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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普利兹克奖|他们的建筑哲学: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每年的二,三月之交似乎就是文化与艺术届的颁奖季。奥斯卡金像奖刚刚揭晓,喧嚣犹存于耳,世界建筑界的“奥斯卡奖”——2017年普利兹克奖于北京时间3月1日的23点正式揭晓。几乎继承了近年来“测不准定律”的传统,大奖的桂冠再次和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一批明星建筑师Steven Holl,David Chipperfield,Santiago Calatrava等等失之交臂,而落到了一个西班牙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事务所——RCR的头上。结果公布后,普利兹克奖的评委张永和对结果是如此评价的:“普利兹克奖是完全不可预测的。 ... 整个评审团都不会认为有某些建筑师在排着队等这个奖。它不是在给‘成功’建筑师发勋章。”
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年的普利兹克奖会花落RCR, RCR究竟是谁, 今年RCR的得奖,究竟又意义为何?
普利兹克奖官方主页截图
何为普利兹克奖?
建筑界每年奖项众多,而最重要的年度奖项有两个:以德国现代主义建筑大师密斯·凡·德罗命名的密斯·凡·德罗欧洲当代建筑奖European Union Prize for Contemporary Architecture和凯悦基金会颁发的普利兹克奖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和前者评奖的对象为当年度落成的某个优秀建筑物不同,后者是颁发给某一个建筑师的。 目的以表彰“在世建筑师,其建筑作品展现了其天赋、远见与奉献等特质的交融,并透过建筑艺术,立下对人道与建筑环境延续且意义重大的贡献”。所以普利兹克奖从某种意义上,有点类似建筑界的“终身成就奖”。它代表着建筑学界对某个建筑师的在这门学科上贡献的盖棺论定般的肯定,更是对这个建筑师本人辛苦劳动和伟大创造的赞赏和嘉奖。 这点以2015年德国建筑大师Frei Otto得奖的过程最为世人称道。90岁的老人在弥留之际,收到了凯悦基金会特意提前公布的奖项。基金会赶在大师的辞世之前将这座奖颁给了他, 给大师最后送去了即将步入永恒的黑暗前,最后一丝熹微的温暖。
小而美的 RCR
当RCR最终捧起今年的普利兹克奖的桂冠时,虽然不像2016年奖项公布后,大家都在询问“他是谁”,但“出乎意料”的反应依然在社交媒体上如涟漪般此起彼伏。 其实这家在建筑界内部早已不是默默无闻,甚至是小有名气的公司, 如果我们走近并认知这家事务所和他们的作品,其实不难理解这花落RCR背后的“情理之中”。
RCR,又名 Aranda, Pigem i Vilalta arquitectes。RCR来自三名主创建筑师Rafael Aranda,Carme Pigem和Ramón Vilalta的名字首字母的简写。事务所建筑并不大,长得像废弃工业仓库一般的建筑坐落在Olot小镇的一条小街上, 不远处静静流淌着弗卢比瓦河(Fluvia)。Olot所在的地区叫La Garrotxa, 这里以它独特的火山地貌而出名。 干燥多孔的火成岩,纵横的小溪与河流, 火山喷发后形成的丘陵,让这里美丽而富有风情。 弗卢比瓦河就是发源于这片山丘之中,慢慢流入了不远处蔚蓝的地中海里。
La Garrotxa而这里的自然环景,就是理解RCR和他们建筑哲学的关键。 不像绝大部分的建筑事务所为了生计把自己的办公室设在鳞次栉比的大都市中,RCR如同隐修的僧侣般,从开业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事业根植在Olot小镇上,因为他们迷恋这片土地,热爱这片土地。
Olot
这种对土地的热爱并不突兀,这种热爱几乎是如基因般流淌在西班牙人的血液里的。伟大的西班牙诗人洛尔迦曾说“我热爱这片土地。我所有的情感都有赖于此。泥土、乡村,在我的生命里锻造出伟大的东西”。这种对土地强烈的人文情怀从未断绝的也在西班牙建筑师里代代传承。从早期的Lluís Domènech i Montaner,Antoni Gaudi, 到后来的Alejandro de la Sota,Enric Miralles 再到今天的的RCR。 薪火相传的传统,让席卷全球的现代主义建筑在利比里亚半岛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得到的却是别具一格的,带着有和西班牙当地独特气候的相适应的,和当地环境和地景相协调的,并根植于当地传统的,有着浓厚地域主义色彩的独特建筑风格。
Soulages Museum, 2014, Rodez, France, In collaboration with G. Trégouët
RCR就是脱胎于这么一个背景,成长起来的一个带有自我意识和强烈风格的建筑师事务所。 他们在不乏实用性的前提下,用更加诗意的方式, 以建筑的方式,去发现,唤醒和强化能在这块土地上的多重维度。 天空,土壤,岩石,雨水,树木,河流,阳光,阴影和空气, 甚至是触觉和声音, RCR以诗人般的敏感,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元素,配合钢铁,玻璃和其他现代建筑材料,来反映和表征周围环境,气候和天气的变化,来试图构建一个新的“人造的自然。”
Les Cols Restaurant Marquee, 2011, Olot, Girona, Spain
所以会有人一直把RCR误解为一个景观事务所。虽然不难理解这种误解,但其实不是, RCR只是一直在试图在“自然”和“人工”之间,为建筑寻找一个新的维度,一种新的语言,一种新的姿态。
比如RCR在2000年落成的项目Tossols Basil田野竞技运动场。 在Olot小镇外河道边的一片树林环绕,散布着火山岩石的的废弃农田上, 为附近的一所学校里的孩子们,修建一个上体育课的地方。
Tossols-Basil Athletics Track, 2000, Olot, Girona, Spain
这可以称得上是他们最精彩的作品之一。为了尊重基地内的植被风貌,修复已经恶化了的土地,同时创造出一个为孩子提供活动场所。 四百米的跑道, 小的足球场和多种运动场地,被巧妙灵活,因地制宜的安置在了这块地中。
在赛场的边缘,RCR用耐候钢搭建了一个名叫2X1的小亭子。“那个小亭子里藏着一个吧台和一个储藏间,服务于到这里踢球的人和运动场边的观众。这个亭子就是两个由耐候钢塑造的立体体块,被一个薄薄的屋顶和同样材料地面给连在一起。它的名字叫2X1:是因为这是面向同一个舞台的两个要素被连接成为一个物体。”
耐候钢是RCR钟爱的材料,他们在各个项目上反复使用这种因侵蚀过而带着自身锈色,无比粗糙的材料, 那张颜色,是类似土壤的颜色,那种粗糙,是类似土壤的粗糙。
为了避免大面积的观众席破坏地景,RCR利用地貌,设计了仅仅用三条毛石砌筑边缘的台地作为看台。三条边缘沿着等高线,微微起伏,细腻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希腊的古典风骨。就这样,在这自然与人工, 曲线与几何,随机与计划中,西班牙人取得了是一种巧妙的和谐和完美的统一。
上述罗列的一系列对立的形容词,似乎就是形容RCR建筑的最佳方式,当然远不止上述的三个。 比如内与外,光线与阴影, 可见与不可见, 经验与情感,实用与情感……这一系列矛盾却又统一的完美结合,就是RCR和他们的建筑。
就好像他们建筑中的材料的处理方式,越接近火山石的地面,钢板和混凝土上的肌理就越粗矿和毛糙,而越接近天空, 玻璃和不锈钢就却透明和光滑。 这种如同诗歌般细腻而又流畅的表达, 是RCR建筑的精髓所在。
Les Cols Pavilions
Les Cols Pavilions
美与诗意的回归
这一届普利兹克奖评审辞,写出了RCR的建筑的意义和价值:“在当今这个时代,有一个全世界都在问的重要问题,不只关乎建筑,也关乎法律、政治和政府。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化的世界,必须依赖国际影响、商业贸易、探讨商议、交易事务等。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担忧,甚至恐惧,由于这种全球化的影响,我们会不会逐渐失去本土价值观、本土艺术和本土风俗, 拉斐尔·阿兰达、卡莫·皮格姆和拉蒙·比拉尔塔告诉我们,两者或许可以和谐共生。他们以美好和诗意的方式让我们看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非此即彼,至少可以在建筑中寻求两者的共存——根植本土,同时拥抱世界。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答案,尤其是设想它也适用于现代生活的其他领域中时。” 在当下充斥着图像暴力的建筑和明星建筑师全球肆意横行的今天,2017年的普利兹克奖,无疑是对这如同清风般的RCR的作品和他们的思想的肯定和鼓励,也对业界有着广泛的指导和启发意义,从这点上,评委会功不可没。
Bell–Lloc Winery, 2007, Palamós, Girona, Spain
但另一方面,这种对地域价值的重塑,对美学和诗意的再次强调,似乎让我们看到普利兹克奖在评选标准上自我修正,拨乱反正的努力和尝试。 在2016年在普利兹克奖颁发给Alejandro Aravena之后, Patrik Schumacher就炮轰普利兹克奖只顾得追求“政治正确”,变成了人道主义奖项,却缺乏创新,勇气和活力,放弃了促进建筑学科创新和建筑师职业发展的重任。
而在当下越来越多人对过度的“政治正确”进行反思的时候, 2017年普利兹克奖的花落RCR,这样的华丽转身,对建筑学本身的一次回归,无疑也是充满美和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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