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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米谈新版音乐剧《地下铁》:那个盲少女就是我
2003年,台湾导演黎焕雄将《地下铁》搬上了音乐剧舞台,上海正是其中巡演一站。13年后再出“青春版”,上海依旧是绕不过去的一站。3月31日至4月1日,由魏如昀、HUSH主演的《地下铁》将在上海文化广场连演两场。
13年过去,黎焕雄觉得《地下铁》里讲述的故事并没有过时,“都市生活越来越快速,复杂密集的地下铁就像一个巨大迷宫,人们对美丽事物的感受力越来越弱,想象力越来越匮乏。在你快要忘了想象力时,《地下铁》会提醒你,而每一个拥有地下铁的城市,都可以从这部戏里找到勇气和温度。”
青春版《地下铁》
黎焕雄原是做小剧场(前卫戏剧)出身,2003年,他转投大剧场,做的第一部音乐剧便是《地下铁》。一个实验、先锋的人要做“小清新”,剧场界的朋友们都有点手足无措。
从一开始,黎焕雄就和作曲陈建骐达成了共识,这不会是一部传统的音乐剧:幾米原作着重散文式的抒情,这部剧亦志在探讨绘本中有关渴望、生命、追寻、死亡的主题;幾米绘本中的图画被搬上舞台,通过多媒体放大,演员就像在绘本中表演;除了原故事里的角色,剧中还加入了许多新人物,不管是现实还是想象中的。
2003年,《地下铁》展开第一轮巡演,盲女的扮演者是陈绮贞。虽然票房全满,但业内人士以及那些一路看黎焕雄做现代戏剧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发出肯定的回应,不少人甚至有这样的困惑:这是音乐剧吗?戏剧冲突在哪?盲女的旅途到底要讲什么?
黎焕雄当时的心情是浮躁、焦虑、委屈的,“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2012年,制作人建议重新做一版,主演改成了魏如萱,剧中的内容渐渐丰满,慢慢浮现出应有的轮廓。这一回,《地下铁》在台北重演,理解它的人多了,“满平顺的,但我犯了点错误,我太自满了,很多细节并没有照顾得很好。”
趁着还有力气,黎焕雄希望再出一个“青春版”,而2017年这一版,是他让它成熟的最后一个关卡。盲女更迭到第三代,变成了魏如萱的妹妹魏如昀。
“我不是因为她是魏如萱的妹妹才选她,她有自己的生命力。”2013年,黎焕雄与魏如昀合作过一部戏,陈建骐写了几首转音丰沛的高难度歌曲,魏如昀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歌唱能量,当时就惊艳了黎焕雄,再排《地下铁》,魏如昀成了不二人选。
“一样的歌曲,陈绮贞唱有一种神圣感,魏如萱有迷人的神秘感,不知道是哪个星球来的,魏如昀会唱得人彻底心碎。”黎焕雄这样评价三者的区别。
“我就是这样长大的。”首次演音乐剧,魏如昀就在剧本里找到了年幼时的共鸣,比如,“我小时候不太喜欢说话,和人群有很大的隔阂,我更喜欢和植物说话,会问榕树今天吃了什么,会塞一些小礼物在土壤里给它。”
《地下铁》剧照《地下铁》剧照
今年1月,《地下铁》在台北连演了九天,演到第五天,魏如昀惊讶地发现,每场戏自己都会在不一样的地方落泪,“当我更深入了解盲女以及其他角色和她的关联时,我发现自己有一些问题被解开了,在这部戏里找到了答案。我慢慢和她融合,带着她的喜怒哀乐,互相交换彼此的勇敢和秘密。”
除了舞台做了小幅度更动,新版《地下铁》的台词和音乐几乎没有变化。让黎焕雄感动的是,在建构角色时,这一组演员终于充满了“细节”,甚至各自拥有和角色之间的秘密,“剧中的台词都偏哲学化,除了盲女,其他人都是她脑海里想象出来的角色,他们需要说服自己:我是一个真实的、可以呼吸、有生命力的角色。”
“盲少女就是我”
会哭的不只是魏如昀一个人。
看这部剧,原作者幾米几乎每场戏都会掉泪,他在采访视频中说,“有很多点我完全hold不住,不管是夏宇写的诗,黎焕雄写的词,陈建骐作的曲,还是对白和意向,我完全不行,从头到尾鼻子红通通,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够跳脱。”
看剧过程中,幾米回想起了自己曾经患病的经历。1995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幾米患上了“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住院期间,他对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懂得了生命中每个平凡瞬间的可贵。
这场大病也带来了幾米绘画风格上的改变。他曾在散文《我和我的“小人”》里这样写道:“一开始我对我画里的任何‘小人’都没有投入情感,他们只是我赚钱谋生的工具。我就像是一个脸色苍白、冷血无情的驯兽师,挥舞着皮鞭,日夜鞭打训练他们,期待他们表现出众,可以早日将他们推上表演的舞台,获取掌声,为我赚钱。我未必觉得必须对他们付出任何关爱。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生病后,幾米觉得这些“小人”才真正地属于自己,“他们已变成了我,而我也变成了他们。”
2001年,幾米出版了《地下铁》。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主角应该看不见,因为看不见才有想象空间,有想象空间才可以画出那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继而,他又觉得女生比男生更适合这个角色,而少女又比熟女更打动人,他就这样一点一点慢慢修,修到最后,她就变成了一个15岁的盲眼少女。
《地下铁》剧照“你在做的当下可能很高兴或觉得很好玩,要很多年之后才发现,原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原来我在讲超乎我自己能力理解的事。”创作《地下铁》时,幾米沉迷于画漂亮的画面,并不知道要配什么文字,写着写着,他发现这就是他面对疾病、死亡、重生、鼓励自己的一个过程,“有时候我觉得走到了世界尽头,有时候觉得没有边界,原来我都是在写生命的经验。”
“黎焕雄导演会把我想要隐藏的,不想要说明白的,躲躲藏藏不想要让人家知道的事,一点一点挑出来,再给它一个更美的故事。”第一次看《地下铁》时,幾米想起五年前自己还躺在病床上接近死亡的边缘,五年后,他已经坐在剧场里直面死亡的阴影,“事实上那个盲少女就是我,五年后我才有信心说,我的身体好像够健康,我可以重新走出来接近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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