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社科院｜上海能否堪称国际文化大都市

提起“国际文化大都市”，自然会使人联想到纽约、伦敦、巴黎、东京等全球城市。这种自然联想说明了在全球文化体系中，这些城市在视觉艺术、表演艺术、时尚定制、动漫游戏等方面卓越的空间能级，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城市文化辨识度。本世纪以来，中国城市对文化维度的关注度日渐提升，北京、上海、广州、西安等城市明确提出建设国际文化大都市，国际文化大都市的实现模式和特征模式在城市决策中的地位日趋重要。

《上海市社会主义国际文化大都市建设“十四五”规划》更是提出文化品牌标识度更加彰显、城市精神品格更加鲜明、文化生活更加多彩、文化竞争力更加强劲、文化交流中心地位更加凸显等一系列发展目标，这些目标展示了立足本土、放眼于全球文化版图的文化大都市发展战略。2015年，上海社会科学院创意产业研究中心课题组承接了上海市委宣传部委托的创新工程重大攻关项目《文化大都市指标体系研究》，奠定了研究基础；2018年，课题组通过量化指标进行了国际文化大都市排名，并判断了上海文化大都市的模式特征。2022年开局之际，课题组基于新的发展形势，对指标和数据进行了全面更新，形成了全新的排名报告，报告力求能够反映城市之间的商业文化模式趋同和城市精神存异，进一步提供全球借鉴和国际对标，以期与业界人士一道为中国、特别是上海的国际文化大都市建设贡献智力和智慧。

一、城市和指标的选择

在研究对象选择方面，本报告依据全球影响力、区域代表性、文化代表性、数据完整性等标准，特别考虑了在城市规模上与北京和上海的可对标性，经过专家团队反复遴选，最终确定了24个城市，包括中国的北京、上海、香港，北美的纽约、芝加哥、洛杉矶、旧金山、多伦多、墨西哥城，欧洲的伦敦、巴黎、柏林、马德里、莫斯科、伊斯坦布尔，亚洲的东京、首尔、新加坡、孟买、迪拜，南美的圣保罗和布宜诺斯艾利斯，大洋洲的悉尼，非洲的开罗。

在评价指标方面，本报告将国际文化大都市视为开放的文化创意产业群、文化消费设施群和文化标识符号群，相应地，一级指标由文化创意生产、文化体验空间和文化标识符号构成。这与著名城市学专家艾伦·斯科特的观点相一致，即从上个世纪末开始，全球范围内城市文化经济的显著进步，集中体现在文化生产集聚区的新建和扩建，城市景观的明显改变，以及符号内容的复兴。一级指标文化创意生产包括六个二级指标，分别考察了影视行业、当代艺术、互动游戏、创意设计、广告传媒、时尚时装六个方面；一级指标文化体验空间包括六个二级指标，分别考察了文化体验、文旅景观、文体活动、文商融合、智能准备度和青年友好度六个方面；一级指标文化标识符号也包括六个二级指标，分别考察了城市口碑、国际节点、城市品牌、文化身份、网络影响、文化首位度六个方面。这3x6共18个二级指标严选自100个指标构成的指标池，力求代表性指标悉数囊括，力求指标构成简明扼要，力求城市观察视角创新。所有维度的评价数据均进行了标化处理，以10分为对标分（满分），最低分确定在0分附近，这样的处理确保了指标的区别度和信息丰度。

二、主要指标及城市表现

（一）文化创意生产

指标1/1 影视行业。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影视产业集群的发展水平，整合了电影行业的票房收入、高评分或获奖的影视佳片、电影拍摄外景地选择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好莱坞所在城市洛杉矶得分为满分，巴黎作为卓具特色的电影城也获得了不错的评分，电影业影响快速增加的北京、韩流的核心城市首尔、宝莱坞所在地孟买等均有不错的表现。

指标1/2 当代艺术。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在当代艺术方面的引领和中心地位，整合了现代艺术中最具影响的艺术家、收藏界最认可的艺术家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作为现代艺术的全球中心得分为满分，巴黎和伦敦紧随其后，作为大中华艺术圈中心的北京，以及欧洲重要艺术中心柏林，也有较好的表现。

指标1/3 互动游戏。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游戏产业的发展能级，整合了重要的获奖游戏开发公司、最受欢迎的游戏开发公司、参加重要游戏展的公司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传统的终端游戏集群城市东京得分为满分，好莱坞和硅谷之间强大的3A游戏开发集群使这两个城市也获得了不错的评价，中国的上海、北京在移动时代的全球游戏产业布局中占有一席之地。

指标1/4 创意设计。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创意设计产业的发展水平，整合了全球著名的工业设计、建筑设计和工程设计公司（事务所）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伦敦、东京是全球设计业能级最高的城市，中国的上海和北京在设计领域也有不俗的表现，排在第五、六位。

指标1/5 广告传媒。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广告公司和公关公司集群发展的水平，整合了全球知名的广告公司和公关公司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作为广告业全球中心处于满分位置，伦敦、北京作为重要区域政治和商务中心，也获得了较高的评分，旧金山借力于硅谷新媒体产业，而在广告行业获得了较好的排名。

指标1/6 时尚时装。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时尚产业和商业的集群发展水平，整合了主要时尚企业、知名时尚设计师、主要时尚商店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由于时尚产业和商业均极为发达，故处于满分的地位，其后是时尚之都巴黎和伦敦，亚洲的首尔和上海在该指标上也有不错的表现。

（二）文化体验空间

指标2/1 文化体验。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的空间文化体验，整合了重要公共文化设施、商业文化设施和大型活动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设施体系复杂度高、文化活动丰富的伦敦获得了该项评价的满分，纽约、巴黎、东京等全球城市也有不错的表现，设施建设水平先进的新加坡在这一指标上也较为突出。

指标2/2 文旅景观。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传统和现代文化景观的吸引力，整合了重要旅游空间符号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巴黎以埃菲尔铁塔、卢浮宫、凯旋门等全球辨识度最高的城市符号获得了满分的评价，其后是同样符号资本丰富的伦敦，历史文化厚重的北京，现代文化符号特征辨识度较高的柏林和纽约紧随其后。

指标2/3 文体活动。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的运动活力形象，整合了国际体育组织评价、体育行业专家评价、网络体育信息活跃度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在该项指标中获得满分，伦敦、洛杉矶、巴黎、东京等也表现突出，北京和上海在该项指标上也获得了不错的评分，体现了中国在体育事业方面的飞速发展。

指标2/4 文商空间。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在商业时尚品牌方面的全球等级地位，整合了重要奢侈品品牌的门店数量。从评价结果来看，东京和纽约处于全球最前列，紧随其后的是全球商业城市首尔、上海、洛杉矶、伦敦，上海作为长三角财富中心，是一流时尚品牌的汇聚之地。

指标2/5 智能准备度。该指标体现了城市在文化发展的最新底层技术——人工智能方面的准备度，整合了业内专家对人工智能技术视野、发展和潜力的评价。从评价结果来看，数字经济发达的新加坡和内容产业发达的伦敦获得了满分，纽约、巴黎、旧金山在基础设施和社会体系匹配度上也表现出色，中国的上海和北京同样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指标2/6 青年友好度。该指标体现了千禧一代对城市文化氛围的认可度，整合了城市活动、美食、夜生活等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生活节奏慢、活动多、夜生活丰富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获得了满分，首尔、墨西哥城、柏林、香港的城市文化氛围也深受千禧一代的欢迎。 

（三）文化标识符号

指标3/1 城市口碑。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在信息社会中的口碑热度，整合了新闻媒体、社交网络、网络论坛中各城市被谈论的频率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东京、纽约、伦敦、巴黎是互联网的全球焦点，首尔、北京、上海位于第二层级，也是全球网络社会中的热点口碑城市。

指标3/2 国际节点。该指标体现了一个城市在全球经济和文化网络中的中心度和连通度，整合了跨国服务企业的全球分布和全球交通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和伦敦处于全球网络的中枢地位，巴黎、东京、北京、上海、新加坡、迪拜也是大区域的中心，是较大地理范围内的经济和文化枢纽。

指标3/3 城市品牌。该指标体现了全球视野中城市经济、文化、科技的品牌印象，整合了代表城市品牌的主要经济和社会指标。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伦敦、东京处于城市品牌的第一梯队，是“印象”中的全球城市，巴黎、悉尼、多伦多、上海、香港等城市，也具备全球视野中的城市品牌，在排名中有不错的表现。

指标3/4 文化身份。该指标体现了城市发展中累计的文化资本，是城市发展的轨迹、根基和特质，整合了文化认同、文化遗产、影视展示、社会互信等评价和数据。从评价结果来看，孟买和北京处于最前列，伦敦、纽约、马德里、上海、墨西哥城等城市，也在城市身份构建方面累计了丰厚的文化资本。

指标3/5 网络影响。该指标体现了重要社交网络中城市形象的构建和故事讲述，整合了主要社交网络中的城市信息。从评价结果来看，处于满分位置的城市是纽约，反映了其在现代城市故事讲述中的“魔幻”地位，其他领先城市包括伦敦、巴黎、迪拜、洛杉矶、东京等，也是全球范围内自发和自觉故事讲述的焦点城市。

指标3/6 文化首位度。该指标体现了全球范围或区域范围内城市的文化首位水平，整合了主要文化圈层的文化影响力和城市地位判断。从评价结果来看，纽约以其巨大的全球影响力获得了满分，洛杉矶作为全球视听产业中心也获得了满分。获得9分的三个城市分别为北京、伦敦、巴黎，彰显了在大中华地区、英联邦体系和欧陆地区的文化首位度。

三、整体评价

对各个城市在各个指标上的表现进行汇总，可以对国际文化大都市的全球分布特征做出如下结论。

国际文化大都市呈现等级排列。

第一，纽约、伦敦、巴黎、东京在排名中分列前四位，且在三个一级指标的评价中均名列前四位，体现了这四个城市汇聚了全球一流的文化产业集群、文化互动空间和文化符号标识，是公认的全球城市，是国际文化大都市中的佼佼者。

第二，紧随其后的是洛杉矶和北京，洛杉矶是全球公认的影音生产基地，在互联网时代在信息技术的助力下，实现了产业的全面升级，北京是崛起的中国的文化中心，具有广阔的腹地和卓越的文化首位度。排在其后的是上海、首尔、香港、柏林，四个城市分别作为区域的文化中心，上海具有良好的国际文化品牌，首尔是韩流的中心城市，香港是区域的文化枢纽，柏林的文化空间广受欢迎。

第三，芝加哥、莫斯科、悉尼、旧金山、新加坡、马德里、迪拜、孟买、多伦多等城市也是国际知名的文化都市，在文化腹地、产业禀赋、空间特征、故事讲述等方面均有特色，但腹地规模和城市模式选择，不能支持产生前两个层级级别的国际文化大都市。

第四，伊斯坦布尔、圣保罗、墨西哥城、布宜诺斯艾利斯、开罗，受制于其经济和政治环境的影响，不能提供强大的经济腹地，或建立开放型的社会文化，或不能提供稳定的社会秩序，因而处于排名的最后阵营。 

上海的结构性排名展示上海国际文化大都市的发展模式。

第一，在产业集群方面，上海的优势体现在互动游戏、广告传媒、时尚时装和创意设计方面，在代表传统文化产业的当代艺术和电影行业方面则相对薄弱，这一方面反映了上海与周边区域产业紧密结合的产业分工特征，即上海作为全球最大的制造业基地——长三角的服务中心的地位，另一方面反映了上海在特定领域的人才集聚优势和生活方式引领地位。

第二，在文化空间方面，上海表现最为突出的是文化和商业融合发展，这展示了上海商业大都会的禀赋特征，另外假以时日，上海近年来大规模建设的高水准文化设施将获得更高辨识度，其内容也会更为充实。

第三，在文化符号方面，上海作为海外认知度很高的国际大都会，文化维度从中受益，硬实力带动的软实力，以及软实力的持续积累，使上海成为全球城市认知网络中的国际文化大都市。

（作者王慧敏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创意产业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上海社会科学院应用经济研究所文化创意产业研究室主任，研究员；王兴全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创意产业研究中心副主任，上海社会科学院信息研究所科技创新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