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髀设·秀|灵活办公:世界上最小的办公室
【编者按】
“髀设”是市政厅关注好设计和年轻人好想法的版块。髀设,即毕设(毕业设计)。学生的毕设往往是年轻人充分调研后提出的新鲜想法,是体现“初心”的作品。“毕设”虽然意味着完结,但“髀设”是连接改变的开始。“髀”来自“髀石”,原本是羊腿的一块连接骨,也是一个有趣的儿童游戏。我们希望,通过“髀设”的传播,年轻人的好想法会与现实产生出有趣的张力。
市政厅收集到许多年轻人的作品,各有其打动人之处。最终,我们挑选出17个涉及不同城市空间和问题的作品,包括:老龄化、幼儿园、古村落、老菜场、老城区、工人新村、办公空间、共享社区、医院等等。我们也请不同的学者、专家和市民评委对这些作品做出评价。“髀设·秀”系列不是单纯地展示毕设作品,而是展现年轻人思考、探索和理解城市问题的历程,从中看出年轻人独到的价值。
尹健江,现居广州,现为教师、独立设计师。2014年获得荷兰皇家艺术学院室内设计硕士学位,毕业作品《微缩办公》曾获入选柏林DMY新秀阵容,并于次年展览于柏林DMY设计周。在荷兰鹿特丹开创Studio Roy Yin。2015年末回国后,一直在探究空间的艺术性如何影响行为。他认为,办公室意味着工作,而工作意味着实现自我价值。办公空间的变迁是人们的需求发生了变化,设计师要满足这些变化的需求,并给人们带来更多的想像力。
2012年,我到荷兰皇家艺术学院学习室内设计,第一个研究题目是,研究荷兰空置办公楼的现状,并提出可行方案。接着,我们参与了两个在空置办公大楼里举行的项目(Todays Art的室内项目和鹿特丹建筑日的项目)。
研究生第二年,我与著名的OMA总部在同一个大楼上课。众所周知,OMA是荷兰最著名的建筑事务所,即CCTV办公大楼的设计者。他们在世界各地设计了不少办公室——但OMA所在的办公楼,居然是半空置的。我对这种黑色幽默背后的办公室产生了疑问。一方面好奇发达国家荷兰为何有这么多空置办公室,另一方面则对中国新办公室的疯狂增长产生了一丝忧虑。于是,我的毕设选择研究办公空间。
被固定的工作单元
1960年代起,人们对更开放和更灵活的办公室设计产生了需求。当时,对开放性大空间进行小隔断的办公形式十分流行。1963年,Quickborner团队设计了Bürolandschaft开放性办公楼,奠定了开放性与灵活性办公的地位。
Bürolandschaft平面,本文图片除特殊标注外均来自尹健江。他们以公司的工作流程决定如何安排大量家具。工作空间、安静空间、会议空间和休闲区域,形成了一副壮观的办公景观。在自上而下的等级制度下,面对面的交流成为有限距离内唯一的沟通方式。因此,人们必须在固定的地方工作,让别人更容易找到自己。
这种刻板的公司结构,控制着员工的工作地点、行动路线、社交活动、休闲活动和时间安排。电影“Play Time”(1967)把这种冷峻的办公环境渲染得淋漓尽致。人们就像机器里的零部件,没有选择自己工作环境的自由。
电影“Play Time”剧照。灵活多变的工作空间
1980年代后,工作方式和工作地点有所变化。个人、团队、客户,广泛讨论办公的设计方向。许多变化源于信息技术的发展、灵活工作的时间表、灵活的公司管理制度和个人需求。当一个公司的服务器可以连接到每个员工,每个人都可以在家、酒店、咖啡厅或其他地方上网工作。因此,Hans Hollein的移动办公就从理论变成了现实的概念。
Hans Hollein移动办公概念。戴尔公司计划,在2020年,实现50%的员工在办公室以外工作。2013年,Dell公司已有20%的员工不在办公室工作。这是为了推行更便捷的办公模式,为广泛的员工提供“边工作边进行私人生活”的机会。这种工作方式也会节省巨大的固定资产投资成本。
荷兰代尔夫特的公司The Vision Web鼓励员工在任何地方工作,被视为实行灵活工作非常成功的企业。另一家公司Sun Microsystems在实行新办公概念上有许多的经验。他们的目标是创造一个灵活的办公点网络——从家庭办公到卫星办公室,再从卫星办公室到地区总部或中央办公室。独立的工作准则允许员工“Sunner”在家里工作,从而避免交通堵塞和其他干扰,也可以和家人共进午餐,节省许多时间,还可享受私人生活。员工到卫星办公室或中央办公室的唯一原因,是见客户或与其他团队人员配合工作。
Sun Microsystems公司的中央办公室和卫星办公室。但当我们从固定工作转向灵活办公时,也产生了负面影响——办公楼的空置。近年来,欧美地区办公室的使用率普遍下降。企业减少办公空间的使用,意味着减少开支,在办公室工作的人逐渐减少。办公楼的空间使用率在降低,就出现了办公楼里的剩余空间。
被节省出的办公空间
一栋传统的办公大楼,只是用来工作的。建筑师和规划者并未想到,如今的西方社会,办公空间会供过于求。在我看来,作为新生代的设计师,有必要对新情况提出独到的见解,把问题转化为机遇。也许,办公楼里的剩余空间——或者说,是节省出来的办公空间,也许能变成其他生活空间。
那么,什么样的项目,才适合被节省出来的空间呢?我们可以重新思考日常工作和生活中的需求:
早晨,我们想吃新鲜的早餐,配上香浓的咖啡,享受日出,听听音乐,阅读报刊。一个咖啡厅出现在我们的办公室旁,是最美好的。中午,如果我们吃腻了自带的三文治或饭盒,那私人厨房不会让你失望。私人厨房没有菜单,但每天提供一或两道特别的菜式,可能是西餐也可能是中餐,它将会让我们的舌尖得到惊喜。下班时间,抒发一天压力的最好地方,可能是健身房。在我们回家前,还可以在隔壁超市买到食物或日用品。各种服务让工作生活十分便捷。
因此,灵活办公和生活悠闲体验可以存在于同一个办公大楼里。未来的办公空间将会更加多元化,比单一的办公楼更有价值。
毕设研究分析过程。创造最小的办公室
于是,我提出一个想法:是否可以设计一种无法缩小的办公室?它不再是传统的办公室,可以带来更好的工作空间,也会带来各种生活方式。
首先,让我们来分析,哪些空间是可以被舍去的?
现在,独立工作和程序化工作完全可以在办公室以外执行和完成。在个人办公室、开放式办公室和会议室这三种传统办公空间里,只有开放式办公和会议室在未来得以保留。而传统会议室又经常被空置,在空置的时间里,它应该开放给日常工作使用。
于是,我以著名的Bürolandschaft为研究对象,探索是否有极致的可能性,以节省空间。从Bürolandschaft平面可见,走道空间占据了Bürolandschaft大部分的面积。如果我们把所有家具一个挨一个地移向一侧,它将会变成下图的情况。
Bürolandschaft平面转变。第二张图片黄色部分占差不多40%的额外空间,倘若这些空间都用于我们之前提到的生活和体验,将给办公人员带来许多好处。在这个例子里,人们不能走到家具所在的地方,除非他们在家具上走动。而一旦不穿鞋子,我们就变得自由,可以发现许多超乎想象的工作方式。
实际上,在办公室里不穿鞋子,可以带来更健康的工作方式。德国联邦姿势与移动性研究所所长Dieter Breithecker说:“如果你非常注重人机工程的效应,那工作的时候不穿鞋子,将可以减少你的工作压力。”在鞋子发明前,人类已赤脚行走了200万年,脚已进化为行走和跑动时不需任何东西支撑的状态。所以,出现了一个新机会,让我们体验和感受工作赤脚时的轻松。
然而,如果我们让桌子椅子的高度增加,变成许多层,我们就可以合理地使用垂直方向上的空间。空间因此变得更加舒适。同时,因为部分桌子椅子的高度增加,其下方的空间可用来放置不同的办公设备。在灵活办公的时代,这种不可再缩的办公概念可成为现实。人少的时候,空间不会过于空荡;而人多的时候,也可以满足需求。
下一个问题是:如何用设计来满足这种要求,让不同高度的桌子和椅子在任何一个地方,随时工作。未来的办公室,可以让我们走到哪里就工作到哪里。
在不同高度,有更好的视野和更大的空间。桌子,椅子和办公景观
一直以来,椅子和桌子——这对古老的搭配决定着办公室的形态。在未来不可变小的办公室里,桌子和椅子仍然起重要作用。通常,办公椅和办公桌的高度设计,符合不同人的身体比例。桌子是一个让人们完成不同任务的平面。但当一台笔记本电脑就可以处理成千上万的文件时,大型桌面将变得空空如也。
另一方面,人们通常放许多东西在桌子上,这给工作带来许多干扰和不便,想要找到相应的东西将花费我们不少时间。因此,我们需要更小的桌面,满足基本需求的同时,也能提高工作效率,节省空间。
大桌面与小桌面。在未来的最小办公室里,人们是自由的个体,他们有权利选择任何地方工作,挑选自己的工作位置。原有的传统椅子要不太软,要不太小,或不够平坦,不能像桌子一样放东西。这样,人们不能在任何地方工作。如果增加椅子的尺寸,可以模糊桌子与椅子的功能。桌子也是椅子,椅子也是桌子。
增大椅子面积前后对比。通常一把舒服的椅子可以给予我们身体很好的支撑。但实际上,即使坐在舒适的椅子上,长时间不活动对身体还是不利的。Kansas State大学研究员Richard Rosenkranz的研究表明:“我们发现,长时间坐着对糖尿病和所有慢性疾病都有显著的负面影响,个人体力活动和其他活动也与此紧密相关。”医学网站Medical News Today报道说,办公室人员有着更高的机率患上慢性疾病,因为他们花费一天中的更多时间坐在桌子前。专家建议,人们应该减少久坐和特定的坐姿,应该做更多的体力活动。
在新的办公景观里不同的工作姿势。因此,办公室应该允许人们可以以更多的姿势工作。因此,这种“桌子=椅子=阶梯”的概念使人们在办公室里走上走下,他们无意中做了许多额外的体力活动。
我认为办公室意味着工作,而工作则意味着实现自我价值。办公空间的变迁是人们需求发生了变化。设计师应当满足了人们的需求,并给人们带来了更多的想像力。
最小的办公室原型C。在我的毕设中,桌子、椅子和其他办公用品之间的关系形成了新的办公景观。这个最小办公室,不仅满足了功能性办公室的基本需求,也释放了更多办公空间,来丰富日常办公生活,为人们提供更多地点、路线、姿势和邻里同事的选择,让人以各种姿势在任何地方工作和见面——甚至是在角落,或在别人上方。在一些等级制的办公室里,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空间。
这个最小办公室的设计,将减少租户的花费,提高办公效率,丰富办公生活,也让开发商免受亏本的烦恼。最重要的是,设计将改变人们的行为方式,新的办公景观将为新的工作观念创造机遇。
最小的办公室原型A。2015年6月,我的毕设参加了柏林的设计节。在展览中,最多的问题莫过于,这已经成为现实了吗?有没有公司在用你的设计呢?我说,这需要一个既勇敢又创新的客户。
2015年6月,在柏林设计节展示毕设的尹健江。
许多年轻人觉得,设计非常有趣,表示如果有这样一个共享空间,一定会去工作一番。也有足球俱乐部的经理过来问,他们办公室可不可以设计成这样?是否有成品可以购买?因为他们喜欢运动,希望办公室也可以设计成锻炼身体的地方。
有些老师说,他们办公室设计成这样,肯定很受小朋友喜欢。的确,这吸引了一些小朋友,来我的展区玩耍。一个幼儿园的老师跟我说,她准备回学校申请,改造一个类似的区域。
看来,这个设计的形态,已超越办公室的范畴,给人们带来了更多可能性和趣味性。当然,也有老师带了整个专业的学生过来听我演讲,他们尝试了我的设计,感觉非常棒,但觉得很可惜,暂时没有客户愿意用好的材料去做这样一个设计。
或许有一天,人们会问我们为什么坐在桌子底下。我们会回答:“对不起。我们在工作。”
范文兵(上海交通大学建筑学系副系主任)评语:
这是一个基于研究的毕业设计(design based on research)。所谓基于研究,是指针对一个课题,追根溯源,找到规律和趋势,以此作为设计依据,或需要解决的问题。针对该类型的学生作品,我会更关注设计者如何通过理性推导,将结论顺畅地转换到设计步骤与设计成果,这是一种理性的设计思维与设计能力,非常需要培养。
本设计的推导过程,还是比较荷兰、比较严密的,尤其是图表的介入(如那张Bürolandschaft平面转变图)非常关键,而以后的如赤脚、小尺寸、高低强调运动等因素的引入,其实带有强烈的主观性,这个主观性帮助了设计的开展与物化,同时意味着,这个设计,会找到和它匹配的特定的(而非普遍的)客户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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