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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情诗文贺新年丨女孩和她的警服

2022-02-06 17:5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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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和她的警服》

作者

旬邑县公安局 师玮

女孩和她的警服

我站在门口,就在敲门之时,孩子在背后要爱人背,奶声奶气地用手臂环住了她。

“妈妈我爱你!”

我愣住了,时间顿时卷入了漩涡。

久违的红。

满院的鞭炮碎屑和挂在路灯上的灯笼构成这样的红色。

就像一个故事一样,有个阿姨的儿子说,平安夜的伦敦,大街上会空无一人。不过,在母亲的转述里,阿姨儿子的留学故事里透着安逸与祥和。在这里却是年后的狂欢。

热闹极了。

的确,一顿一顿的吃,一杯一杯的灌,发泄似的享乐似乎与之后的矛盾纠纷并没有太多关系。那天,母亲的同事出警回来,带回了一群酗酒者和他们身上的伤痕,各种正面侧面的照片的样子被记入了笔录里,如果不算他们之间发生的口角,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年幼的我实在不明白,之前毫无矛盾,也不认识的人,为何会大打出手呢?

奇怪,奇怪......

当母亲询问完毕最后一个女当事人,送她出门的时候,在楼道里高跟鞋踩出来的声音久久回荡。

母亲穿过的鞋,都是作训鞋和皮鞋,很少有这两者以外的,可能是她习惯了,可能是为了耐脏,也可能在每一个任务、出警的夜里锻炼出来的肌肉记忆,已经习惯了鞋子的模样,而同龄的阿姨们,总是老婆婆们用一针一线纳出来的厚厚垫底的布鞋,只有过年才穿。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最失望的莫过于那一通来自单位的电话和母亲的警服。

这意味着,母亲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要完成“变身”,即使是过年,亦或者是我的生日。

母亲是警察,在我最早有记忆的时候是在刑警部门工作,后来又在派出所工作。在初中时期,路过母亲单位派出所的时候,值班室一排排照片中,我总想避过母亲的照片去寻找其他人的身影,想象着叔叔阿姨们和照片中的差距。印象中,儿童时光里有母亲的一个身影,一袭白色长裙,带个米黄色的发卡,是在一片枫树林中拍出的那张照片,被叠着放进了厚厚的照片夹里,哪个角落,哪个立柜里放着这个照片夹呢?家里早没有人知道它的位置了,早到我只能靠照片来回忆点点滴滴。或许这些记忆是美好的,不该是被人遗忘,放在角落里捉迷藏的。

有那么一瞬间,在晃到了小学中期的时候,早已忘记的那张照片和一袭长裙会一闪而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到底真正存在过吗?

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当我小学快毕业时,拿了全国小学生书信大赛的奖项,这算是一个不错的证书,可是约定好了去公园玩的事儿,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任务而导致取消——于是,我无奈的再次成为好孩子,可心里,还是不甘。

尽管那些小小的不甘还会停留好长一段时间,但你们可别因此忽视了母亲对我成长的关注,以及一些小孩梦寐以求的,所谓的“培养”。

那是初中学校举办的一场晚会刚刚结束的时候。母亲带着饮料和我换下的衣服走来。

“你应该边吹边踩拍子,这样才有艺术家的样子。”母亲一边帮我收拾乐器,一边还不忘唠叨。

在我提出想学乐器之初,母亲竟然答应了。在那次非常瞩目组织的晚会前,还不忘提醒一下我的姿势,我清楚的记得,上台时非常难堪和紧张。万幸,演出很成功,在台上,我看到了母亲,也看到了母亲的理想化的儿子。到现在看来,不过是提心吊胆的小屁孩。

时间让影子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东西,高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于是失败的我有时候会被要强的母亲批判用一种很隐晦的方式,偶尔提出来一下,我经常想起那个高考失利的那个晚上,那个咬牙切齿,攥着拳头的我。满脸泪痕,鼻涕挂在嘴唇上,却发出仇恨的呜呜声,仿佛母亲像仇人一样。这样的情景很多,甚至初中以后的时候还偶尔出现。母亲开始用一种很蹩脚,却很能体现内心各种矛盾集合的方式与我交流,之后交流失败,到最后擦着眼泪……我起初以为,这一步步无法交流的脚印,会加深那无法逾越的代沟。因为叫家长谈话、没交作业、比不过人,便从老账本里翻了出来,又因为从刑警到派出所、从民警升成所长,要强的母亲便成了更年期的母亲。这样要强的心理在我看来,并没有随着她的白头发增多而减少。

然而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才发现母亲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至少她伤心起来像个孩子一样不顾一切,拼命的靠近悲伤的终极。很少,只在外婆和姨妈的葬礼上出现过,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悲伤的女孩,因为在单纯而又脆弱的内心,无法扛起那样的冲击,从而导致的呜咽......有一张很旧的照片被母亲翻出来,有母亲和姨妈,那会母亲挂着两个羊角辫,还矮姨妈半头,很天真的笑着,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嫁到镇上,因为逢集就会在镇上,从而不用跑到老远的地方。现在看来,好像目标超额完成了。成为了警察之后的日子,好像天南海北都去过。还记得有一个绿皮本,上面记载着警校毕业写到姨妈去世,铅笔变成碳素笔,充满着小孩般的偷偷哭诉。

于是,我坚定地任认为,充满威严的中年人,在某个时间点一定会毫不保留回到孩提时代,稍作休息。

再后来公安局人事变更,母亲调换了科室,离开了一线刑警工作,那个直接面对死亡和痛苦、哭泣的孱善和木讷的罪恶的工作时代将终结。新的工作环境更舒服,只有两个人,比较闲,工资也拿得多。不过让人头疼的是,姐姐的工作随着她结婚也成了大问题,工作变轻松的母亲并没有闲着,她和父亲想尽一切办法去走动,去陪笑,去说好话,在忙着联系一个个人脉,参加一个个饭局的同时,还没有忘记打电话给我,让我抓紧学习,快毕业了,不要贪玩。

“嗯,好,好,我会的,是,没问题……”我一般会这样应付着挂掉电话,继续操作着英雄去打打杀杀。

广阔天地,醉生梦死。

天会相信,大学四年,怎样翘课不被点名,知道附近哪家饭餐好吃,知道那个院系的女孩容易和你交流,这一切我了如指掌。在不一样的世界,我认识了更多人,玩会了更多游戏,领略了更多了乐趣——诚然毕业那年,多多少少还是用功的把那些复杂的条条框框记住。面试到一个不错的公司开始工作,那一个个在朋友圈晒出结婚的同学,让我着实不好受,特别是母亲也渐渐提到我的大事,在电话里告诉我没关系,看你自己情况,爸妈都老了,趁着还有力气,给你哄哄孩子。我第一次为自己红了眼圈。

至少从父母的电话中看不到催促而是包容。原来他们一直相信,他们的孩子不必要优秀,只需要一路平安健康快乐,便是最大的幸福。

我想极力阻止了母亲在婚礼上的哭泣,因为第一次出现在外婆葬礼上的时候,母亲哭得像个小女孩,我伪装出来的轻松最终还是崩溃了,在我的婚礼上,大家都被我们的情绪所感染。事实上,我的婚礼十分普通。

工作以后,每年的过年我几乎都不回家,有时感觉自己跌入谷底。实在提不起回家的劲,那个光芒四射的少年将消失,留下这具残躯,独自面对项目失败、承担领导批评的压力,那些自认为华丽的方案竟然无人问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太过于鲜艳。

有了孩子之后的时代,平凡的同学,平凡的老师,平凡的生活终将过去。母亲的警服逐渐成为我对她的主要印象,太常见了,以至于不穿警服的母亲还让我觉得新鲜,毕竟别人提及我的时候还要带一句,“局长的儿子”,我以为从此不会再有那些学生时代留下的赌气,但离不开母亲光环的我还是有点不自然,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局长”,为什么还要穿着执勤服,挂着冰冷的防弹衣,在高速路口执勤呢?

奇怪,奇怪......

于是,更多的我开始浅浅地责备母亲,自己的年龄摆在那里,身体受得了?

母亲总是含糊其辞,活儿,总要有人干不是。

活,总要有人干,也总是让人担心。

去年年二十九的时候,母亲捂着肚子栽倒在指挥中心,检查显示,母亲的肾造影出现了斑块,姐姐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马上推掉了所有项目,回家陪母亲去大一点的医院检查。

感天谢地,问题不大。手术也很成功,但母亲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我感觉咬住拳头,挣扎着不让哭声挤出来。

那位医生仿佛是天使,在医院楼道告诉我这个情况的时候,感觉我所说的一切都成了忏悔。

原来,从那个一袭长裙的母亲,驱车追逐毒贩的母亲,调解卖菜老头与修车小伙子矛盾的母亲,在办公室里咽下苦涩药物的母亲,一直没有变过样子,那些渐渐染上白色发线的记忆,却不曾是我看到的容颜。

母亲,一直是那个女孩的模样。她停留在时光某处里,在一片枫树林下,阴翳把光线切割成了最美好的样子,那身警服早已不知所踪,一袭长裙在风中摇曳,笑着向我招手。

“妈,我们回来了。”

满院的鞭炮碎屑和挂在路灯上的灯笼,一年中最轻松的一刻,让嘴巴脱离大脑,跟肠胃和家有了联系。呼吸的样子换成孩提时代的节奏,懒散且舒适。

人们讨论着一年来的往事,互相道安,一方屋子,挂在角落的警服,几处人烟,还有划过那几近无限的夜空,哔啵哔啵的烟火,也都祈祷着来年的平安。

原标题:《寄情诗文贺新年丨女孩和她的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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