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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博士的脑洞|春运是经济的镜像,返乡是谁的需求
春节又来了。大家又要返乡了。
新冠疫情下,究竟要不要返乡?让不让返乡?谁想要返乡?谁不想返乡?
是个问题。
自古以来的“春运”
如今,一说到“春节”,人们就会想到“春运”。所谓“春运”,指的是春节期间,大量人群跨越地理空间返乡的情况。
有的人说,“春运”古来有之。所谓“运”,得有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比如,秦始皇在统一六国后,修建了四通八达的全国性公路网,叫做“驰道”,算是秦朝的国道。据《汉书·贾山传》记载,“(秦)为驰道于天下……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也就是说,此路宽达69米,路旁边还有绿化,非常科学。驰道是“天子道”,但中间“快车道”供天子用,别的车和人可以走一边。除了驰道,秦时还有直道、轨路等。彼时的轨道非铁轨,而是用硬木做的,下垫枕木,马车在上面行驶,速度非常快。所以,“驰道”如果算是“高速公路”,“轨道”就可以算是古代的“高铁”了。
除了基础设施,交通工具也比较丰富。人力和畜力的各种轿子、车都不少。商业运输有官办的也有民营的,到了唐代,基本已经形成了全国统一的商业运输价格体系。据《唐六典》所记,在速度和里程方面有明确的标准,费用方面,车载1000斤走100里,运费是900文;每驮100斤走100里,运费是100文;走山坡道路,运费是120文。节假日旅游浮动,但不会有太大差别。
运输体系如此完备,春运又如何?
老实说,总体而言,古代的流动人口还是相当少,一般人并没有机会离家太远,外出“务工”的主要是官员和商人。临近春节,通常大家早早就未雨绸缪准备返乡过年,上司也大半不派外出的活儿。如果真有因各种原因远离家乡的,则只能“遥祝”了。
当前意义“春运”的出现
民国时期,有了铁路交通,人口流动也变大了,“春运”的难题也有显现。从一些名家作品里能够看到。
1929年冬天,冰心决定从北京回上海“过年”,由于战争频发,从北京去上海所必经的津浦铁路暂时被军队占用,旅客们必须要走海路:先乘火车到天津,再从天津走海路到浦东,然后再搭乘轮渡过黄浦江,然后再乘坐无轨电车去上海市区,这一折腾,就花了八九天时间,其中艰辛和惊险且不必说。
1934年冬,沈从文春节前打算返乡看母亲,从北京出发去湘西,坐火车、汽车、乘轮船、坐轿子,把近代古代的交通工具都用了个遍,花了近半个月才到家。
程瞻庐的文章里曾经有过生动的记载,说是在“春运”火车上提起脚来,就再也无法放下去,“原来我左脚的地盘已被他人占去了。踏在那儿,是人家的脚背;踏在这儿,又是人家的脚背。”
但这些大抵都和彼时的政治及社会混乱有关。
以上这些,可以说是一些“春运”的“老故事”。
到了1954年,铁道部首次明确春运为春节前后一个月,春节旅客输送办公室昼夜值班。当时日均客流73万人次,高峰客流90万人次。
1973年,铁道部通知中,第一次出现“春节旅客运输工作”的提法。1980年,才是现在意义上的“春运”一词第一次出现在《人民日报》上,此前《人民日报》也几次出现过“春运”两字,但不是指大规模的春节客运。新华社的数据库里,电头为1980年12月18日的新华社电讯稿第一次用了“春运”的字样。
1978年,全国铁路营业里程仅5.17万公里,旅客列车运行时速只有43公里,1980年3月10日“春运”第一次出现在《人民日报》时,春运运客1.21亿。
连年增长的“春运”潮
上世纪90年代开始,“春运”变成了高频热搜词。
随着改革开放,人口流动日趋频繁。1992年春运,民工潮涌向广东。据1992年1月27日《人民日报》报道:“仅春节前15天,从北京站上下车的顾客将达到274万人……比去年春运同期增加16万多人,是近两年春运客流量最大的一年。”
而这只不过是中国春运大潮的历史性序幕。
1994年春运,全国客运量约12.2亿人次。
1995年春运,全国旅客运量达14.28亿人次。国务院采取五项措施:一是民工使用单位要将不少于60%的民工留在当地过节;二是民工输入地区春节后一个月内一律暂停招收外地新民工等。
“就地过年”当时就出现过,成为缓解春运困难的手段之一。
1996年春运,全国客运量约16.2亿人次。民工流动规模进一步扩大,前一年留在打工地点过年的民工踊跃回乡探亲。跨省民工客流突破6000万人次。由于春节假期长,连同双休日在内,假期长达7天,探亲和旅游客流大幅增长。
1998年春运,全国旅客客运量达到18.2亿人次,又创历史新高。这一年春运,海陆空都出现了旅客滞留严重的现象。广州站在高峰的两天半运送旅客50万人次,相当于运送一座中等城市的全部人口。
千禧年前后,春运客运量出现了波动。但2005年以后又开始上涨。
2006年春运达到20亿人次。
2010年25.41亿人次。
2012年春运,全国客运量首次突破31亿人次,比上一年增长两亿多人次。其中铁路客运量突破2.2亿人次,日均超过550万人次。在春运31.58亿人次中,公路、水路客运承担了近28.9亿人次,是铁路的13倍还多。
2014年,春运客运量超过35亿。
半个地球的人数在迁徙
35亿,就差不多是半个地球人的数量了。
的确,中国春运,是个在全球数得上的壮观景象。据有些人分析过,曾经,春运最高峰一天的客运量等于全日本的人口;春运的主力是铁路,“巅峰”期铁路客流超过美国人口,每日搭火车人次相当于瑞典的全国人口;民航客流人次相当于全英国人口在这40天内都搭了一程飞机。
上世纪90年代经历过春运的人,可能都记忆犹新,当时客运全面告急,一个厕所竟挤下13人,一些列车甚至弹簧压死不能开车。当时一个春运造成车辆、备品、配件损失就达8000多万元,还不包括其他代价。这样大的“迁徙”规模,首先当然是因为中国人口众多且幅员辽阔。
中国文化中的“故里”“家庭”效应是重要因素。一年到头,中国人讲究个家庭团圆,必须要“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吃年夜饭,共度除夕,共迎新春,这才圆满。
“春运”中的“运”也是关键因素。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也是一步一步建设起来的。在21世纪开始的几年里,2007年我国铁路里程只占全世界的6%,却完成了全世界铁路工作总量的23%,运输密度为世界之最。可想而知,面对春运,压力山大。
但更关键的原因,是高速城镇化下的区域发展不平衡。
尽管管理部门一度企图用所谓“市场化”手段进行调节,比如说春运期间涨票价等,但不但没有起到“调节”作用,反而引发诟病。
2008年1月,女大学生冷静在春运返乡时被汹涌的人潮挤下站台。接着,北京开往四方青岛的动车组列车又发生重大事故,造成伤亡。
春运是经济的镜像
转眼间,21世纪已经过去了2个十年。因为新冠疫情的原因,“就地过年”使春运的热度暂时冷却了下来。
但其实,在疫情之前,春运客运量已经连续几年下降。
中国铁路建设经历了多年的高速发展,已建成了全世界最大的高速铁路网,运营里程数占世界总里程的一半以上,加上航空运输等,运力问题得到了很大的解决。为什么春运的“量”反而有所下降呢?
其实,作为重大传统节日,引发全国性的“大迁徙”,既有其合理性的一面,也有其特殊性的一面。
从一些研究看,春运客运数字与我国农民工向城市转移的步伐是一致的。春运人数年年创新高的最大增加客流,就是外出打工的农民。资料显示,在我国高速城市化的过程中,农村向城市释放了巨大规模的劳动力。上世纪80年代初外出打工者不过几百万,到了21世纪初农民工外出人数已近2亿,由于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打工、就业、求学,每年农历新年假期返乡的客流和假期后人们返回上班的人潮,因此春运人数年年上升。
其中,二元制的户籍制度或是人口不断往返于“故乡”和“他乡”的核心原因。
而从客运规模变化来看,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春运规模一度下降,与当时整体GDP增速略有下降几乎同步,也显现出春运潮与就业及经济发展的紧密关系。
这样来看,疫情前几年的春运规模下降,或许与经济结构的新调整也有对应关系。既说明城镇化已经从高速度转向高质量,户籍制度的开放性已经进一步加强,也可能说明人口结构变化以及经济转型的压力。
后记
根据交通运输部公布数据,春运前3日,全国公路客运量约5750万人次、铁路客运量约为1480万人次、民航客运量约为247万人次、水路客运量约为109万人次,共计7586万人次,较2021年同期的5296万人次增长约43%,但较2020年同期的2.1亿人次下降约64%。
也就是说,春运和整体经济一样,还在恢复期。
从这个意义上说,就像是春运几十年来的变迁一样,春运不仅仅是其本身带来了一些消费,其也就是经济总体的一面镜像。因此,期待大家返乡的,就不应该仅仅是大众自身,也应该是整个宏观经济的期盼。
尽管新冠疫情尚未退去,基层防疫工作也相当辛苦,每个人都应当理解、服从防疫大局的需要。但如果能够将防疫工作做得更为精细、科学,让更多的人重启春运返乡之路,不应该只是那些返乡人的希望。
(作者万喆为经济学家,澎湃新闻特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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