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爱情的叛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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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归途如虹

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和《西厢记》、《牡丹亭》里的爱情故事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和《西厢记》、《牡丹亭》里的爱情比，具有更大程度的叛逆色彩。

崔莺莺和张生、杜丽娘和柳梦梅是典型的才子佳人。崔莺莺和杜丽娘拥有青春美貌，而张生和柳梦梅有才情。郎才女貌是他们会互相倾慕的主要原因。《西厢记》和《牡丹亭》里的爱情固然是对男女大防、父母之命的反叛，包含着对自由的向往，具有个性解放的色彩，但是其叛逆程度和宝黛爱情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之所以具有强烈的叛逆色彩，不仅仅是因为林黛玉和贾宝玉在一个不允许自由恋爱的环境下情不自禁地相爱了，而且是因为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思想性格和封建时代的主流价值观格格不入。

按照封建时代的主流价值观，贾宝玉应该“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走仕途经济道路，光宗耀祖，继承家业；而林黛玉则应该安分守己，克己复礼，温柔敦厚，做一个可以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可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却对这条既定的道路感到怀疑甚至是不屑。

贾宝玉从来不肯把精力放在《四书》上，对《孟子》是“大半夹生”，对八股文章更是深恶痛绝。他只愿意做一个怜香惜玉的“怡红公子”，做一个风雅散淡的“富贵闲人”。他乐于为丫鬟充役，比如帮她们淘漉胭脂膏子，乐于和姐姐妹妹们在一起，而讨厌和士大夫结交。

贾宝玉的这些行为，在贾政等人看来，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贾政为了让贾宝玉务正，甚至痛打贾宝玉。可是，贾宝玉在被贾政痛打之后，依旧会对林黛玉说：

“你放心，别说这样话。我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依旧坚持自己的叛逆。

而《红楼梦》里唯一理解贾宝玉的叛逆的，就是林黛玉了。

林黛玉在发现贾宝玉帮丫鬟淘漉胭脂膏子之后，并没有指责他，只是提醒他注意不要让贾政知道；

林黛玉可以和贾宝玉一起偷偷摸摸读《西厢记》，并称赞“果然有趣”；

林黛玉从来不会以仕途经济之道去劝贾宝玉，说贾宝玉不乐于听的“混账话”，并且在听到贾宝玉在史湘云面前称赞自己不说“混账话”之后感到惊喜，将贾宝玉引为“知己”；

林黛玉将“金玉姻缘”视为“邪说”，希望贾宝玉一心一意爱着自己，在听到“你放心”、得到贾宝玉派晴雯送的两张半新不旧的手帕之后，便确信了贾宝玉对自己的心意，并且在手帕上题写诗句。

林黛玉为什么能够理解贾宝玉的叛逆呢？因为林黛玉和贾宝玉一样，也是一个具有叛逆思想的人。

林黛玉生活在“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却对女性的独立价值颇为看重。她具有强烈的自尊心，到了一种让人觉得敏感多疑、甚至尖酸刻薄的地步，这是对“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的反叛。甚至在贾宝玉面前，她都颇有个性锋芒，颇有主见。

林黛玉生活在“女子无才便是德”、女性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针黹女红的时代，可是林黛玉却是一个才情横溢、渴望“大展其才”、而且乐于教香菱学诗、诲人不倦的人。

林黛玉身上的叛逆精神里，最具有闪光点的地方在于林黛玉对权贵的不屑一顾。贾宝玉将北静王转送给他的鹡鸰香串珠送给林黛玉，林黛玉却觉得这是“臭男人”拿过的，掷而不取。贾宝玉将贾元妃颁赐的端午节节礼送给她任她挑选，她也拒绝了。可见，林黛玉性格的清高狷介。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是林黛玉的夫子自道；“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不仅是林黛玉对陶渊明高风亮节的赞美，也是林黛玉的自我宣言；“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是林黛玉的精神誓言。林黛玉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

其实论才貌，薛宝钗并不逊色于林黛玉。贾宝玉之所以在林黛玉和薛宝钗之间，选择了林黛玉，甚至在娶了薛宝钗之后，依旧“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就是因为林黛玉是理解并且支持贾宝玉的叛逆的，而薛宝钗希望改变贾宝玉，把贾宝玉变成封建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

薛宝钗和林黛玉不同，薛宝钗是一个标准的封建淑女，大家闺秀。她会教导史湘云“纺绩针黹是你我的本等”，告诫林黛玉不可因为看杂书而“移了性情”，会劝导贾宝玉走仕途经济道路，让贾宝玉感叹她学得“沽名钓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她是理智而务实的，是合乎时宜的。

因此，林黛玉和贾宝玉所坚守的“木石前盟”和贾府最终选择的“金玉姻缘”之间的矛盾，并不简简单单是自由恋爱和封建婚姻之间的矛盾，而是两种人生道路之间的矛盾。林黛玉和贾宝玉是主流价值观的叛逆者，而薛宝钗是主流价值观的拥护者。

所以，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并不仅仅是自由恋爱的悲剧，而是封建叛逆者不容于世道的悲剧。

张生最终金榜题名之后和崔莺莺喜结连理，杜丽娘在皇权的支持下和柳梦梅结成眷属，而贾宝玉和林黛玉最终只能面对“一个枉自嗟，一个空劳牵挂”的结局。因为贾宝玉和林黛玉比崔莺莺、张生、杜丽娘、柳梦梅这些人，在叛逆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加和主流环境格格不入。

原标题：《宝黛爱情的叛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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