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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长江丨金沙江:丰富多元的民族文化走廊
金沙江蕴藏的丰富能源,
让它成了名副其实的“黄金水道”。
金沙江流域面积广大,民族众多,难以概述,
本文以金沙江河谷沿岸区域作为叙述中心。
远眺金沙江。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民族文化走廊金沙江
金沙江源远流长,流经青海、西藏、四川、云南四省区,全长两千多公里。金沙江流域是一个广大的地理概念,北至黄河上游,东至大雪山与大渡河,南至乌蒙山与珠江,西至澜沧江。流域海拔由西北向东南逐渐降低,山岳占九成以上,是一条典型的峡谷河流。
金沙江流域地形地貌复杂,涵盖了河谷、盆地、湖泊、高山等众多类型。山川割据塑造了多元复杂的地理环境,流域内的居民在改造自然环境、繁衍生息的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生产生活方式,发展出丰富多元的民族文化。金沙江与其支流的峡谷,既是联通西南地区的地理通道,也是中华民族重要的“民族走廊”。
位于“三江并流”区的梅里雪山。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在金沙江沿岸的河谷地区,世代繁衍生息着藏、彝、汉、傣、白、纳西、傈僳、苗等多民族,他们在长期交流中,既保持了族群文化的独特性,又共同塑造了融洽和谐的生存环境。云南省楚雄州、四川省攀枝花市之间的金沙江河谷是“民族走廊”的典型代表,这片区域山高河深,山川阻绝,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内,地理空间封闭,各民族生存模式相对稳定。苗族、傈僳族居住在山头,以种植耐高寒和干旱的荞、燕麦为主,早年间还保存着狩猎习俗;彝族住山腰,水稻、旱稻、荞麦并重,普遍饲养牛、羊、马等牲畜;傣族在河谷中临水而居,掌握着高超的捕鱼技术,农作物以糯稻、粳稻为主,都是水田种植。因生存环境迥异,这些族群演化出独特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在长期的相处交流中,也形成了互通有无、和谐稳定的立体生存格局。
云南德钦香格里拉的藏族同胞。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中国总体地形西高东低,西南地区是多条大河的发源地,横断山脉中的怒江、金沙江、澜沧江相伴流淌,共同塑造了“三江并流”的地理奇观。“三江地区”自然环境与民族文化丰富多元,民族交流迁徙频繁,形成了民族文化厚重的“藏彝走廊”。金沙江流域文化内涵丰富,除了藏彝走廊外,茶马古道和南方丝绸之路也在这一区域内交融汇合。藏彝走廊、茶马古道和南方丝绸之路含义清晰,各有侧重,但它们关联密切,同出一源,融自然与人文景观为一体,内核中流淌着金沙江的文化基因。
中国云南省楚雄,节日里的红彝族女孩。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金沙江畔窝巴节
金沙江流域是一座民族文化的富矿。金沙江河谷傣族是分布在中国最北边的傣族,他们大多居住在金沙江沿岸地带,主要生活在金沙江上游的华坪、大姚、元谋等地。与云南南部西双版纳、德宏的傣族不同,金沙江河谷傣族不信仰小乘佛教,而是信仰带着原始宗教色彩的万物有灵论,保存着祭山神、龙神、树神、谷神、鱼神的习俗。
蜿蜒的金沙江河谷。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金沙江及其支流有丰富的鱼类资源,金沙江河谷傣族沿江而居,除了种植、畜牧外,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捕鱼曾经是他们不可或缺的维持生计的方式。长期与鱼相伴相生,这里的傣族人民产生了独特的祭鱼习俗,不同区域的祭祀细节略有差异,但鱼神崇拜的核心相同。
例如,每年农历三月初七,楚雄州大姚县湾碧乡的傣族都要举行“窝巴节”。“窝”的意思是聚会,“巴”指鱼,“窝巴”即“鱼的聚会”。当地傣族群众认为,流经村庄的多底河从高处的山谷汇入山脚的金沙江,流淌的江水带走了谷魂和鱼魂。为了确保丰收,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举行祭祀仪式,把谷魂和鱼魂从金沙江中召回村寨。
窝巴节接鱼神。图片来源:马淑吉
“窝巴节”前夕,村中长者会用木头雕刻两条木鱼,一条涂为青色,一条涂为红色,它们是鱼神的化身。三月初七日,村民穿戴盛装,集体来到金沙江边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祭祀仪式结束后,人们将两条木鱼放入金沙江,再沿流经村寨的支流拉木鱼逆流而上,回到村寨,把木鱼放到村里的水潭中,代表鱼神回到了村寨。祭祀鱼神后,村民会相互泼水祈福。
杨慎的云南印象
过去,金沙江既是地理分界线,也是气候、文化的分界线,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们对金沙江以南的云南的认知。
金沙江的两岸,大山万重。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1535年,谪戍云南的杨慎回四川省亲,抵达滇川界河金沙江边时,在元谋县境内的金沙江巡检司留宿,滔滔江水和皎皎月光让杨慎心潮起伏,彻夜难眠,提笔创作了一首题为《宿金沙江》的诗歌:
往年曾向嘉陵宿,驿楼东畔阑干曲。
江声彻夜搅离愁,月色中天照幽独。
岂意飘零瘴海头,嘉陵回首转悠悠。
江声月色那堪说,断肠金沙万里楼。
写作这首诗时,杨慎已经在流放地云南度过了十年谪戍生涯,朝廷始终没有一丝宽宥他的迹象,常年远离故土和亲人,且归期未卜,前程黯淡,诗人内心的悲伤孤寂不言而喻。
谪戍云南期间,杨慎曾七次往返于故乡四川新都与戍地云南之间,金沙江是云南与四川的界河,杨慎的每一次行程,都需要渡过金沙江——金沙江同杨慎的命运紧密地关联在一起,既是他旅途的中转站,也是他人生的重要分界线。江北,是念兹在兹的故乡,是深沉的离愁;江南,则是让他“断肠”的“瘴海”。
《杨慎簪花图》图片来源:陈洪绶/FOTOE
杨慎题写的“不可不饮”石刻。图片来源:杨红文/FOTOE
自况为“投荒人”的杨慎,在谪戍期间创作的诗文大多带着浓郁的悲凉色彩,而他对云南的认知,又强调了金沙江作为地理分界线的属性,认为渡过金沙江,即到了“瘴国”云南,更渲染着这一感情基调,如“万里炎荒万里身,销魂何事别离频”“山高瘴疠多,鸿雁少经过”“万里向炎隅,五载困羁孤”“天隅感流落,日暮吟蹉跎”“荒途不可践,为君愁我心”“飘蓬落羽向南荒,憔悴荣华宁有常”“悲来瘴海凋霜鬓,愁听山楼咽暮笳”“一辞故国三千里,独戍遐荒十六春”……
杨慎的后半生几乎都是在云南度过的,他对云南有深厚的感情,也创作了大量诗文赞美云南的自然与人文景观,为后人留下了富饶的文化宝库。昆明“春城”的美誉,就源自杨慎的诗歌“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但需一分为二看待的是,在杨慎的认知里,云南更多是万里炎荒、山高瘴疠多、炎隅、天隅、荒途、南荒、穷海、绝域、荒陲、瘴海……这些认知,贯穿杨慎的整个戍滇生涯,是河流地理对人们认知产生深远影响的典型例子。
云南香格里拉大峡谷,金沙江奔流而过。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川云之间的“姚嶲路”
杨慎经金沙江边的元谋往返四川与云南间的道路,是历史悠久的“姚嶲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这条道路的部分路段有所变迁,但路线总体保持一致。“姚嶲路”是川滇间的重要通道,也是有文献记载的较早进入云南的道路,历史上又被称为“建昌道”“零关道”“西川道”“清溪关道”。这条道路经邛(今四川邛崃)、雅(今四川雅安)、建昌(今四川西昌)从会川(今四川会理)渡过金沙江,进入云南姚安、白崖(今大理弥渡),从祥云中转,往东可以去往大理,往西可以到达昆明。
三国时期公元225年,蜀汉丞相诸葛亮率军南征云南地区,“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泸”即金沙江,而蜀军具体的渡江地点,经后世学者考证,位于今楚雄州永仁县北部苴却拉鲊渡口,其行军路线大体与“姚嶲路”重合。
“渡泸水再缚番王”,《三国演义》第八十八回插图。图片来源:FOTOE
唐朝与南诏时期,南诏的政治中心位于滇西大理,“姚嶲路”是当时主要的入滇通道。元朝重视对云南的经营,沿“姚嶲路”设立了24个驿站。明代的“姚嶲路”(当时称“建昌路”“建越路”),路线基本延续了元朝时昆明至成都的驿路。“姚嶲路”曲折陡峭,杨慎经祥云段时,作诗形容此道路:“路绕羊肠转,云从马首开。”明中期以后,随着另外两条入滇道路的修建,“建昌路”逐渐阻绝,杨慎创作《宿金沙江》的一百余年后,崇祯十一年(1638),旅行至云南元谋的徐霞客途径金沙江元谋段时,记录了这条道路的情况,“江驿向有驿丞,二十年来,道路不通,久无行人,今止金沙江巡检司带管”。
云南省金沙江大桥。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时代向前发展,金沙江的潜力不断被开发。
一座座公路和铁路大桥横跨江面,
连通川滇两省,
金沙江从天堑变为通途。
交通状况的改善,
加速了金沙江流域经济社会的发展,
也在深刻影响着西南地区的社会和文化。
讲述金沙江的历史文化,
讲述一个从南荒到沃土的变迁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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