的税收负责，我们不能让所有人为了他的空想而陪葬呀，陛下！”随后，众人附和，周围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有人甚至笑出声来。

刹那间，哥伦布不知说什么好，一切的辩解都显得如此无力，这样的质疑甚至挖苦讽刺他已听了太多太多。沉默了片刻，他慢慢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提供不了更多的证据了，别人也不会。我坚信我的计划是最完美的，如果谁能西行到达印度，那一定是我哥伦布。陛下，请赐给我三只船吧……”

国王显露出不悦的神态，大声打断了他：“西班牙刚刚胜利，对异教徒的战争使国库空虚。你说你只要求得到三只船，而对于一次需要一年或许更长时间的远航来说，你实际上要求得到的不仅是船，还有人员、给养、武器等等。整整将近200万马拉维迪，这笔钱从何筹措呢？而且失败了又该如何？这件事不必再议了，你退下吧。”

西班牙宫殿

这时候，王后开口说话了。

“陛下”，她说：“可能哥伦布先生说话失之草率。他的建议最初就被否决，但他并没有放弃他的信念，如果他是骗子或者是一时兴起，又何必坚持到现在呢？另外，最近外面都在风传葡萄牙已经在派人绕过非洲前往印度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如果说让葡萄牙抢了先，我们势必会陷入被动，倒不如现在听一听他的辩解再赶他不迟，西行也未尝不可。”

伊莎贝拉女王

哥伦布向国王和王后深深鞠躬后又开始说了。起初缓慢，后逐渐加快了速度。“陛下，你虽然把异教徒赶走了，但你还是要从他们手中以高价购买商品。当西班牙人民的船只从穆斯林地盘经过时不得不忍受高额关税的盘剥，甚至还经常被抢劫，掠去卖作奴隶，您难道愿意忍受这样的屈辱吗？西班牙刚刚统一，百废待兴，而周边的葡萄牙、英国、法国却已经在准备船队向西探索新航路，这样的天赐良机就要从您拒绝我的此刻流失掉，您还在犹豫不决吗？马可·波罗和其他到过东方的旅行家，他们亲眼看到过那里金砂遍地，随处可拣，珍珠在河边到处可见，胡椒色白如雪，产量甚巨，肉豆蔻，高良姜，丁香，樟脑等更是数不胜数。

印度贵族乘坐的大象身上都铺着镶有宝石的丝织挂毯，那里一个省的财富比整个欧洲国库加起来还要多。这样的回报将是三艘船的百倍千倍，如此唾手可得的财富岂可拱手让人？转眼之间这偌大的大西洋就会被匆忙的商船挤满，如同今日的地中海，各国都蠢蠢欲动，要从在这个角斗场中争一片天地，您甘心放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眼睁睁看着别国在家门口抢这块蛋糕吗？多年来，我朝思暮想的就是能第一个把西班牙的国旗插到印度的土地上呀！我的陛下。”

香料

此时的宫殿已经没有人再左顾右盼了，哥伦布已然成为众人目光之焦点。人们从他慷慨激昂的雄辩中，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帝国舰队傲视大西洋的雄伟姿态，还有数不尽的香料黄金源源不断流向西班牙的场景。这一番极富激情的话将每个人心中的渴望都唤醒了。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支持哥伦布，谁也猜不透国王此时的心思，害怕触犯圣意。

西班牙舰队

唯有王后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先生，你先把材料交给侍官，我和国王将会指示委员会在一两天内再次开会，讨论你的计划并做出最终决策。”哥伦布紧张的神态开始放松，流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急忙掏出两份写得满满当当的羊皮卷交给一旁的官员并说明自己会将剩余的材料从住所尽快送到王宫。

可乐观情绪没维持多久，正当哥伦布准备谢过国王王后退场时，塔拉维拉又问道：“哥伦布先生还没有说如果西航成功的话，他要求的个人报酬是多少，在明确这个后，委员会再讨论不迟。”

对此，国王马上表示同意，全场人都留下来等待他回话，哥伦布略为迟疑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陛下，我的要求是：第一，授予我“唐”（don）的贵族头衔，任命我为海洋元帅，且我的后代可以世袭这些爵位、职衔及权利；第二：任命我为新发现地区的总督，且我对下属官员有一定的推荐提名权；第三：我要拥有这些地方所有财富的1/10，并一概免税；第四：赋予我在新领地内的商务裁判权。”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继而陷入一片死寂当中，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提这么高的要求。但他镇定自若的神情丝毫不像仓促之中临时决定，而更像是筹谋已久。过了一会儿，国王发话了：“哥伦布，你的条件就不能再降低一些吗？”

“陛下，这些条件是合理的。”哥伦布平静地回答道，此刻他挺直身板，尽量显出自己的不卑不亢来，让人们明白自己计划的真正价值。

这时，一个满脸通红鼓着腮帮子有些肥胖臃肿的官员忍不住吼叫起来：“什么合理？漫天要价！荒唐透顶！一个热那亚偏僻小巷里纺织工的儿子居然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犬吠，你真以为自己是海神波塞冬能在海洋上随意驰骋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门外等候的哪个人拎出来航海技术不比你强，梦想不比你远大，不比你谦恭？你还想获得贵族头衔，真是胆大妄为，痴心妄想，快滚回热那亚去吧！”说完便往地上啐了一口。

海神波塞冬

“陛下”,哥伦布高声反驳道:“我的确出身低微，但我能带给西班牙的却是其他人所不能相比的，西班牙将在我的效力下向外扩张为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帝国，称雄欧洲！”

国王面带愠色，但仍保持庄重，语带轻蔑地说：“很好，你的计划我们会继续考虑的。”

召见到这里就结束了，哥伦布向国王和王后深深鞠了一躬便退出了宫殿。此时已近黄昏，街上到处是闲逛的士兵，战争结束后他们无所事事。在宫殿大门口，哥伦布与朋友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哥伦布

三、深夜会见重燃希望

两天以后的一个晚上，王后的亲密朋友，哥伦布的坚定支持者莫雅女侯爵给佩雷斯神甫带来了紧急消息：委员会宣布反对哥伦布的计划。但她又说，希望并未完全破灭。王后仍然支持他，如果他能降低条件，可望重新审议。成功的把握不大，但可以一试。

佩雷斯同意再做最后一次努力，第二天在其他人的陪同下前往哥伦布的住所。但到了旅店却被告知哥伦布今早已经启程前往法国，神父明白他是要去和巴托罗缪会合一起游说法王，毕竟他是不会让步的，再凭空等待也是浪费时间。

佩雷斯转身对侍从说：“此事紧急，哥伦布应该还没走远，你快去找莫雅夫人和桑塔赫尔先生，告诉他们哥伦布已经动身离开，我们之后一起到桑塔赫尔家再商讨对策，快去报信。”话音刚落，侍从便一溜烟飞奔走了。

壁炉里的火焰就像此刻的气氛一样焦灼，寒气从石头狭窄的缝隙里窜进来，屋内的几个人时而陷入沉默，时而激烈讨论，大家都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说服王后，但这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伊莎贝拉王后本是卡斯提唯一的君主，之后卡斯提与阿拉贡合并，她便与斐迪南共治西班牙，只要她愿意，她完全有权力决断。相比国王的冷漠态度，王后显然更支持和关心哥伦布的计划。此时，已十点多了，王后早已回到了她的寝宫。然而，若明日再觐见恐怕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莫雅夫人当即自告奋勇决定面见王后，桑塔赫尔也承诺要向王后说明自己将会资助哥伦布。

一行人披上斗篷，踏着月光到了王后寝宫门口，他们围绕着护卫长解释说有紧急要务上禀王后，执事官也不敢怠慢这些大人物，急忙上奏。他们在宫殿外昏暗的油灯下不安地等待了大概一刻钟，奏报的人终于出来了，宣道：“王后还没有歇息，同意接见你们。”众人松了一口气。

凌晨一早，一个戴着皇家臂章的信使便骑着快马从圣塔菲赶往科尔瓦多（通往法国必经之路），他身揣命令，要追上哥伦布，带他回来面见王后。他一路追赶一路询问，终于在一个小酒馆打听到了哥伦布。

由此往前六英里的地方，哥伦布在一条河边下了毛驴，他扶着桥栏，注视着桥下日复一日的流水，不禁感叹人世沧桑，岁月磋跎。突然，他听见远处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转过身看见有人向他急驰而来。那人突然勒住缰绳，马的前蹄高高跃起，掀起一阵尘土。

信使大声说：“哥伦布先生，我奉王后之命，请你回宫。我这里有她的戒指为证。”

哥伦布认出他来了，但做了一个极不耐烦的手势，转身跨上毛驴说：“听着，我的朋友，不要打扰我。这些年我一次次燃起希望最后又破灭，我在西班牙已经逗留几年了，也被耍过好几次了，我已经彻底失望了，不要妄想拖住我，法王自会青睐于我，西班牙终会为他的决定而追悔莫及。”

哥伦布手中鞭子一扬，催着毛驴往前走。这时信使急忙抓住缰绳高声说：“老兄，别犯傻了。你要的一切都会有的：船、爵位、财富。我骑马跑这么远追你，难道我会骗你吗？王后的戒指总不会说谎吧。”

哥伦布以怀疑的眼光盯着他。信使接着说：“你的朋友们都在王后面前为你求情。我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一句话，伊莎贝拉王后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她说话算数。我还听说，她情愿典当自己的首饰和珠宝也要为你的远航筹集资金。现在你该跟我回去了吧？如果不信，看看这个！”

信使掏出一封信。那是桑塔赫尔写给哥伦布的信，内容就是信使刚才说的那些话。哥伦布仔细看了信，检查了火漆封印和签名，然后抬起头来说：“我怎么能够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信使说：“这事千真万确，你快跟我回去吧！” 哥伦布二话没说，两人分别骑上驴和马，转身向来路奔去。

哥伦布到达美洲

又经过了近三个月的谈判，1492年4月17日，朝廷和哥伦布终于达成了西航计划的详细协议。除了之前允诺哥伦布的条件外，还规定了哥伦布要开辟前往东方的新航路，同时要将新发现的无人地区或只有野蛮人居住的地区纳入西班牙版图。协议还包括致外国君主的国书，护照，关于准备探险船队的命令等。而这些就是日后被学者们称道的“圣塔菲协定”。

自此，哥伦布这位后来扬名于世界的大航海家才真正开始实现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

哥伦布四次航行美洲路线图

文史君说：

用协定的形式把探险者、冒险家和所代表的国家、朝廷之间的责任、权利固定下来,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但像这次这么详细、具体并授予冒险家这么大的荣誉、职权和利益的协议还是首次。这些协定反映了当时西欧社会的一些特点：一、西方的君主专制制度大大弱于东方, 臣下可以向君主讨价还价，谈判协商，争取自己的地位和利益。这有助于激发冒险家的积极性。二、西欧各国、各民族有相同的信仰和亲缘关系。哥伦布是个意大利热那亚人，却可以在葡、西、英、法等国兜售他的计划，寻求支持。而外国人、异族人同样可以被委以重任。这点类似于中国的唐、元两代。这有利于人才流动、交流。三、当时西方社会的契约关系和法律制度尤其民法、私法等比东方发达得多，君臣之间也不例外。哥伦布与西班牙王室的谈判和协商不仅有律师和公证人，而且协议也是要签字盖章的。文件一式几份，几方都持有并存档。这有利于日后相对公平地分配财富，协调各方面的利益。

（注：文中人物的对话，有相当部分是作者根据文献和时代背景设计的。这篇应该算是历史小说，也是我们第一次尝试这类的内容，还请读者们注意区分。）

参考文献：

张箭：《地理大发现研究 15-17世纪》，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

曾彦一：《哥伦布》，辽海图书发行有限公司1998年版

Michel Lequenne著，顾嘉琛译：《哥伦布-大西洋的海军元帅》,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 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郑大嵩阳国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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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地理大发现：一个女人，一份协定，一块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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