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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路子 | 在阿姆河中漂流
编译Deanna
【编者按】两位户外运动爱好者强纳森·瑞德(Jonathan Rider)和埃德蒙·勒·伯恩(Edmund Le Brun)首次尝试搭乘皮划艇沿阿富汗境内的阿姆河漂流而下,以下是他们二人共同讲述的历险故事。
如入死亡之地:来自强纳森的叙述
阴沉天色下,河流一望无尽,披开两侧低平的沙砾岸。水鸣风声之外,万籁俱寂。两岸上雪峰与荒山戏剧性地交替出现。虽然之前从未有过漂流经验,我们却立志成为最先从阿姆河在阿富汗境内的源头漂流而下的人——现在想起来多荒唐呀,直到征程开始前一天,我们才紧张地试着放艇入水。
阿姆河两岸风光,雪峰、荒山、干枯的河床交替出现。本文图片摄影均为Jonathan Rider、Edmund Le Brun
坐在皮划艇里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改变了。水面上的涟漪变成了巨浪,暴力地将你摇来摇去。风变强了,把水滴和沙尘吹进你的眼睛里。原本平顺的水流忽然好像要把你强拉到死亡之地。你无法预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的装备似乎完全不足以保护你免受自然界伤害,而救生衣看起来也小得令人手足无措。
思维渐渐明晰时,我们终于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并且头一次开始质疑:这可能吗?不管怎么说,我们漂离河岸。来不及回头啦。
埃德蒙对我做出一个可能是笑容的表情:“别忘了看方向,别盯着危险的礁石,不然你一定会撞上去的。行了。”他看过大约一小时的Youtube教学录像,和一本卷边的《皮划艇初学者指南》,就好像成了皮划艇专家了。
阿姆河水位浅、多乱石,在这里玩皮划艇漂流简直疯狂之极
皮划艇比我们想象过的还要小。我俩都有2米高,尽管每个人各有一条船,剩下的空间仍然只够放一套换洗衣服、若干食物和照相机了。其他东西都只能绑在牦牛身上。我一落座,划艇就被冲到下游,而埃德蒙已经在我前方50米的河岸之间搏击水流了。我喊他慢点,但他根本听不见;就算他听见了,除了让自己搁浅之外,也没什么能做的。
接下来的10分钟里,我们学到的东西比过去几个月的准备工作中还要多。我们为什么要选择没有防水甲板的皮划艇?为什么没想到带上防寒衣?——我们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来漂流是个好主意?我猛划两下,想要追上埃德蒙。速度快得令人兴奋,但我们两个都无法控制划艇。我们以超人的努力,终于抵达了一处浅滩,把自己拉上了岸。我试着笑出声,但脸已经被寒风吹僵了。而我的伙伴则露出兴奋与极端忧虑混杂的神情,朝我所在的方向看来。明天旅途才真正开始,我们将离开沙岸,前往帕米尔群山,朝阿姆河的源头前行。
进入人迹罕至的帕米尔群山
与激流搏击:来自埃德蒙的叙述
八天之后,强纳森和我站在海拔4500米的高处,周围是世界上最壮丽的景色。前方,上千支闪亮的冰锥悬垂于冰川如刀削的底侧,没入下方的溪流。这人迹罕至的风景,标志着我们徒步之行的结束,同时又是漂流之旅的开端——至少,我们曾是这么以为的。然而此处的水太浅了,无法行船,因此我们不得不走半天路程回到山谷中,才寻到足够深的水。
即使此地水深也不过一尺。我们平躺在船中以保持平衡,任由反复无常的水擦岩石而过。后来我们不得不离开划艇,拖着它们走过横贯河中的乱石滩:河水于此变向,流入另一条河道。
河道变宽,信心也随之增强,但我们从一片湍流冲向另一片,一切变幻无常。若干天后,我们蜷缩在两块冰砾之间,急需暖和起来。试图穿越一片格外难对付的湍流未果后,我发现自己和船被困在一块岩石上,挣扎着想要脱身。忽然,强纳森如同天启一般,划船朝我猛冲过来,一面高声喊着“加速!”然而他的努力注定要失败的。
阿姆河源头的水流湍急,难以应付
他的船一下子翻了,并且被飞快地冲进了激流。而我依然困在岩石之上。强纳森忙乱地扒到河岸上,追上了被冲到下游的划艇,好在并没受到实际的伤害——只是他的胫骨被撞痛了。我决定从划艇里出来,努力把它拖到岸上,但船里全是水,水流也太迅猛了。最终,我们两个一起用力才把它拖上了河岸,然后立刻扒掉身上的湿衣服,只求尽快暖和过来。我已经开始无法控制地打颤,而强纳森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儿去。
我们盘点一番仅存的物资。我们正陷入一条窄而陡的峡谷中,而背着帐篷、食物和衣服的牦牛们想必在我们头顶。它们可能在我们身后几千米处,也可能是身前几千米处,我们又不能与它们通讯,所以谁知道呢?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干衣服,承受不起再次落水的风险了,于是干脆把皮划艇打包带走,步行一段,尽力前往事先约定的汇合点——下游20公里之外。
山谷里的奇异风光,巨大的冰锥悬垂于冰川底侧,没入溪流之中
几天前我们在冰川下放船入水,与当时那条平静的溪流相比,这里的河水真是大相径庭。我们刚刚搞明白要如何穿越浅滩,却又立刻面临着另一个全新的挑战:等河水流进狭窄的河谷后,我们无法看清前路,还不得不时常应对难为人的湍流。河水撞过巨石,只有运气一路伴随我们,引着我们抵达清澈的水域。历尽艰难后,我们终于学会了每当发现前方河流就要进入狭窄地带时,就赶快从船里出来;然而我们依然常常被阻拦在岩石一侧,或者被冲离航向,冲进讨人厌的潜流和与漩涡。
河谷在Sarhad-e Broghil村附近变得宽阔起来,河流也一样。我们向塔吉克斯坦漂去,两岸是绿色的田野和小村。接下来三天时间里,我们穿过田园风光,几乎一言不发,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河流随时间改道,甚至改变流向,但它们又是永恒不变的。一旦坐在小船中,把自己的命运交给风、水流和波浪,你就与某种亘古不变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你成了河水见证过的万事万物的一部分——所有那些曾经居住在水边、曾涉过水流,或者曾在其中游泳、捕鱼的人,你是他们的一部分。这条活泼的山中之水昔日曾欢快地汇入咸海,如今却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沙漠里屈辱地结束生命:世殊事异。
傍晚时分的帕米尔群山
旅途此刻,河流遇到了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的国界线,我们无法继续前进了。被迫停于此处真是十分艰难。我们已经沿河前进了这么远,漂流过200多公里,还不包括在没有绘入地图的水域游泳或搬运行李。但前方还有超过1000英里的河流可供漂流。就是说,还有1000英里的冒险旅程。我们从源头向下游漂流,解锁了河流的一小段,但其余的部分只能留待下次了。
平生第一次,我们可以说自己达成了某种堪称“第一次”的成就,至少在冒险的意义上是这样。这是没有人完成过的漂流,甚至当我们决定出发时,没有人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我们终究是成功的,证明阿姆河可以以这种方式航行,而旅行的代价则是我和强纳森的皮肤被烈日晒伤、被风吹裂,身形骨瘦如柴……这是一次从始至终都精彩的历险,而且我们两人都希望将来可以沿河前进,继续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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