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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皓峰新书《处男葛不垒》出版:稀奇古怪,美妙非凡
3月25日下午,徐皓峰小说集《处男葛不垒》新书发布会于北京涵芬楼书店举办,作家徐皓峰、编剧史航、批评家杨庆祥、作家蒋方舟进行了分享。
《处男葛不垒》中共收九篇小说。徐皓峰在前言中谈到:“写这些小说时,我尚青年,《流氓家史》写于1995年,大学三年级暑假;《者名演员郭国林》写于2006年冬季,还失业在家。”这之后,徐皓峰便不再写当代,不再写年轻,即便偶以年轻者为主角,也是要他闯入中老年世界。这部小说集还收录了徐皓峰在中央美院附中油画专业学习时创作的六幅油画。
发布会现场杨庆祥谈到徐皓峰这些小说的创作时说:“《流氓家史》里葛若多最后大喊一句‘稀奇古怪,美妙非凡’。这可以看作是整个《处男葛不垒》作品的总体风格。它完全不在规则之内,你没有办法以当代惯有的美学范式对它进行界定。”徐皓峰也曾说:“作品总比作家深邃,写出了意外才叫写作。”
这洋洋洒洒的28万余字,的确很多内容关涉我们经验之外的“稀奇古怪”,我们试看部分篇目的开头便可管窥:
《处男葛不垒》开篇:“《洞玄子》一书说:男人在妻子经后一至三天行房,他将获得儿子;四至五天行房,他将获得女儿;五天后行房,那么他所做的都是白费。”
《流氓家史》开篇第二段则是:“2000年,得了老年痴呆症的爷爷非常肯定地说:‘是我杀了宋教仁’……”
《劫活》的开篇:“我的父亲在一九七九年死去时,我有个不敢确定的记忆,在被推进化尸炉的瞬间,他的身体猛然脱离他的头颅,一跃而起,飞奔而去。”
每一个故事接下来的发展也是妙趣横生,且节奏极紧,转圜极巧,如《处男葛不垒》中写:“他俩(葛不垒和醉酒女人)出门后,响起了密集的雨声,还有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有同学评说,这象征着葛不垒已完成使命。众人哄笑,此时餐馆老板走来,一指醉酒女人刚才坐的桌子:‘这桌也是你们结账吧?’同学们面面相觑,看着窗外葛不垒消失的方向,骂了声:‘这孙子。’”
《处男葛不垒》封面杨庆祥认为徐皓峰20多岁创作这些小说时已经对世界有了极深刻的认识,并将这种深刻贯穿了他之后的所有创作。蒋方舟说:“徐皓峰小说集的有意思之处在于他是向外看的,他看世界的目光,最后变成他自身的某种气质之后再反射出去。”
徐皓峰在前言的最后写了一段自我调笑的话:“重新翻看,心绪古怪,不知怎么成于我手,当年写下这些文字背后的那股力量早已离去。如观陌生人作品,每篇皆有触目数行,怆然叹服,写得真好。”
用学画画的技法去写小说
“初中一年级立志学习艺术,三十年来,渐生寒意。艺术不是个人行为,个人所能做的,只是最初下一个决心,之后都是随波逐流,老天在一路安排。”
徐皓峰的童年与青春期和姥爷和姥姥一起度过,住在北京的胡同中,北京城的历史文化、老北京的风土人情构成了徐皓峰的创作底色。徐皓峰的“北京”是一个昨日的世界,是一种逝去的氛围。他在很多次访谈中都谈到对“老一辈人”的缅怀,他曾说:“老一代遗憾在文学,我们一代遗憾在文化。”
高中到大学时期,徐皓峰分别就读于中央美院附中油画专业和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这段时间,他广泛涉猎西方现代艺术。大学毕业之后,徐皓峰一时无法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他曾做过杂志的编辑,到甘肃拍摄纪录片,采访道教研究者……
发布会上,徐皓峰谈起画画的经历说:“我最早写小说是大学三年级,我完全不画画是大学二年级的上半学期,我是主动把绘画推掉,美院附中的环境是非常纯洁的,纯洁到好像你在那里生活了四年,很多人对你的画、对你创造的东西完全没有感受。”
徐皓峰画的插图“所以当时我就在想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我是否能找到更有感受性的东西,因此考大学的时候我发誓要脱离美术。因为当时我有一个自信是:我辛苦画画,在心理上已经把自己当做一个画家,而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作为一个画画的人在绘画技巧上要追求和完善什么,我反而是更关注人格,后来我就到了另外一个情景,即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开始写文章。”徐皓峰说。
“我开始写小说的时候没有进入过仔细的文学学习,我没有读过前辈作家作品、分析文学技法,我其实是用一种学画画的方法去写小说。我为什么养成向外看的习惯?因为画家在野外画画的时候,大白天没法儿画,眼睛受不了,等于是背着箱子在外面转悠、构思一天,最后可能就画一个小时到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里面你要超越好多画画的步骤,甚至于突破意象的最表面的形体,这样你才能完成一张画。所以不自觉的就给我一种对轻重比例的训练。”徐皓峰说。
徐皓峰年轻时画的作品《流氓家史》的原型是胡同里会打架的散工
发布会当天,大家对于《处男葛不垒》小说集中的《流氓家史》谈得很多。
史航说:“《流氓家史》一开始就是我爷爷临死前说我杀了宋教仁,别人说你就说杀了汪精卫,你杀个坏人还能证明你是好人,不然之后你死了,我们做子孙的怎么办。最后爷爷把他杀过的人说了一遍。这个开篇气宇轩昂,但是通篇看到的是,这个百年孤独的家族就是流氓、汉奸、人贩子家族,在不同的时代里面,他们居然永远是顺风顺水的。这个家太有意思了,我看这个故事觉得祖父三代人永远在相视而笑,咱们家混得真好,这个世界真好混。”
“所以《流氓家史》是多少人想做魔鬼最后被迫成了英雄圣贤,皓峰最难得的是二十多岁的时候看透人世间的是非荣辱,作为活人,谁也不能真给你荣、真给你辱,荣辱之变,易如反掌。”史航说。
杨庆祥说:“《流氓家史》是对《鹿鼎记》和《红楼梦》的双重反响,它用快进的方式处理中国的现代历史,从民国一直梳理到当下改革开放以后,所有中国的重大的历史事件,都能够在这部小说里面找到它的地位,而且是用非常微妙的方式把这个处理出来。比如说八十年代初的乡镇企业,做小零件卖钱,包括后面的下岗,包括北京开始兴起酒吧,在小说里全部都有,这是特别有意思的。这种处理大历史的方式,在整个当代文学里面有它非常特殊的地位。徐皓峰通过镜头的快进将中国现代历史的荒谬感和非道德性全部展示出来。”
徐皓峰说:“《流氓家史》其实是有原形的,因为以前的北京,住在胡同里一般都是有文化的人家,从胡同口一直到胡同最深处都是有文化的人家,北京的胡同寂静如夜,安静说话、不骚扰别人是最起码的,而且胡同里面一般都有槐树跟枣树,以前的那个老北京之美,它是中国就有的,你不用到日本京都踏青才能感受到,我们的普通胡同里就有这种东西。但是因为阶层的变动,突然这样的一个胡同里面搬来一家做散工的,儿子、孙子都打架,家里的女孩大夏天穿背心出来溜弯,突然搬来这么一户人家,这时候你就会观察,就会思索是怎么回事。”
徐皓峰徐皓峰谈到:“我写长篇和写中短篇用的方法不一样,我的长篇小说形态较为落后,是雨果那一代人的长篇小说,因为那一代人整个冬天无事干,全家人三个月围在火炉旁,家中的长者读小说,每天读几页。长篇小说除了要承担故事的作用之外,还要承担杂志的任务,里面要放好多知识点。我为什么对这种文体的长篇小说感兴趣?当时附中毕业的时候我有一种急需,那个时候我在人世上面感觉自己一无所知,我急需人生经验。那时候突然对故事性、对情节完全失去了兴趣,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回到写有很实在的人生经验和人生知识的小说,所以我后来自己创作长篇小说的时候,有时候往里面故意加知识。”
“做中短篇小说的时候,我按照当时在导演系受过的诸多训练,首先是以偏概全,通过一个小细节反映背后藏的东西。另外一个是人的想法和他的行为,往往是不成比例的。所以我在中短篇小说里,一个人说一个理论的时候,我就把他的行为、神态砍掉,但其实观众观察到的并不是理论本身的东西,而是这个人说这番话的时候,这番话是他做不到的,或者是这番话使他要掩饰自己其他的想法,把这个理论当做人的一种行为来写。”徐皓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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