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回顾网文发展十五年：不再是快餐，但还欠缺经典

熟悉网文的朋友对血红应该不陌生：最早一代的网络文学白金作家、八成书点击破亿、中国网络作家富豪榜常客......有人说血红是一个网文时代的标志。他是起点中文网第一个年收入过百万的作者。

今年是血红入行第15年。3月18日，在上海举办新书《万界天尊》书友会的血红接受了澎湃新闻记者的专访。

码农写出的未必是程序，还可能是文字

血红真名刘炜，苗族人，祖籍湖南常德。这个生于1979年的巨蟹座汉子，本科就读于武汉大学计算机系，从大二开始完全泡在计算机里。“写程序真是写得想死，每个语法、字符都错不得。但写网文我就没有任何压力，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构造一个世界。”

离开校园后，血红在长沙一家计算机公司呆了不到一年就辞职了。他跑回武汉和同学住在一起，既不工作也不考研，最大的乐趣便是拿着同学的电脑在网上追书看。“那时还没出现职业网文作家，很多人就凭着兴趣写，写着写着就不写了。我追书追一半，可难受了。”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很多作者的作品，他也能写。

于是在2003年夏天，血红敲下了自己的第一篇玄幻故事。“我可以朝九晚五地写小说，但我受不了朝九晚五地上班。”这么多年，血红平均每小时能码7000字，最快一小时8600字，坚持日更上万字。用他自己的话说，码字从不卡文，随手流出来的就是文字。

“其实你发现没，许多网文大神是理科出身。他们的逻辑结构相对严密，对人物和情节的设定往往能一环套一环。虽然文笔可能比不上文科生，但这可以靠大量阅读来弥补。”

“我们网文作者聚会时聊起看什么书，我发现大家看的都差不多：小学四大名著、初中外国名著、高中金庸古龙。”2003年时，血红在网上看的小说多是从外国翻译过来的，“我们的网友自建页面，自发翻译，还模仿西方的魔幻小说来写。”

“所以今天是反过来了，我们的网文出口大受海外欢迎。这于我们而言，是件非常骄傲的事情。”

网文行业还没有发展到巅峰状态

2003年不仅是血红写网文的第一年，也是整个网文行业意义非凡的一年。

因为在这一年的10月，起点中文网启动了VIP付费阅读制度。

“之前大家都是业余写，高兴时才写，好多蛮精彩的小说都夭折了。但一旦和网站有了合约，你拿了薪水，就要对得起薪水，写作的职业道德感就出来了。”

血红无疑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之一。到了2004年底，他在起点中文网的年收入破了百万。

对此他倒无比谦虚：“那时整个行业对稿酬还比较懵懂，拿了稿费就是吃饭、聚会、喝酒，也想不到别的用处。”

当然，血红的网文之路也曾遇到挫折。在起点写书之前，他的第一部网文作品只写了6万字就写不下去了，还遭到了一些名气较大的网络写手的“围攻”。

“2003年时，网文还处于发展初期，很多人对网文的各种元素还是极其陌生的。一部分人觉得网文中的所有元素都要和现实挂钩，我如果夸张地形容一匹战马多高大，有的不能接受。”这在如今难以想象，但血红说，当时确有“考究党” ，对于“一把弓箭的的最大射程”也非常在意，“但玄幻小说往往整个世界都是虚构的，如果没有想象，很多情节没法写。”

如今，血红还是上海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如果要他给中国网文的发展时代划分，他会以2008、2009年为界。

“之前是萌芽期，之后至今都是发展期。”血红评价，网文行业从最开始完全混沌的状态到现在的条理化、制度化，整个行业的价值都被搭起来了，从业人员也不在少数。尤其是2009年之后，网文的改编渠道越来越多，作者的稿费收入渠道也从“只有网站”转向了“各个平台”。

“曾经我在网上公开承认网文就是快餐文学，但现在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精品，这么形容已经不合适了。”血红告诉澎湃新闻，写网文不再是大家想象中的“一人一天一万字，一人一年一本书”，“很多网文作家现在反而会对作品精雕细琢，深思熟虑。”

“但这个行业还没有发展到巅峰状态。”血红坦言，“我们有精品文章，但我们还是需要那种堪称经典的文章。说白了，我们不仅需要那种三五年内能够让读者鼓掌叫好、改编力很强的小说，我们还需要那种可能在三五十年内都享有高口碑、能让读者惦记着的小说。可能现在还差一点点火候。”

流水线作业肯定写不出太好的东西

十五年下来，除了对“网文”转变印象，血红对“网文作家”这个身份也有改观。

曾经他说：“这是一份工作么？确切地说，这是一个行业，但是绝对不成为一个工作，因为按照传统的理解，我们这个叫做不务正业。”

但现在他更觉得，网文作家除了写作和生活习惯稍有不同，和传统作家本质一样。

“可能传统作家有更多的采风活动，因为他们写作的题材必须要观察现实，而网文需要更多丰富的想象力。但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因为我们在需要想象力的同时，也在营造一个世界。虽然整个世界是虚构的，但角色的性格、经验、遭遇是需要我们从现实生活中汲取的元素。我们也需要和外界交流。”

“网文这个行当看起来好像没有门槛，只要有台电脑，注册一个账号，你就可以写了。但实际上网文的门槛也是很高的。”对于人数剧增的网文新人，血红直言，“在作者越来越多、而你又没有知名度的情况下，就算你写得比较好， ‘被发现’也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那么你如果没有收入，如何维持自己的生活？”

“所以我的建议是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如果你确实喜欢写东西，而不是喜欢写东西可能带来的收入，那么你再进入这个行当。如果没有任何准备就一头撞进这个行当，对自己也是蛮不负责的。”

随着网文发展，近年“淘宝写作软件”、“网文培训课程”之类的新玩意也层出不穷。“我只能说流水线作业只能写出一种标准的东西，但肯定写不出太好的东西。”

“现在每一个真正出名的网文作家，他的文字里还是有他很独特的个人气息。可能我有点偏见吧，包括培训班也好，你可以从中学习写作的基础，但如果你想成功，你必须在这些基础之上有你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可以有很多，比如带有鲜明特征的文风、特立独行的故事结构、与常人不同的想象力、各种创新的点子，或者语句特别优美，行文特别流畅。在大家都在写的情况下，如果你没有这些特点的话，很难让读者眼前一亮，接受你的书。”血红说，“现在有人评论说网文的同质化越来越严重，那么像工业生产化一样的创作，就是一种同质化的现象。这对网文发展是不好的，对自己的发展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