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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非虚构大赛|周轶君:每一代人如此不同,却又互相塑造

2022-01-20 19:1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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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Sixth Tone英文非虚构写作大赛征稿期间,第六声将陆续发布对部分大赛评委的访谈,包括他们对大赛主题“世代”以及对非虚构写作的价值的理解。了解更多大赛相关的信息,欢迎访问大赛网站

周轶君曾是新华社的战地记者。她开专栏、出书,作品《在埃及数骆驼》收入小学语文课本。2019年,她统筹、主持并导演的纪录片《他乡的童年》引发广泛关注。

语言专业出身的她,自认为是“一个非常老式的编辑”,对中文书面语的简洁和灵动有着苛刻的要求;对英文丰富词汇的精准和干净也深有体会。

在她看来,自己的世代比前辈多了一些怀疑精神,一些与不确定性共处的能力。下一代则成长乃至出生于丰富的科技产品之中,习惯了观看与被观看的生活。同时,全球化的停滞以及疫情的冲击,也一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

尽管世代看起来如此不同,但周轶君关注的是互相的连接。她希望看到新一代人将如何在历史记忆之外,带着自己的印记与世界发生联系。

谈到“中国故事”这一概念,周轶君与我们探讨了她的思考。“恰恰不是说我们要拔着自己的头发努力升上去,说我们有一种特殊的讲述方式……应该叫故事里的中国,或故事里的中国人。”相反,把书写的权利交给大众,记录自己的行业、感兴趣的事物,是她对大赛的期许。

以下采访文字经过编辑摘选,英文翻译版发表于Sixth Tone。

周轶君

在代际差异中寻找世代连接

第六声:您怎么定义自己的世代?

周轶君:我是76年出生的,那是一个充满变化的年代。如果要和80后、90后来比的话,我觉得70年代的人有一点点不同,似乎是完成了一个圆圈,就是一个对自我的认知的否定、再否定,重新发现自我之后,相对完整的圆圈。接触了很多不同的价值观。所以我觉得可能不是最有自信的,而是疑惑和否定最多的一代。比如说我出生的时候是高考刚刚恢复一年,然后改革开放,全球化,你刚刚认知一个东西,然后就会被刷新,会被打破,你慢慢会对很多的事情保有一种不轻易下结论的态度。

第六声:您觉得像您的孩子这样的下一代,会是什么样的人?

周轶君:他们所经历的我觉得最不一样的东西,是科技产品的丰富。应该说从00后开始,他们在非常小的时候,可以说一睁开眼睛一看东西的时候,就对自己是什么样子,非常清楚。我们小时候除了照镜子,很少会看到自己的模样。他们从小就已经习惯了被自己观看,被别人观看,其实从心理上行为上会改变他们。

当然还有别的变迁,比如全球化,到了00后、10后这一代,反而有停滞的迹象,变得可以说在很多地方不太受欢迎了。我想这个影响可能要在他们再长大一点才显示出来。

第六声:有一个您比较羡慕的世代吗?

周轶君:就像考古的多个岩层,每一代颜色都不一样。中国这几十年发展特别快,代际差异可能比其他社会更显著,但我恰恰感兴趣的是岩层中间的渐变色,世代交际连接的地方。说80年代和90年代跟70年代截然不同,其实是有继承的,改变也好,叛逆也好,一定会受上一代的影响。所以要看年轻人,我恰恰觉得要看他们的老人,他们的老一辈是什么样子才塑造了下一辈是什么样子。

第六声:在英文语境下,有哪一代的中国故事是较少被讲述的吗?您会更多希望看到什么样的故事?

周轶君:关于有没有哪一代的刻板印象,我不能说我的阅读量足够下判断。只能说我觉得有一些元素可能会重复出现,比如说像历史伤痛,挣扎痛苦的东西,我觉得看到还是蛮多的。而目前还没有看到的,就是走向世界的这一代,他们可能没有经历过像上面我说到的那种痛苦和挣扎,那么他们与世界的遭遇是什么样子的?当中怎样发现差异与共鸣?

2007年,周轶君在工作中。图源:豆瓣

从“讲中国故事”到“讲你的故事”

第六声:可否跟我们的写作者分享一些您的写作习惯?

周轶君:我的写作习惯不算太好。我见过的习惯比较好的人,其实没有别的,要在固定的时间里固定去写,然后不间断地写。还有一点是他们都不像我话那么多,而重观察。

朋友说我的观察就是特别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咖啡馆、餐厅,我总经常去有意无意听邻桌的人对话,真的像戏剧一样。

一个好的非虚构写作者,首先应该是好的聆听者和观察者。

第六声:我们的slogan是tell your China story。想听听您的看法。

周轶君: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供探讨。实际上什么是中国故事,其实是故事里的中国。比如说,宝莱坞的故事,那个叫印度故事吗?还是叫故事里的印度?所以我觉得不必要特别拔高,上升到一种特别的讲述方式,一种叫做中国故事的东西。 而是说,it's your turn to tell your story。

第六声:作为一个多媒介生产工作者,您觉得写作相对于其他媒介,它今天的独特价值如何?

周轶君:我觉得这个头衔非常好。非虚构一个特别好的趋势,就是把写作从所谓作家记者的特权中解放出来。只要一些基本的培训,就可以让不同行业的人去写他们自己的故事。他们自己拿起笔来写的时候,完全原生态,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有解放的意义。

至于写作的独特性,很难讲。相比影像,它的信息量大,静静地呆在那里,需要和给予受众思考的空间也更大。

第六声:您做战地记者的时期,视角是更在地化的;后来做纪录片,包括做节目,就会有一些比较的意识,会关照我们自己的问题,感觉是跟中文语境越来越贴近的。您自己怎么看待这种语境的转变?

周轶君:你的观察非常对。这个跟中国的影响力在这10年、20年当中的变化关系密切。我 2000年第一次出国,去埃及留学,当时还写过一篇文章,叫“在金字塔下寻找中国故事”之类的,那时候我印象中中国的故事实际上无非是中国制造,大家觉得中国是一个遥远的国度,在我们这里卖一些小商品,对中国人直接的感受,就是可能不特别融入,跟我们交往不多,但很友善,仅此而已。

后来逐渐地,我从国际报道的角度,看到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份量。非常巨大的变化。跟欧洲一些人士做访问,他们自己都感觉到一种力量对比的颠覆。

包括民间层面,哪怕你到委内瑞拉,他们告诉我有一些村子还没通电,中国人已经就已经去开小商店开超市,这种生命力太强了。

所以中国的影响越来越多向你走过来,你实际上不得不仔细地观察它。

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虽然是一个中国人,但也需要不断去再审视我的国家。方方面面,你都要重新去做功课。

采访:蔡依纹 傅蓓梦 谢安然

转写:李懿娟

编辑:智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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