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莫斯科画派的百年变迁和“苏里科夫”的教育理念

俄罗斯绘画艺术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社会环境，兼具东西方文化色彩和鲜明的现实主义绘画理念，于深沉厚重中透出浓浓的理想主义情怀。作为俄罗斯的近邻，中国在油画领域深受俄罗斯的影响，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俄罗斯的美术教育对我国油画创作和教学体系的建立和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为我国美术创作和教学培养了大批人才。作为俄罗斯在表现艺术领域首屈一指的美术学院，莫斯科国立苏里科夫美术学院继承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罗斯的人文美术文化传统，曾吸引大量在世界艺术史上知名的画家在此执教，同时培养出许多著名的油画家，包括中国人很熟悉的马克西莫夫等。

苏里科夫美术学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843年在莫斯科开设的第一所绘画学院。当时，社会上所有人都可以在绘画学院学习，值得一提的是，农奴在绘画学院毕业就可以获得自由。该学院于1865年于沙俄建筑设计学院合并为“莫斯科绘画雕塑建筑设计学院”。1917年的十月革命期间，学院更改为“全苏艺术工作室”，设有7个系。马列维奇、康定斯基等艺术家都曾在其中任教。1930年，与列宁格勒学院合并，成立“人民艺术学院”。1932年，“人民艺术学院”改名并正式成立了“苏里科夫美术学院”。二战期间，学院的部分教授、学生参加了前苏联卫国战争，另一部分在哈萨克斯坦继续从事绘画学习。二战结束后，苏里科夫美术学院相继涌现出一批优秀杰出的艺术家。

不久前，“走近经典——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师生油画精品展”在刘海粟美术馆分馆（普陀区美术馆）举行。本次展览汇集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师生近百年来近百幅油画作品，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人民艺术家、功勋艺术家的精品力作。展览呈现了莫斯科画派近百年的历史变迁，也展现出苏里科夫美术学院一如既往对于写实的要求。

在展览举办之际，澎湃新闻记者专访了苏里科夫美术学院院长、俄罗斯美术研究院院士、人民艺术家安纳托利·亚历山大诺维奇·陆巴文。

“我们的生活离不开色彩与音乐。绘画与音乐有一致的关系，音乐家用五线谱记录生活，艺术家用画笔把生活和美好事物记录在油画布上，呈现给人们欣赏。”陆巴文如是说。

澎湃新闻：莫斯科画派和列宾画派是俄罗斯的两大传统美术流派，其传承者分别是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和圣彼得堡美术学院。莫斯科画派和其他画派相比，有什么特点?

陆巴文：莫斯科画派色彩比较明亮，就像今天说的音乐和绘画的结合，莫斯科画派就是有色彩的绘画。如果你去圣彼得堡，那里经常是阴天，莫斯科不一样，它总是阳光灿烂，很明亮，莫斯科的绘画色彩也很鲜艳。相对而言，莫斯科画派比较现代，发展得比较快。

你看苏联时期大部分艺术大师，都是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毕业的，包括马克西莫夫，也是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毕业的。

澎湃新闻：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有这么长历史，其实也代表了俄罗斯艺术教育的重要部分。过去这些年来，它的发展是怎样的?

陆巴文：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有很多科系，包括绘画、建筑、雕塑，其中也包括当代艺术，这在列宾美术学院是没有的，它们还是比较传统。在苏里科夫美术学院，还有一个格拉菲卡系，版画、素描都包括在内，这个系的特色，就是现代的方向，我们的版画特别现代。莫斯科画派的版画很有味道，下次如果我们搞展览，可能就是版画展。

澎湃新闻：您怎么看待不同艺术领域之间的跨界现象，例如艺术家可能既创作绘画，又会做装置、录像，学院有没有什么针对性的应对方法?

陆巴文：在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学生的专业素养。所有的，雕塑系、绘画系、建筑设计系、格拉菲卡系，都是如此。

澎湃新闻：我们知道俄罗斯绘画传统的写实主义非常强，现在在美术教育当中，素描等基本功，是否依然占据重要的地位?

陆巴文：素描现在还是非常重要的。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有素描课程，对于所有学生来说都是必修课程。素描很重要，不会素描，就是不会画画。

澎湃新闻：俄罗斯的音乐传统也非常悠久，在教学中会有这个部分的课程安排吗?

陆巴文：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和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算是老朋友了，有时候，他们会在苏里科夫美术学院举办音乐会，或者邀请我们的学生去柴可夫斯基音乐厅。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有艺术史课程，包括音乐、文学等，都会了解。

澎湃新闻：在中国也是这样的情况，一个艺术学生，毕业之后，不一定会做艺术家，甚至可能找不到艺术的工作。

陆巴文：这个情况，可能全世界也都一样。有些艺术学生毕业了之后，做老师，或者创作，还有一些做生意，但是他们在做生意的时候也画画。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是很好的学校，所以学生在毕业了之后，大部分人还是在从事艺术创作。

澎湃新闻：艺术学生进入社会，可能会需要面对艺术的市场，包括这个体制，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甚至说如果他当不了艺术家，他可能还是想当艺术家的。对这些学生，您会有怎样的忠告?

陆巴文：每年学生毕业的时候，我都会跟他们说：你们现在完成了6年学习，毕业了，你们以后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需要养育家庭，需要照顾孩子，有些人可能需要为住处而烦恼。但是艺术家，他不会在意这些，你没有工作室，也可以带着本子画画，你没有独处的地方，你的内心可以很安静，也可以画画。最重要的一件事，艺术家在什么时候都是艺术家。

澎湃新闻：有人觉得艺术这个东西是比较抽象的，艺术是不能教的。你觉得对于学生来说，在学院教育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陆巴文：最重要的，也是难度特别大的，就是教学生看东西。人不是照相机，不是机器，需要透过表象看到更多。就像你看一个人，需要超越面貌，看到他的性格，需要看到更深的层次。我们普通人看一个矿泉水瓶子，就是一个塑料瓶子，里面有水。但是艺术家，需要从中发现美。

所以艺术家也不是一般人，他们在任何时代都是改变世界的先行者，印象派画家、抽象派画家，都改变了我们看待、体验、呈现世界的方式。康定斯基、马列维奇的艺术创作如此深入人心，现在全世界所有的广告都是源于构成主义，设计的产品亦是如此。

澎湃新闻：现在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和中国的交流情况怎么样?　中国学生在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求学的情况如何?

陆巴文：我们热烈欢迎中国的画家来到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刚刚结束了一项活动，就是中央美院有20多个画家，来到苏里科夫美术学院交流。也热烈欢迎中国学生来苏里科夫美术学院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