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数据｜空气质量影响了北京旧城旅游景点的活力吗

空气污染近年来已成为国人最关注的环境议题。据世界卫生组织2016年公布的世界2973座城市的空气质量数据（基于PM2.5和PM10浓度），中国城市的空气颗粒物污染状况在全球范围内较差：纳入统计的211座中国城市中，有162座城市的PM2.5年均值超过WHO设定的过渡目标1，即35微克/立方米。

自中国环保部门2013年公布城市空气PM2.5浓度数据以来，北京市每年空气质量不达标（轻度污染及以上）的天数都超过150天。据北京市环保局通报，2016年北京PM2.5年均浓度73微克/立方米，虽与2015年相比下降了9.9%，但这一数值依旧超出国家标准109%。空气质量不达标天数为168天，占全年天数近一半，其中重度污染天数占不达标天数的23%，总体空气质量依然堪忧。

空气质量对旅游景点有影响吗

我们通过查阅国内外空气污染对城市居民活动影响的研究发现，污染天气下人的锻炼、出行、旅游、外出就餐等户外活动，频率都显著下降。

在出行方面，根据滴滴出行的《2015年中国智能出行大数据报告》中公布的北京市2015年11月8日至12月8日的全平台数据，严重雾霾天气下人们出行意愿大幅降低，非工作日的整体出行量下降了9.9%，工作日也下降了2.4%。此外，不同类型目的地出行量的变化也有所不同，严重雾霾天气下去休闲娱乐场所和景点公园的出行量下降较多，其中打车去景点公园的订单量降幅最大，达22.5%；而打车去往医院的需求则增长8.8%。

尽管总体上景点公园的活力受雾霾的影响最大，但有些景区的人气似乎受空气质量的影响不明显，例如2016年国庆期间天坛日均客流量达到10万人次，当日在天气重度污染的情况下，客流量仍未减少，这可能因旅游旺季游客多为外地团体游客，旅行日程无法更改。

由以上数据可见，虽然污染天气下居民总体出行活动频率下降，但不同时间、不同目的地的出行活动增减状况和幅度有所不同。为详细研究空气质量对城市活动的影响，我们选取了受空气质量影响较大的旅游活动作为研究对象，并将是否工作日、景点类型等因素纳入考虑范围。受掌握的数据范围限制，我们将研究范围限定在二环之内的旧城，这一区域作为历史文化遗产的集中区，拥有丰富的旅游景点资源，也是热门旅游区。

如何收集数据

为定量研究空气质量对旅游景点活力的影响，我们结合携程、蚂蜂窝、TripAdvisor等旅游网站上对北京旅游景点的排名，选取其中32个景点分析，并按照人群活动空间将分为室内、室外两类景点。我们认为，可以通过定位在这些景点周边的微博状态条数，反映景点活力。基于数据可得性等原因，我们分析了2014年6月28日至10月8日间景点周围微博条数、最高气温和空气质量指数（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发布的AQI，24小时平均值）之间的相关性，并考虑了节假日、降雨等因素对景点活力的影响。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空气质量与景点活力存在显著负相关性。考虑其他影响景点活力的因素后，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对室内景点而言，其他因素不变，空气质量指数（AQI）每上升100，景点活力下降13%（p=0.02，结果显著）。对室外景点而言，AQI对景点活力的影响不显著，而节假日、天气和最高气温的影响是显著的。

通过以上定量分析，我们认为，由于二环内的室外景点大多数为知名旅游景点（天安门等），是游客的必经之地，属于“刚需”，所以雾霾天气对于其出行的影响较小；以室内活动为主的景点（西单、王府井等）本地居民比例较高，需求弹性相对较大，空气质量较差时，人们的出行意愿降低，反映在景点活力上。

基于目前的数据分析结果，我们暂时无法验证空气质量对于室外景点活力的显著影响。由于较差的空气质量不会降低游客前往室外景点的积极性，我们需要更加关注雾霾天气下游客活动的空间分布，并考虑如何减少雾霾天出游对于健康的影响。

鼓楼周边景点受雾霾影响较大

结合开放区域以及景区分布特征，我们选取了鼓楼及周边区域进行典型景点区域调研与分析，主要包括什刹海酒吧街、银锭桥南锣鼓巷等，此区域的街区开放程度较高，景点属于商业性质半室外区域，所以受雾霾影响较大，更需要室外公共空间的营造。

在鼓楼及周边区域，通过选取鼓楼的街道路网、商业店铺分布、建筑室内外情况以及签到情况作为评价指标，结合GIS的栅格分析，我们进行了区域整体的空间评价分级图。

最终的分析显示，在重度雾霾的天气中，南锣鼓巷区域最具有活力的区域是在入口以及中部节点，而在后海区域比较明显的集中在银锭桥周边，可以看出整体显现出明显的组团分布的格局，而且在地区内部活跃程度相对不高的区域也存在着一些次重点区域。

2016年12月17日，首个长期雾霾红色预警发布时，我们前往旧城进行了实地深度调研。我们调查的地段除了南锣鼓巷之外，选取室内活动较多、建筑体量较大的王府井作为比较对象，以观察街道等公共空间尺度对雾霾天气下景点人气的影响。

调研的结果也非常让人惊奇，本来以为重度雾霾天气室外景点会非常冷清，结果发现青年们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南锣鼓巷装文艺，或者在王府井打卡。但是戴口罩的比例较高，同时街道的活力也相对较弱，没有很热闹的气氛。

在空间尺度上，我们通过调研发现，南锣鼓巷等的旧城区域街道尺度较小，而王府井区域则街道尺度更大，南锣鼓巷虽然空气流通性相对较差，但由于其尺度相对宜人，没有给人很强的污染感受，而王府井区域则由于空旷，人们对污染的感受明确，会及时进入室内。南锣鼓巷的旧城区域人们相对行进比较缓慢，在胡同中比较拥挤，与王府井人群流动较快以及都沿街道两侧行走形成对比。

综上，观察的结论是，雾霾天这些景点还会有相当的人气，但雾霾天气对胡同这种基本没有室内的区域活力影响较大，没有庇护场所，也影响人的情绪。

面对雾霾，城市设计能做什么

雾霾影响着游客在旅游景区的参观感受。最根本的方法是从污染源头入手，减少大气污染物排放。但这是一项长期措施。短期内，能源结构和工业、机动车排放量难以大幅改变。我们可以从以下的微观城市设计手段，加速污染物的吸收和扩散，也是减小雾霾对市民健康影响的补救措施。

1）景观介入

相关研究表明，植物叶片可以通过滞留、附着、粘附三种方式吸附大气颗粒物，改善城市环境。因此，在景区中可以适量布置绿化景观，不仅可以美化环境，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改善空气质量。

2）建筑外立面材料优化

建筑表面某些部分风速较低，容易造成污染物滞留堆积。因此，对于污染物易聚集的区域，建筑外立面材料选择一些类似多孔材料的材料来吸附大气颗粒物，改善空气质量。

3）设置景观小品

在室外空间较为充裕的景区，可以置入景观小品节点。景观小品为室内或半室外空间，通过植物、材料等有效隔绝污染物进入，降低空间内污染物浓度，给游客提供舒适的短暂休憩的环境。

4）临时性“防护”装置

对一些空间较为紧凑的街道（如胡同），可以设置临时性“隔离”装置，如带有吸附性材料的透明顶棚。正常情况下不投入使用，在严重雾霾情况下（如红色预警）开启，建立临时性“室内”空间，有效阻止污染物进入街道。同时，装置在设计上也要考虑对视觉景观的影响，如选用透明度高、或与原景区建筑材料相同或相近的材料，尽可能地降低对游客游览行为的干扰。

上述应对措施在不同尺度街道都可以使用，综合考虑可行性（通行性、视觉遮挡的影响程度等），小尺度街道（胡同）更适宜使用景观介入、建筑外立面材料优化和景观小品，中、大尺度街道更适用景观介入、建筑外立面材料优化和临时性“防护”装置。

综合以上分析，整体上当空气质量较差时，北京二环内旅游景点的活力下降，与此同时景点活力还与景点的类型（以室内还是室外活动为主）、访问时段、商业密度、温度和天气状况有关，并且景点内部同一时间不同尺度的室外空间在行人行为、风速、污染物扩散状况等方面都存在差异。

雾霾对视觉环境的影响，改变了人们对城市的认知。在景区规划设计中，将其纳入考虑范畴，可以更好地应对雾霾问题，在雾霾来临时更好的服务游客。同样，在城市规划中将雾霾作为一个影响因子纳入考虑范畴中，可以优化规划设计，减小雾霾的负面影响。

（本文改写自清华大学建筑学院2016年秋季学期研究生《大数据与城市规划》课程论文，指导教师为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龙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