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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鸡年,老舍、茅盾、徐悲鸿、巴金……的新年梦想
1933年是农历癸酉年(鸡年)。
那一年的新年到来之际,在主编胡愈之的策划下,中国第一大刊、商务印书馆的《东方杂志》组织了一场面向社会各界人士征集“新年梦想”的征文活动。征文设计了两个问题:1.你梦想中的未来中国是怎样的?2.你的个人生活中有什么梦想?《东方杂志》将回应征文发表在1933年元旦的“新年特大号”专辑上,并标出了回答者的职业类别。
本文摘选了其中一些关于个人生活的新年梦想。参与这次征文回应的有老舍、巴金、茅盾等作家,有外交部长、铁道部次长、教育部科长等公务员,有燕京大学、清华大学、暨南大学、复旦大学等高校教师,还有银行家、画家、学生、普通读者……内容丰富,颇能展示当时人们的风貌。
▲ 洪业【燕京大学教授】少病,少生气,多工作,多玩。
▲ 陈翰笙【社会科学研究所主任】
假使梦想就是希望,我总希望着我个人的工作能助长人类的进化;而我个人的生活不违反这样工作的志趣。
▲ 老舍【小说家】
谈到我个人,更无所谓。知识是我的老天爷,艺术是我的老天娘娘,虽然不一定是把自己砌在象牙之塔内。这不过是你逼着我,我才说;你若是不爱听,我给你换梅博士的武家坡。生命何必是快乐的,只求其有趣而已;希望家中的小白女猫生两三个小小白猫,有趣,有趣!其余的,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完了。
▲ 巴金【小说家】
我个人的生活里不敢有什么梦想,黑暗的现实把我的梦景全都摧毁了。在这一片血泪的海上,我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建造我理想中的美丽的天堂。在这时候我只能够有一点小小的希望,这希望也许就是不能实现的梦想罢。
我的希望是什么?自由地说我想说的话,写我愿意写的文章,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不受人的干涉,不做人的奴隶,不受人的利用。靠着自己的两只手生活,在众人的幸福中求得自己的幸福,不掠夺人,也不被人掠夺。
我有一个先生,他说过这样的话:“我希望每个家庭都有住宅,每个口都有面包,每个心都受教育,每个智慧都得着光明。”假若这就是他的梦想,那么我的也是这个。我也相信个人是和社会分离不开的,要全社会得着解放,得着幸福,个人才有自由和幸福之可言。
▲ 柳亚子【上海市通志馆馆长】
个人生活中的梦想,就是希望在这大联邦内当一个,联邦的人民,每天做六小时抄写或校对的技术工作。
▲ 茅盾【小说家】
我个人生活中有两个梦想,照理是一定能够实现的,然而我至今尙未实现;这两个就是(一) 我希望我的神经衰弱病不再增剧,(二) 我希望每天运动半小时。
▲ 谢冰莹【作家】
在那样自由,平等,完美,幸福的社会里,我愿意做个“尽己所能,取己所需”的“老百姓”。我每天工作,过着愉快的有纪律的团体生活。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里,我努力硏究我的文学和教育,尽量享受我们自己用奋斗和牺牲创造出来的快乐和幸福。
▲ 徐悲鸿【艺术家】
“若乃同情之爱,及于庶物。人类无怨,以跻大同。或瞎七答八,以求至美。或不立语言,以喻大道。凡所谓无声无臭,色即是空者,固非吾漂渺之思之所寄,抑吾之愚,亦解不及此。苟西班牙之末于斯干葡萄能更结四两之实,或广东糯米荔枝,可以植于北平西山;或汤山温泉,得从南京获穴;或传形无线电,可以起视古人;或真有平面麻之粉;或发明白黑人之膏;或痨虫可以杀尽;或辟谷信有方;或老鼠可供趋使;或蚊蝇有益卫生;或遗矢永无臭气;或过目便可不忘。此世乃大足乐,而吾愿亦毕矣。”
▲ 叶圣陶【《中学生》杂志编辑】
实际上,我是不大做梦的。至人无梦,愚人也无梦;至人甚高妙,何敢仰攀,我大概是愚人之流吧。好在现在要说的不是梦而是梦想,但是我也少有梦想。既不想在几个月之内作成一部数十万言的专门著作,也不想有朝一日得到A字大香槟的头奖,有什么可说的呢?从工作室的椅子上离开,就坐到家里书桌前的椅子上,这样的生活未免单调。希望少得闲暇,随便到近处走走,就只三五天也好。——这是近来最真切的梦想了。
▲ 罗文干【外交部长】
能戒酒,能涵养,无疾病,勿懒惰,一直到死的一天,永远做太平盛世的国民。
▲ 刘英士【南京国立编译馆】
这个问题倒可具体回答。我希望能得一个固定的职业,固定的收入,固定的住所,使我能够安心作事。
丰子恺《黄包车夫的梦》▲ 毕云程【豫丰纱厂】
我梦想中的个人生活,不是榨取他人的奢侈生活,也不是被人榨取的饥寒生活,乃是一种不奢侈不饥寒,大众均可得到的平等生活,惟有这种大众均可得到的平等生活,方才可以铲除自私自利,患得患失,欺骗吓诈种的劣根性,而造成一种和平快乐亲爱的社会。
▲ 周伯棣【大阪商科大学】
(一) 个人以硏究经济问题为职志不偏不党,以“学究”的立场硏究实际的经济问题,硏究有得,忠实的揭示给民众。
(二) 在私产制度未曾改变以前,希望个人筹一笔款,给自己生诞的小村落办一个小学堂,以为事业方面的小纪念。
▲ 滕白也【燕京大学教授】
(一) 希望大家有饭吃。
(二) 我也是藉动手以生活的一个。
▲ 章克标【时代画报编辑】
我要的很多,而第一是要些休息的时间,许多人太空闲了,而另外的许多人,又太忙了。比之很忙的人,自己原不能说忙,但只看我在自己生活上不能有什么梦想,也就可知并不十分空闲了。希望先能够有些空间的时间,然后在生活上大概可以寻出些梦想来了。现在所有的,只是生的厌倦。
▲ 査士元【著译家】
年轻人个个都有梦想,我也最多梦想,最欢喜梦想。我现在虽则每日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方办两小时公事;但余下的时间还很多,我依然在梦想许多事,我的第一个梦想,想治好我一个人。我为社会服务,社会给我需要的生活。
我的第二个梦想,是治好我的家。要我的家能给我的人生的安慰。我觉得这一个梦想最难实现;因为我的父亲有我的父亲的时代,我有我的时代;父亲时代的因袭要来禁锢我;我的时代的理想要去反抗父亲时代。两个不相同的时代,永远是不相理解的。没有理解的家庭,自然非我所欲。
所以我的第三个梦想就有些畸形了:我梦想我永远没有一个家;我不属于任何名义的团体。我不属于什么阶级,我不属于什么党社,在自由的空气中我生存,我虽得不到现实,我的梦想永远得自由的飞扬。我的第四个梦想,我不属于任何国藉。
丰子恺《教师之梦》▲ 范寿康【安徽大学教授】
“你会走路吗?”梦神很和霭地向我问。
“我有两脚,我当然会走路的。”在我,这是一个自明的回答。
“那末,请走给我看!”梦神似在和我开玩笑。
不知怎样,两只脚忽然不听我的命令了。前进不能,后退也不能,我正和钉在地上一样。心中真是焦灼!我很想走路,我很想向前走。
“请走给我看吧!赶快向前走吧!你看!前面不是也有人在走吗?”梦神又在向我催促了。
我很想向前走。我很想向前走!可是正在焦灼万分的当儿,小孩的哭声把我唤醒了。
▲ 吴嵩庆【铁道部科长】
可不必为生活而忧虑——家庭,职业等——而能运用我的全心力去追求学问;然后再应有婚姻,职业、选择,居住等等的自由,才能有生活的意趣,最后的梦境,我只想能竭我智慧情感意志所综合的整个人格的最高率,对社会无论大小的事业,有一些贡献。
▲ 顾凤城【光华书局编辑】
我个人的生活不希望做一个资本家,也不希望过超过常人生活标准的生活。我只希望不要为了生活问题整天愁闷,整天想法。要将对付人的心机用作对付自然环境,那么,人类生活的准标自然也可一天天的提高了。
▲ 卫聚贤【曁南大学教授】
(一) 生活安定,三年内完成百万字的《中国通史》。
(二) 到西北考古,作发掘工作。
(三) 到南洋、印度旅行,从缅甸、云南、广西、广东、福建回,考察先秦时代, 中印文化沟通之迹。
(四) 如在教育界不能生活,则做左列工作之一:
A. 入山为僧,硏究有机生物哲学;
B. 回家练民团,铲除“包而不离”的学阀。
▲ 张申府【清华大学教授】
我愿意我的生活更能自由,更能表里如一。我愿意我不再做梦。
▲ 钱君匋【图案画家】
在我自己的生活的未来,我是有种种的梦想的。
但脆弱的梦想往往被现实破灭了。
我曾梦想得些清福,每日幽闲地喝一杯茶,看一点书,或者和女人们谈谈,画几笔画,高兴时出门散散步,几年来这个小而又小的梦想竟无从实现,每天不是钻在稿纸堆里讨生活,便是和粉笔做着朋友,上好的时光都消磨在这里头了。
我现在又要在我的种种梦想之中提出一个较迫切的梦想来。这梦想正如以前的一样,仍作是小而又小的,卑之无足道哉的梦想,但在我是已是至大的了。
今番的我的梦想是,有事情做,可以赚些钱。有事情做,就不致“游手好闲”了,可以医治无聊;赚些钱,则可以用作硏习绘画的基金,不致画欲痒痒时无钱买颜料和画布。
丰子恺《母亲的梦》▲ 周宪文【中华书局编辑】
我梦想中的生活是“为生活而生活,不是为生、活而生活”,不明么?不妨举个例,我要为作文而作文不要为吃饭而作文。
▲ 倪文宙【中华书局编辑】
说起个人生活的梦想,真是卑怯得很,只想摆脱展转于现实的两重人格的生活。只希望人家来救我,不能立意投入一个伟大的殉道者的奋斗。算罢!卑怯的生存,卑下的死灭,这是我现实逼迫下的生活!至于梦想;则根本不配,难道个人应该有甜蜜的梦境吗?
▲ 徐伯璞【山东正谊中学教员】
我是预备终身从事于教育事业的。我唯一的愿望便是将来的正谊中学于三年内恢复了以前的高中,十年内扩充成专科学校或大学,二十年内便能成为华北唯一的“正谊大学”。这是我对于将来事业的梦想。
关于自已,将来能在自己从事的教育事业上,有了成绩后,同时若再能作一个较长的世界游历,对各国的教育作一精密的考察,借作他山之助于愿已足。
▲ 李石岑【曁南大学教授】
我个人已往的梦想只实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现在已打成粉碎了。现在所做的只是一些恶梦。我怕见梦,我怕谈梦。愈之先生,你为甚么还要和我恶作剧呢?
我不妨谈谈以后也许可以实现的梦想:(一) “ 泰山如坐, 华山如立, 衡山如行,”这句话是值得玩味的。我只想游华山,过去在泰山所得的印象很深,我相信华山比泰山还要值得留恋,我觉得衡山值不得如许推重。
(二) 在月明星朗之夜,站在无锡万顷堂楼上看太湖;在狂风暴雨之夜,站在日本江之岛一角听涛声,我认为是耳目之乐,然而何可再得?
(三) 像张铁生一类的人和他做个永远的朋友,于愿已足。
(四) 在公开的温泉浴池人声嘈杂之中,独据一隅,仰天冥坐,纵怀已往和未来;浴罢顺凉风而返,亦梦想之一境也。
▲ 曹聚仁【曁南大学教授】
先生,我是一个太平庸的人,从来不敢有什么梦想。假使允许我抄书的话,且让我抄取一段:
“这人姓荆,名元,在三山街开着一个裁缝铺。每日替人家做了生活,余下来工夫就弹琴写字,也极喜欢做诗。
朋友们和他相与的问他道:‘你既要做雅人,为甚么还要做你这贵行?何不同些学校里人相与相与?’
他道:‘我也不是要做雅人;也只为性情相近,故此时时学学。至于我们这个贱行,是祖父遗留下来的,难道读书识字,做了裁缝就玷污了不成?况且那些学校中的朋友,他们另有一番见识,怎肯和我们相与?而今每日寻得六七分银子,吃饱了饭,要弹琴,要写字,诸事都由得我;又不贪图人的富贵,又不伺候人的颜色;天不收,地不管,倒不快活!’”(《儒林外史》五十五回)
▲ 严灵峰【读书杂志特约撰述员】
第一,我希望我能够在最近数年以内打定我的科学知识的基础。
第二,我希望中国很快地成个“太平盛世”!
第三,我希望在未来的中国内,从前一切,嫉妒,仇恨,谩骂,诬蔑,中伤,甚至企图杀害我的人都成为我的亲爱的朋友并反过来爱护我。
第四,我希望将来有个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在其中应保藏有一切民族的文字的一切书籍;我能够在其中充当一个小小的管理员。我于服务之余就厕身在这个图书馆里;并且终我的一生都要在这“浩如烟海”的书籍里任其浮沉。然后,再把我的脑力和那架上的最重要的书本造成了有机的化学作用;使我在科学上有个新的发见——对于人类社会有莫大贡献的发见。
这也就是我个人生活中的“希望”,当它是“梦想”吧!
▲ 高践四【江苏省立民众教育学院院长】
(1) 有正当的职业或工作,而不太繁剧。
(2) 就实业生财,筹得巨款,作为基金,办吾理想的教育事业。
(3) 假我五十以学易,硏究明白“人生之意义。”
▲ 周毓英【读者】
三年失业,现在过着乞丐生活。希望在一九三三年得到一门职业。
想主办一个月刊定名 社会主义,与全国靑年作思想上的往来,毫无顾虑的讨论一切学术问题,思想问题,社会问题,和革命问题。我办月刊不在取政权,可能范围内还要帮助政府,帮政府革命,梦想当道不干涉。
我又梦想得到一部《万有文库》,在一九三三年细读完毕,硏究科学究竟有没有统一的可能。如有可能,便要在这一年写出个大纲来,纵使不完全也不要紧。但这个梦比国民党加入第三国际还要难于实现, 《万有文库》须价五百余元,腰无半文,出月刊的钱我的朋友还没有交给我一个确实的把握,那来有钱换这部大书?
▲ 诸青来【光华大学教授】
(一) 物质生活只求粗具;理想生活尽可丰富。
(二) 在遵守公共秩序限度以内竭力保持个性。
▲ 朱隐青 【上海法学院教授】
不做一件为自己吃饭而做的事,而因做事所要吃的饭自然到处有得吃。
不做一件为求名求功而做的事,而所做的事往往足以快于已而利于众。
丰子恺《建筑家之梦》▲ 曾仲鸣 【铁道部次长】
何处是修竹,吾庐三径。
▲ 龚德柏【救国日报编辑】
余天性愚戆:平日慕汲黯、魏征、杨继盛、江春霖等之为人。现在经营报纸,不顾时会,危言危行,其目的在维持眞是非。余希望余所经营之救国日报,势力蒸蒸日上,在最近将来成为全国最有力之报纸,全国一切问题,皆须余之一言以判断其是非曲直,而折服横强者,一切贪官污吏,皆畏余如虎而不敢作恶,以促政府之进步。若不幸余所经营之报纸失败,则余希望为一监察委员,将贪官污吏尽量弹劾,其他一切贪污案件,世人亦以得余一查为幸。如淸代彭麟故事,则余之愿足矣。然此则真为梦想,殊不能实现也。
▲ 俞寰澄【银行家】
我只想做一个略具知识的自耕农,我最酷爱田园生活。
▲ 周还【法政学院教授】
在最短时间内,约定知好,组织一个最完备的某种专门图书馆。古人环积坟籍,名为书城,吾们梦想的书城,是由知好共同所组成,那便不妨提个馆名,称为“众志”,吾们喜欢硏究的某种书籍,不论东方西方所刊行,也不论他刊行时代的新旧,更不论他内容怎样,一总收集起来,自己阅读,自己批评,并供同嗜者的阅读和批评,这不仅可以救济一般人,尤其是某种专门家的智识欲,似乎还可摒除个人的无谓嗜好!
▲ 梁园东【大夏大学教授】
我自己的梦,因失败的结果,早已没有了!不过,还有一个,永久不会消灭,就是:我梦想能有一个漂亮的嘴巴,能口若悬河!
▲ 艾逖生【生活周刊编辑】
只有特权阶级或依附特权阶级的,他才有豪情逸致,不必从事生产的欣赏风月,或啸傲湖山。只有不作工不得食的穷小子,他才应得天天劳苦的工作着,什么吟风弄月赏心乐事,是没有他们的份儿的。我是喜欢欣赏自然美景而同时又主张要从事生产工作,也为了衣食逼迫得不能不工作的一个人。
我的理想的个人生活。假如环境允许的话,那就是说:在时局平靖,国泰民安,没有帝国主义军阀、贪官污吏、地主豪绅诸种种压迫的下面。我是要毅然的放弃一切,效陶渊明的“归去来兮”,到乡村里去,好像诸葛亮的躬耕南阳,做个十足地道的老农,自耕自食。
平日的生活是:除了和一家人努力农事之外,闲暇的时候,有时是带着山妻爱子到田陌间跑跑,看看自己亲自劳作生长出来的稻麦,是何等的开心。高兴极了,将平日教给犬子唱的山歌,叫他唱起来,自己和山妻也许一块儿和唱着。
有时和村中的老者碰着了。很殷勤的请他到酒肆中喝一杯,五个铜板的落花生对剥吃着,谈一回过去的兴亡沧桑,什么豪绅张三早就该枪决了。想不到他从前巧取豪夺来的财产,现在竟充了公;什么李四从前是个东乞西讨的穷光蛋,现在竟也过的很好,政府分给了很多田给他耕了。可见得社会也有公平的日子。
谈到这里,彼此的慨叹了一回,又多喝了几杯;有时,有彼此因各有各的工作,多时不见的老朋友,忽然的自远方来了。很天真的彼此手搀手的跳笑一会。并请他吃一顿“普罗”饭,纵谈天下事,臧否当代的人物,某也投机应该打倒;某也忠实应该拥护。像这样欢欢喜喜的直等到彼此谈的痛快的兴尽而别。
此外假如时间还有的多的话;我还要分出时间来去读我所要读的书,尽我的力量去教育农民指导农民,叫他们知道,农民才是真正生产者和国家的主人翁,只有农民,劳动者才应该享受一切。像我这样的生活,当然,无疑的是一种安分守己很平凡的生活了。可是在中国无一块干净土的今日,就是很平凡的生活,也是无福享受,等于梦境,它的实现的难,是难于上青天!
丰子恺《投稿者的梦》▲ 袁道丰【复旦大学教授】
(一) 我希望能有一个良女伴。
(二) 我希望每隔四年能周游欧美一次。
(三) 我希望在学术界做个稍有贡献的人,有时也许因好奇心,投入政治方面的活动。我相信我的政治活动,不在国内,而在国外的外交界。
末后,在这新年的开头,我希望读者多做些甜蜜而美满的梦,并以虔诚的热忱,祝中国进步,贵志进步。
▲ 俞觉【徐州女子师范学校】
我的故乡本系民风朴厚,交通便利的街市,那里靠近着秀丽的山色,澄清的湖光,登峰望远,驾舟寻幽,一天内都可达到目的。当我学校毕业那年,立志要继续不断的努力服务教育界,十年为期,同时兼顾着考察和游历。因此以一年一地为原则,要经历公私大小男女中学,要走过胜境福地,灾区蛮域,尝尝人间甜酸苦辣的滋味,看看社会美丑冷热的遭遇。节衣缩食,注意储蓄,身心勤劳,从未因地位不同而稍变,到如今萍踪飘泊,转瞬八年了,往日的理想,大都见诸事实。
今后的生活,当然仍本着服务、玩赏、静观世故人情变幻的目标,不过要减少服务的时间,留为读写的余地,把故乡作为固定的住所,费一二千元,买平屋三四间,岁除伏腊,迎养双亲,欢娱晚景,分任子职。邀集几个同志,创办中学一所,本着我们的理想和经验,努力的实事求是的来培植新时代的新年。暇时除多多读书外,并把平生经历,尽情写出,不求人知,但求自抒怀抱,检点过去得失。春秋佳日,或函邀异方友朋,遨游本地山水;或赴他乡访旧,领略胜境,留影纪游,挂在壁上,放在案头,作为闲来神游心赏的资料。
终身布衣素餐,简朴自乐,不趋时随俗,不出世背情。一面努力服务社会,一面静心修养,消灭名利生死等困人观念。病痛不知苦,视死如归休。平日不违自己规定的作息时间,自认识了自己,以至天数毁灭,要过我有计划有规律独立而自由的生活。终于带着微笑与尘世永别,而相识的人们,也带着微笑来接受这个永别的消息。
▲ 吴研因【教育部科长】
我梦想革命已经成功之后,我和我的夫人同在山明水秀的乡村,办一个半耕半读的新小学,以度其“诗一般的人生。”
▲ 杨杏佛【中央研究院总干事】
杨杏佛与鲁迅 (1933年2月)我个人生活中最大的梦想,是希望建设一个儿童的乐园。在一个有山水田林的环境里,有工厂农田实验室图书馆游戏场与运动等的设备,使儿童由四五岁至二十岁 (由幼儿园至高中的年龄) 都在乐园里受教育与工作的训练,养成科学的人生观,为未来科学大同世界的主人翁。自然这种组织应当普遍,其详细的计划这里也讲不完。
▲ 郑晓沧【浙江大学教授】
(一) 每年能写成一二本有益而又富有趣味的好书。
(二) 我最近所译的《小妇人》,能有和原书相比例的成功。
以上两条,照我的最近经历看去,或者尚不算是“梦想”。
▲ 陈时【武昌中华大学教授】
我的个人生活,完全为武昌中华大学活动,我的幸福,亦纯粹为此校牺牲。我梦想此校在五十年以内,能够达到牛津、剑桥、哈佛、耶路、巴黎、日内瓦、庆应各大学规模,并发挥一个最高的大同思想,来造就许多未来世界的先锋勇士。
▲ 俞颂华【国立上海商学院教授】
在现在乱离之世,精神上真是痛苦极了。在精神上痛苦的时候,我觉得佛学书中所讲的解脱人生苦厄的方法,有几种是颇有道理的。于是我对于个人生活,亦做了一个梦想。
我每天能够抽出二小时至四小时的时间,作为静坐的修养工夫。(现在困于尘劳,不能如此)。养得此心了无挂碍,非常圆明。一切烦恼苦厄,都不足以扰我心灵。在最短期间,我于寂静中能够领悟到解脱烦恼苦厄的简便方法,俾得将这方法说与别人,使别人亦能受用。
本文转自微信公号“商务印书馆学术中心”(“shangwuxueshu1897”),澎湃新闻经授权发表,原标题为《新年至,梦仍在?——1933年<东方杂志>征集的新年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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