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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回归,日内瓦用艺术“挑战”两百年前的著名鬼怪
1816年,欧洲历史上最著名的两位哥特文学主人公——弗兰肯斯坦与吸血鬼在瑞士日内瓦近郊的莱蒙湖畔诞生。200年后,日内瓦拉特美术馆为他们“招魂”,从2016年12月起至今年3月19日,举办一场名为“黑暗回归——弗兰肯斯坦开创的哥特式幻想”的展览。
1816年在历史上被称为“无夏之年”,在全世界范围内,漫长的冬日好像永无尽头,浓密的乌云下阳光微弱而罕见,直到初夏时节,瑞士日内瓦近郊的莱蒙湖畔竟然还在飘雪,和往年一样聚集在这度假天堂的人们无法去远足或泛舟,只能躲在阴暗的房间里,末日一般的异常天候唤醒了人们心底最绝望的恐惧与最阴暗的幻想。欧洲历史上最著名的两个哥特文学主人公——弗兰肯斯坦创造的怪物与吸血鬼就诞生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时隔200年,两只鬼怪和他们的“子孙”成了一代代人最黑暗的梦魇。如今,在他们的诞生地,瑞士日内瓦拉特美术馆正在为他们举办“招魂仪式”:一场题为“黑暗回归——弗兰肯斯坦开创的哥特式幻想”的展览将持续到今年3月19日。展览只在下午开放,所有参观者都必须提前半个月预约,显得颇为神秘,它是否能够满足哥特艺术爱好者的特殊趣味,又给参观者的胆量设置了怎样的挑战呢?
德国导演Werner Herzog的电影《硫磺矿口——等待一场必然的灾难》(1977)中的场景整个展览被设计成两大版块,为了切题,自然少不了要回顾历史,探讨《弗兰肯斯坦》诞生的契机。这段文学史上的轶事要到气候与地质学家的记录本中去寻找源头。事实上,200年前那全球性的恶劣天气是拜了一场毁灭性的天灾所赐:印尼松巴哇岛上的坦博拉火山在前一年4月初突然爆发,持续涌出的岩浆与衍生的海啸造成了近7万人死亡,周围的大片海域在整整一周里变成了地狱中沸腾的火海。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火山爆发,比因为毁灭庞贝城而闻名的维苏威火山爆发还要剧烈七倍。喷发释放出的大量火山灰弥漫到全球,整整一年间,全世界的气候都受到了严重影响。这来自地球深处的恐怖力量激发了大量的艺术创作,好几个星期里,日落时分的天空由于布满飘浮的尘埃,总是呈现出妖异的血红色,透纳将这令人不安的暮色留在了他的许多画作里。而另一些对这“末日”的记忆来的晚一些,不这么具象,但其影响却更为持久……
英国画家透纳的《湖上日落》(1835-1845)英国画家约翰·马丁的《最后一个人》(1833)就在200年前那个异常寒冷的5月,尚未结为夫妻的玛丽·葛德文与珀西·雪莱从伦敦结伴来到日内瓦,陪伴他们还有玛丽的继妹克莱尔·克莱蒙特,她是乔治·戈登·拜伦勋爵情人,当时正怀着他的孩子。十天后,这位大诗人也加入进来,还带来一位年轻的医生朋友让·威廉·波利多雷。拜伦来这儿不仅是为了与情人团聚,也是为了逃避人们对他与继姐奥古斯塔·李不伦之恋的指控。拜伦与雪莱的友情让这群人聚在一起,他们为了消夏在蒙塔莱格里小镇租下了迪奥达蒂别墅,然而夏天却一直没有到来。百无聊赖之下,他们围坐在壁炉前闲聊关于电磁学的新奇科学发现,还一起阅读了刚被译成法语的德国短篇故事集《死神寓言》(Fantasmagoriana),灵感迸发之际,几个人展开了一场写作竞赛,由此诞生了三部作品:其一是拜伦的诗作《黑暗》;其二是波利多雷受拜伦启发创作的《吸血鬼》,这位富有现代精神的吸血鬼被公认为斯托克笔下德古拉伯爵的先祖;影响最为深远的就是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这部作品于1818年出版,被誉为现代哥特文学的开山之作。
瑞士日内瓦拉特美术馆展览“黑暗回归——弗兰肯斯坦开创的哥特式幻想”现场西班牙画家戈雅的《幻想曲》系列(1797-1798)中的一幅展览在还原历史氛围方面可谓构思缜密。除了这三位作家的肖像外,还搜集了大量鲜为人知的人像。其中有戈雅的木刻版画、杰利柯的石版画和素描、菲斯利的巨幅画作,以及当时的一些哥特小说、黑色小说中的插图。画面中的男男女女,有的在遭受酷刑,有的则是飘忽的幽灵或枯槁的鬼魂,从诡异的动物、这些永生的尸骸与生不如死的活人面孔中,渗透着浪漫主义时代崇尚死亡梦魇的“黑暗面”。英国艺术家的作品在展览中分量比较重,这一点也符合恐怖小说与哥特艺术风靡英伦的历史。在展览中我们可以找到乔治·罗姆尼、让·马丁和威廉·布莱克的几幅作品。其中有布莱克根据菲斯利作品所创作的一幅铅笔画稿《地狱中的罪人》,将痛苦与憎恶的情感表现到了极致。为了展现那个时代独特的火山现象与严寒气候,展览中还加入了不少关于火山喷发、暴风雨和冰川的绘画和摄影作品。值得一提的是在爱德华·柏克豪斯描绘勃朗峰的水彩画中,我们能发现在1829年时,那里终年积雪覆盖的冰川曾经是多么壮观,如今这样的景象只能在画中回味了……
德国画家Gerhard Marcks的木刻版画《吸血鬼》(1948)瑞士画家Carlos Schwabe的《海浪》(1906)加拿大艺术家Margaret Atwood(撰文)与Charles Pachter(插图)合作的《弗兰肯斯坦博士的演讲》(1966)电影《异形》中的怪物模型从弗兰肯斯坦和吸血鬼开始,诞生了各种样貌狰狞的鬼怪,它们成了欧洲乃至全世界种种人类灾难与社会焦虑的化身:两次世界大战、纳粹的毒气室、核威胁、艾滋病、女权与有色人种的权利运动、殖民地的解放,以及孤独、癫狂、自闭等一些在现代社会更普遍、更个人的人类情感异化。展览的第二部分就旨在网罗这类主题从19世纪初至今所衍生出的艺术与文学作品。展品数量丰富,门类齐全,包含了100多位艺术家的作品,其中有绘画、摄影、装置艺术、影视作品,还有一些作文学作品的手稿、初版、别具深意的译本以及朗诵版本。其中的大量作品来自欧洲和美国、加拿大的各大博物馆借展。我们在其中可以发现许多近代大师的作品,比如:妮姬·德圣法勒、露易丝·布尔乔亚、阿丽娜·绍波兹妮科芙、乔治·格罗兹、阿尔弗莱德·库宾、汉斯·贝尔默和让·丁格利等等。
瑞士日内瓦拉特美术馆展览“黑暗回归——弗兰肯斯坦开创的哥特式幻想”现场瑞士日内瓦拉特美术馆展览“黑暗回归——弗兰肯斯坦开创的哥特式幻想”现场展览还在两个区域中间开辟了一个特别的小厅,用来展示1990年代以后,以自然灾害、人类与自然毁灭性力量的关系为主题的一系列当代艺术作品。梅兹蓬皮杜艺术中心在2016年策划过一个题为《壮哉,世界的震颤》的展览,对相同的主题进行过深刻而独到的展现。法国《世界报》的艺术评论家菲利普·达让在参观过后,颇不客气地指出:“相比之下,这个展览中小插曲就显得有些零碎而平庸了。”
波兰画家Jerzy "Jurry" Zieliński的《丛林法则》(1976)英国艺术家Sarah Lucas创作的装置《新宗教(蓝)》(1999)法国艺术家Niki de Saint Phalle的作品《霸王龙》(1963)展览对于当代哥特艺术的理解来源于艺术史家吉尔达·威廉姆斯的观点。她认为“哥特”这个概念在1990年代末复苏,并不仅仅是借用了古老的文学流派,而是当代艺术对18世纪末19世纪初文学艺术一系列母题的继承与延续:对事物外表与肌理的重视、以幽闭空间的瓦解来表现同过去的决裂、对肉体痛苦的迷恋、以戏剧化场景与偷窥视角来展现实际的疏离、放大皮肤毛发的细节来展现怪诞畸形、用模糊的轮廓来代表主体的迷失……剥离出这些特征,才能跳出僵化的哥特艺术符号(怪物、吸血鬼、死者头颅、蛇蝎女郎、棺木与十字架等等)去表现充满黑暗的幻想。
美国艺术家Cindy Sherman的系列摄影作品《无题-175》(1987)美国艺术家Cindy Sherman的系列摄影作品《无题-169》(1987)在展览所展出的当代艺术作品中,菲利普·达让认为最挑战人忍受极限的是辛迪·谢尔曼在1987年拍摄的一组照片,腐朽的食物、腐烂的动物和人类尸体,恶心的画面让人反胃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另一件颇为耐人寻味作品的是斯特林·鲁比的“吸血鬼”系列装置艺术中的一件,这是用美国国旗图案的布条搅纽编织成的两只吸血鬼的嘴唇,露出长长的尖牙和血滴。达让嘲讽说:“这件作品在前几年鲁比创作它时看上去还显得很诡异,不过到了特朗普的时代,就感觉正常多了。”
(本文编译自菲利普·达让发表在法国《世界报》的文章《日内瓦的恐怖杂货铺》及展览图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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