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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业春节后告急反思：网点老板没钱赚，普遍缺乏对人的经营

澎湃新闻记者张枭翔欧阳李宁

2017-02-21 06:33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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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年春节的气氛尚未完全消散，国内多家大型民营快递公司就遭遇了上市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2月13日上午，申通快递（002468）上海卢湾公司传出因经营问题，造成大量快件积压的消息。

2月15日，圆通速递（600233）北京花园桥网点被曝出关门，消费者上门找快递。

不止于此。中通、韵达，以及从汇通转化而来的百世，也不时有部分网点快递积压的消息爆出。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从多家快递公司处了解到，随着各大快递公司总部纷纷介入支持，相关网点的快递积压问题，如今已普遍得到解决。

但舆论对于民营快递经营模式、快递人员流失、网点盈利困难的担忧，仍未缓解。

一名要求匿名的民营快递网点加盟商就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眼下“通达系”快递公司对加盟网点目前普遍实行“以罚代管”，这不是长远之计。一旦罚款超出快递网点的承受能力，快递网点就被压垮了，“快递公司总部和加盟商网点共建，网络共享，是一种比较理想的状态。”

中国物流学会特约研究员杨达卿对澎湃新闻分析，过去二十多年，加盟式快递企业普遍缺乏“对人的经营”。在加盟生态下，快递人多是赚钱工具。回归到“经营人”，才可能创造更大价值。

2月15日，圆通快递员在圆通北京花园桥网点临时租借的仓库里翻捡快件。澎湃新闻记者张枭翔图

民营快递业“春运”：被放大的用工荒

让部分快递网点，在春节后遭遇积压风波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快递员返岗率的不足，这基本也是快递业常年的“惯例”。

以圆通北京南磨房分公司为例，该公司有40多名业务员，春节后返岗率达80%，40多辆快件派送车配置基本齐全。

圆通北京欢乐谷公司相关负责人向澎湃新闻坦言，一年到头，快递业务员也就春节能回家一趟，“谁都想在家里多待几天。”

该网点相关负责人进一步表示，快递从业者中年轻人居多，春节回家有相亲等事情，节后返岗率是会受影响，因而造成个别网点的快件派送压力比较大。

还有部分快递员在春节后会选择跳槽。

2月13日，申通快递发言人对澎湃新闻称，春节后，的确有部分快递员跳槽，“但这是个行业性的问题，每年都是这样的。毕竟快递行业比较辛苦，平均收入也并不高。快递员有更好的地方要去，我们也管不住。”

沪上一名快递员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我们现在月收入在六七千左右，送外卖能比现在高一半左右。”

而在另一面，春节后又是快递业务量的一个小高峰。

“很多返乡的人会在春节后返回北上广，多少都会从老家寄一些东西回工作所在地。”圆通北京南磨房分公司负责人曾智伟告诉澎湃新闻。

前述圆通北京欢乐谷相关负责人也告诉澎湃新闻，做快递就怕年底、年初，“‘双十一’倒是不怕，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快递公司都提前准备好了车辆和人力。”

具体到单个的快递公司网点，还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自身原因。

某快递公司上海一直营网点相关人士就向澎湃新闻透露，上海快递市场传出快件积压的，主要是申通、圆通，这是因为它们市场占有率高，业务量是其他公司的好几倍，只要晚一天，造成的影响就很大。“比如他们一个网点一天可能有四五百个件，我们只有100个，他们一天送得不及时，后续就越堆越多，造成的影响也比别的快递公司大得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快件积压的现象已明显好转。

澎湃新闻记者走访发现，随着快递员逐步返岗，以及各大快递公司总部的协调运作，如今相关存在快件积压问题，已经普遍得到解决。

“相比往年，此次‘快递业用工荒’被过度放大。”一名快递业资深人士告诉澎湃新闻。相关行业数据显示，2017年春节后快递业整体继续向好，对比去年元宵节前后，当日稳妥签收率较去年同期上升了6个百分点。

百世快递官方微博称“百世快递停发上海市快件？纯属造谣！”

流言冲击波：“有些老客户出现观望”

但这次快件积压，部分网点关门，加上所谓“倒闭”传言的流传，对快递公司的影响尚未完全消退。

“这对我们是‘要命’的事情。”谈及圆通北京花园桥网点快件积压“事件”，圆通北京南磨房分公司负责人曾智伟这样说。

曾智伟有些委屈，“个别网点出事，随着舆论的放大作用，我们正常的网点也跟着倒霉了。”

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圆通北京南磨房网点正常情况下日均揽收快件约为1500件，近日，该网点快件量揽收量较往日少了200-300件，幅度在10%-20%，“有些老客户也开始持观望态度，暂时中断了与我们的合作。”

澎湃新闻在圆通欢乐谷分公司走访时，该网点相关负责人也透露，“业务量受到一定影响。”

2月16日，圆通在一则声明中表示，圆通速递整体运营正常，包括北京区域在内的快件揽派均正常。并称北京花园桥加盟网点因质量问题，已被调整，受到影响的所有快件2月17日可派送完毕。

圆通在声明中还称，由于集中发货、员工返岗等原因，春节后快递业务整体运营压力加大是历年均可能出现的情况，也是整个行业的痛点。

2月18日，圆通公司总部向澎湃新闻表示，目前，圆通速递各管理区、省区对下属各加盟网点均会实时监控。一旦发现问题，各管区及省区均会派管理人员驻点帮扶，并调节周边兄弟网点互相帮助。

圆通北京观音堂分公司2月14日的快件派送统计表。澎湃新闻记者张枭翔图

“这两年，大家都很难熬，网点老板没钱赚，基层快递员对罚款抱怨大”

经历这场风波过后，更多行业人士开始反思快递业加盟模式的短板。

一名要求匿名的加盟商向澎湃新闻记者总结了民营快递加盟模式的几个问题：

第一，“通达系”快递公司目前普遍实行“以罚代管”，这不是长远之计，一旦罚款超出快递网点的承受能力，快递网点就被压垮了，“快递公司总部和加盟商网点共建，网络共享，是一种比较理想的状态。”

第二，快递行业仍处于低价竞争状态。有些快递网点为了冲量，大量承接一些可有可无的单子。目前，快递行业的平均毛利润只有3%-5%，每单毛利润从0.3-0.5元到3-5元不等。有的网点在承接大批量业务时，每单的利润甚至低到3-5分。

第三，快递加盟商需要垫付大量资金，当客户突然解约时损失惨重。据了解，在承接电商等大客户的业务时，费用一般半年结算一次。快递加盟网点需要垫付面单费、中转费（编注：中转费由快递公司总部系统自动扣取，一定重量之下是固定收费）、人工成本、场地租金等。

此外，快递公司发空单（编注：电商为了刷单冲量，发了包裹，实际上包裹里没有货物，物流信息可查）的现象仍然存在。

“这两年，大家都很难熬，网点老板没钱赚，基层快递员对罚款抱怨大。”这名要求匿名的民营快递加盟商说。

曾智伟认为，快递网点做好了不可能不赚钱，前提是做到精细化运营。

而与此同时，已相继上市的各大快递公司，还有业绩承诺压力。

以圆通为例，圆通速递（600233）承诺，在2016年、2017年、2018的净利润分别不低于11亿元、13.3亿元、15.5亿元。

在此背景下，各大快递公司还能拿出多少资金，用以支援加盟网点，改善管理模式，解决快递员“五险一金”保障等问题，还要打个问号。

曾智伟认为，一次性让行业问题集中爆发也是好事情，“接下来，快递公司应该会进一步将业务向精细化方向发展，同时将基础网络打好，把末端服务做好。”

2月18日上午11时30分左右，圆通北京南磨房分公司仓库实景。

澎湃新闻记者张枭翔图

“普遍缺乏‘对人的经营’”

“这是中国快递业季节性流行‘感冒’。加盟式企业快递员的候鸟生态，每年春节返乡都会造成网点短期掉链子。”中国物流学会特约研究员杨达卿这样看待快递业此次危机。

杨达卿告诉澎湃新闻，过去二十多年，加盟式快递企业普遍缺乏“对人的经营”。在加盟生态下，快递人多是赚钱工具。如果回归到“经营人”，才可能创造更大价值。杨达卿认为，顺丰比“通达系”快递公司更强的方面，不只是直营模式，还因为顺丰创始人王卫比“通达系”快递公司创始人更懂得“经营”人。

杨达卿强调，在反思快递企业近期出现的问题时，不能忽视快递业宏观环境出现的变化：其一，人口红利已经透支。从2005年到2016年，快递业务量增长24倍，但快递员增长仅13倍。其二，新兴市场分流一线专业人员。过去十多年的电商发展，主要是单一的快递物流，但在外卖、跑腿等新兴的民生物流崛起之际，需要训练有素的物流人，加盟式快递员受到这类新兴企业欢迎。其三，新生代快递员更易流动。新生代不同于打工一代，有随性的一面，这个群体对个人利益维权意识觉醒，也更在意职业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