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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儿消失了?我不同意

2022-02-06 13:0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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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人物志的读者们,大家过年好!编辑部的我们又和大家见面啦~

这一年,相信很多人的感受是复杂的,有辛酸也有喜悦,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已成为过去,全新的一年,将由这个春节开始。

关于春节,总有一个声音挥之不去,那就是“年味儿越来越淡了”。从前腊月就开始备年货、走亲戚,一家人围着灶台为年夜饭忙前忙后;现在很多人就地过年,宅在家里打游戏就把年给过了。

这样的变化固然和反复的疫情、现代社会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有关。但和每个人心境有没有关系?究竟是“年味儿越来越淡了”,还是我们“越来越怀念儿时的自己了”?

有的时候回忆之所以美丽,除了我们当时真的快乐过,或许也因为逝去的时光不可追。今天,十点人物志和大家聊聊“记忆中的年味儿”,带大家走进编辑部与“过年”有关最美好的记忆。

希望能给屏幕前的你带来一些慰藉,也希望大家能在留言区和我们分享你记忆中最有“年味儿”的时刻。新的一年,让我们继续在文字里相遇。

@芝士咸鱼

人人都说年味正在变淡,但我搜刮了下不太灵光的脑袋,与年味相关的还真不少。

3-7岁,年味在年三十晚上的麻将桌上。那些年,我妈春节的必备项目是打麻将,姑嫂婆姨齐聚一堂,夹杂着麻将洗牌时的“轰隆隆”和她们的大声笑骂。我不敢一个人睡,趴在妈妈身上,她一边哄我,一边出牌,笑得乐开了花。

10岁,年味是我右手被烧焦的大拇指指甲盖。那时没有燃放烟花爆竹禁令,没有小孩不喜欢烟花。我和几位小伙伴一起放烟花,我拿的是呲花,点起来很漂亮。当我还没反应过来,大拇指指甲盖被均匀地烧成了巧克力色。我被吓得嗷嗷哭,旁边小伙伴看我的狼狈模样倒被逗得直乐。囧。

15-20岁,年味藏在被长辈来回拉扯最终收下的红包里。每当春节走亲戚,对方总会递出红包,我正准备拿,奶奶就推了回去,“不要不要,她都大姑娘了”,对方回答 “要的要的”。她们经过至少三轮推让,我才能顺利收下。我很不理解,为什么要推让,最终还不都是会收下吗?但奶奶好像对这个过程乐此不疲。

26岁,年味是狭小出租屋中两个人的年夜饭。前年,我爸妈离婚了,我妈去年到北京半照顾半投奔我。北京提倡就地过年,我们可以回去,但没回去,因为去哪吃年饭似乎都有些尴尬,最终留在了出租屋。70块钱买来的餐桌上,摆着妈妈做的5个菜,很简单,也很好吃。

和很多人一样,我常常感叹春节怎么没年味了。年味到底是什么呢?我说不上来。但我发觉,记忆里的年味,正在发生细微又巨大的改变。

我妈早就不打麻将了,凑不齐牌搭子,她早早睡觉。

我不再放烟花,十岁时身边放烟花的小伙伴好几年没联系,有了各自的生活。

我也不需要推让三轮才收红包,自己成了发红包的那个人。

这种变化谈不上好坏。或许年味从来不是和春节相关的仪式,只是每年春节我们正在做的事。这么看来,小时候的“年味”,只是换了种方式,依然陪在我身边。

@灯灯

我是厂矿子弟,12岁以前的日子,都是在父母工作的国营厂家属区度过的。

记得读小学那几年,厂里效益好,过年的气氛也特别浓,距离除夕还有大半个月,厂区便各处张灯结彩,哪哪都能看到用上百盆盆栽摆出的“欢度春节”字样。

年前,工会按惯例组织游园会,职工们做游戏赢奖品,米、面、油和各类小家电,都是一箱一箱地往家搬。厂里还有专属的春节联欢晚会,各生产部门轮番上台表演节目,我妈是文艺骨干,平时有劲没地儿使的才华,全指着用在这一天。

腊月里,厂领导挨家挨户拜年,以示慰问。正月十五还有花灯会,舞龙舞狮队从厂东头一路舞到厂西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街边站满了人,挤不进去的就从家里的阳台探头看。

每逢过年,我最期待的环节就是去外婆家过除夕。外婆的五个子女都是厂职工,成家后各自住在相邻五分钟脚程的小区,团聚从来不是难事。

白天,我带着表弟表妹做游戏,外婆每隔五分钟过来送点儿吃的,有时是一把怡口莲和大白兔奶糖,有时是一盆冻得沁心凉的砂糖桔,或是几块甜糯烫嘴的烤地瓜,每个小孩都被喂到肚子滚圆。

午饭通常就吃得很丰盛了,年夜饭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粉白的糯米丸子,晶莹剔透的梅菜扣肉,红油四溢的牛肉火锅是必不可少的大菜,提前数月准备的腌鱼、腊肉和酸辣椒也终于派上了用场。全家十几口人,一个饭桌坐不下,于是分成两桌,大人一桌小孩一桌,挤挤挨挨,好不热闹。

图自视觉中国

吃完年夜饭,赶上春晚开场。男人们去阳台抽烟,女人们嗑着瓜子看节目,小孩们下楼放烟花。那时候还没有“禁燃令”,烟花的种类特别多,名字也吉利,什么“金玉满堂”、“银花玉柳”、“富贵好彩头”……玩够了上楼,刚好赶上甜酒冲蛋出锅,热腾腾的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不过,随着厂区的衰落,这样的团圆年也渐渐不再有。初中以后,我和父母搬去了市区,表弟和表妹一家则分别搬去更遥远的天津和青岛生活,一个大家族从此散布在五湖四海,一年虽能相聚一两次,但未必是在春节。于我而言,过年最幸福最快乐的记忆,终究是永远地留在了童年。

@杜鹃

在东北过年,天都是特别冷的,经常下大雪。

所以我记忆里的年味,大多也和雪有关。

应该是小学三四年级那年的大年初一,沈阳下了近十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雪又大又厚,成年人会没过小腿,小朋友就直接没过腰了。路上的公共交通全都停运,私家车都停在路边动弹不得,只有一辆有一辆的铲雪车艰难前行,没一会儿也卡在雪地里。

那时候年纪小,没心思想别的,只知道下雪了很快乐,又可以玩,我爸被困在几公里地以外的地方回不来家,也不知道着急,自己在家门口的花园里打滚。

那年我妈给我买了一双特别好看的麂皮靴子,特别贵,二零零几年的时候就大几百块了。从我看见那双靴子开始,就畅想着能赶紧穿上它,美美地出去串门。

下大雪以后,我妈特意叮嘱我,麂皮靴子不能沾水,不要穿着去雪地里跑,我当时嘴上答应了,但心中都是怎么能把鞋偷着穿的小心思,活络的很。

终于,晚上妈妈去附近的车站接正在“徒步”回家的爸爸,我偷摸穿着靴子在雪地里一通踩,还挖了个“堡垒”自己躺了进去,假装那是我自己的城堡,我就是城堡里的冰雪女王。如果那时候《冰雪奇缘》已经上映,那我当时肯定就是东北版,一口大碴子味的艾尔莎。

爸妈回家后,发现一双好好的麂皮靴子已经被毁了,全是斑驳,因为这种高级面料在我家也是第一次出现,所以妈妈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打理。

我妈气得上来就要打我,还好被我爸拦下:“大过年的,不能打孩子。”

当然,怕被打的我,内心还是惴惴不安着,那双只穿过一次就彻底毁了的麂皮靴子也在隔年被扔掉了。但我还是记得,那天的最后,爸妈还是带我去院子里扫清了一小块地方,放了我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一次烟花。

去年因为疫情没回家,在北京5环外放的烟花,没有小时候的烟花好看。

@清水小刀

小时候,最直接感受过年的一件事儿是大年初一要穿新衣服。在此之前,不管啥时候,但凡得到一件自己喜欢的衣服、裤子或者一双漂亮的小皮鞋,我妈总会悄悄凑到我耳边提醒“留着过年穿。”从听到这句话开始,我就盼着过年那天快点来。

进入腊月开始,就算进入过年月了。

腊月初八,早上一睁眼,先吃一碗热乎乎的腊八饭配冬菜(用盐和白菜做的咸菜);中午依然是腊八饭,配菜变成了豆腐炖白菜;晚上腊八饭加入开水变成了腊八粥,但几乎很少有人吃了,肚子里叽里咕噜,一晃都是豆子。

老家有句谚语“喝了腊八粥,一冬不挨冻”。大家开始从屋里走出来,活泛活泛筋骨,准备赶大集。和平时每周一次的赶集不一样,赶大集要持续一周。除了日常吃食之外,还有很多“春节限定”的新鲜玩意儿。

图自网络

有卖鸡鸭的、卖老鳖的、卖猪头的、卖装鱼的大碟子,描花的大瓷碗,还有亮片和彩纸新扎的风车、手工做的绒花、新灌的香肠,以及只有过年才吃得到的蜜枣和醉冬枣。

我见过一次爷爷自己做蜜枣。要从秋天就开始准备,把树上长得最红、熟得最透的枣打下来,放到开水锅里煮熟,然后用小刀在枣身上朝一个方向划出花纹,直到这枚枣子变得像个小灯笼,再扔到蜂蜜混着糖浆的水里泡着,等枣肉被蜜糖水浸透,捞出来晾干就可以吃了。

为了过年也能吃上蜜枣,爷爷奶奶会用开水煮过的玻璃罐子密封一大罐,存放在阴凉处。年夜饭的时候再拿出来,枣肉的清甜和着蜂蜜的香甜,是小时候最甜蜜的记忆。但因为刻枣工艺太麻烦了,所以到后来已经很少有人再做,市面上也很少买到。

但爷爷依然有他的保留项目,那就是炖猪头。整个大集上只有两三户人家买猪头,年年都有我家。虽然整个大家庭有十几口人,但面对一个大猪头,也依然消化能力有限。女眷们通常一顿就吃顶了,二叔、三叔也吃得少,最后只剩我爸和我爷爷,两个人互相鼓励着把猪头吃完。

吃完猪头,就到除夕了。除了吃年夜饭,最重要的是看春晚和守岁。那时候感觉守岁时间好长啊,我们小孩根本撑不住。最开始几年,我都等着看完赵本山的小品才去睡觉,后来赵本山的小品被放得越来越靠后,我就干脆先睡,等他开始演了,再让爷爷奶奶叫醒我。

后来几乎是看完赵本山的小品,跨年倒计时就来了。这时候院子里要放鞭炮,我也要去把几个小的给摇醒,大家一起吃饺子跨年。每年吃第一个饺子的方位都很有讲究,要对着喜神所在的方位咬一口,再对着福神所在的方位咬一口,就意味着这一年都被喜气和福气包围了。

两个饺子下肚,我们这群小孩也精神了,开始争先恐后给爷爷奶奶拜年,看着他们从口袋里掏出红包,大家眼睛都放光了。可红包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吸引力,毕竟最后都要上交,有的时候我刚拿到就递给我爸妈,他俩还会假装大方“自己拿着吧”。

自己拿着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醒过来,被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红包丢了吗?”不过还好,除夕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穿上攒了一年的新衣服,上交红包的伤心也立刻被抛在脑后。穿着新衣服,陪大人们串门、拜年、回娘家、走亲戚,觉得自己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不过到这里,忙忙活活一个月,这个年还没完,必须要过了元宵节。

有一年元宵节,我跑到河边上放孔明灯。晚上河两岸静悄悄的,只有远处有一大朵一大朵烟花,我带着弟弟们偷偷爬上河沿,把准备好的孔明灯点燃,不记得谁说过,孔明灯离神仙最近,在灯上写下愿望,神仙看到了就能帮你实现。

 图自视觉中国

来放灯之前,我妈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在灯上写“考上理想大学”,我支支吾吾没应声,就跑出去了。到了河沿上,别人都很快写完了,我却开始发愁了,真写考上理想大学?多傻啊。但不写这个,又能写啥呢?

我想忽然起来,好像小时候也有一次,像这样望着天空发愁。

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过中秋节,也是第一次去仔细地端详月亮,当时实在太小了,也没读过《静夜思》,更没见过白玉盘,日常接触最多的圆圆白白的东西是面食,当时我就觉得,天上的月亮好像一张大饼啊,周遭还透着一圈光。不过想象不出这饼该是什么滋味。

奶奶路过的时候敲了敲我的脑袋:“你看没看见那月亮上有个人影,怀里还抱着只小兔?”我故作成熟:“月亮上哪有人!”奶奶说:“有呀,你看不到吗?”她语气很认真,我又看了看她的表情,不像骗人,奶奶面朝月亮,眼睛虚着,好像真能看见。

这下可给我急坏了,我怎么能看不到呢?我撑大双眼,瞪着那月亮,也没瞪出个所以然。陪我看了一会,奶奶回屋去了,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风吹落枣花的香味,周围那么安静,可我却要愁坏了“怎么只有我看不到呢”。

放孔明灯的时候,我又想起这件事,于是用毛笔沾着墨水偷偷往灯面上写字:你真在上面吗?

@琴琴

我初中那时候,是最期待过年的一段时间。之前只要放寒假我妈每天都给我布置大量的作业,几乎没有时间玩儿,而在春节,被允许不用学习。

一般提前半个月,我就会偷偷在墙上画正字,写完五个正字,就是除夕前夜。

过年的重头戏是老妈会呼朋唤友来家里吃饭,她早点六点起床备菜,等我睡醒后发现当时租的不大的出租屋里挤满了人。

女人们在厨房忙活,男人们自围一桌开始打牌,小孩子满地蹿,还有一箱又一箱喝不完的优酸乳和雪碧。

因为我们家是外来打工者,我感觉在大连所有的四川人都聚集在我家了,有时候吵到楼下来敲门。现在想想,这种乱哄哄的场面其实很温暖,人间烟火气爆棚。

后来,我们家买了新房,老妈怕家里搞乱,也没有心力再做几桌子菜,都是约着一起去饭店吃饭,却少了很多年味。

随着我年岁渐长,老妈也不再监管我的学业,我乐的一身轻,画正字的环节也相忘于江湖。少了仪式感的春节,变得索然无味。直到等我离家上班后,越来越懂得团聚的意义。

抢车票的那刻,就是我重拾年味儿的开始。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封面来自电影《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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