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代抖音神曲，靠“编”

文|张书乐（人民网、人民邮电报专栏作者，互联网和游戏产业观察者）

我的朋友车心（化名）在古筝上弹奏了许久，总是觉得不够满意。

从年初开始尝试通过抖音来发布原创音乐作品的她，越来越觉得和自己的音乐梦渐行渐远，“15秒的音乐，就是副歌部分，要简单到重复，让人记忆深刻。”车心说：这样的音乐，掐头去尾，就剩下洗脑了。

套路无处不在，尤其是在算法模式的抖音里。

有统计显示，从2018年起，就开始有一半的爆款歌曲是被短视频平台推红的，接下来的这两三年，这一比重被进一步放大。

但神曲的套路并不复杂，真正存疑的是概率。

每首歌都基本保持在一个八度以内，音域跨度很小，这样听众要学就没有难度。同时，15秒内不断重复的歌词和旋律，则可形成强烈的记忆烙印。比如当“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的旋律响起，总能激荡起足够的哼唱冲动，至于歌曲其他的部分，谁会记得！

抖音的神曲模式，本质上和当年港台流行歌曲一般无二，这并无可厚非。主要靠副歌的高潮部分来形成这种效果。很多港台歌曲，主歌未必耳熟能详，但在KTV里当副歌旋律响起，就能唱起来了。

只不过，短视频15秒的记忆强化，让副歌这种效果特别的明显。

所以按套路出牌，也就变得更为强横和傲娇。

反过来说，一些经典就永远难登抖音神曲的“大俗之堂”，因为有算法拦路。

比如《枉凝眉》或《新贵妃醉酒》，好听是好听了，但难度太高、很难模仿。

至于龚琳娜那个更高难度的《忐忑》，就只有在微博上各种名人明星荟聚的地方，才有可能“被”火爆。

抖音，不会给这样的歌曲机会；算法，总给热点机会多一点。

于是，找到了套路的创作者们，开始工业流水线一般的生产起神曲：《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像极了爱情》、《王者荣耀》、《买买买买买》……

这些在社交媒体上发酵出来的热词，变成了歌曲，因为算法喜欢。

而用户被反复投食，也会从不喜欢到喜欢。

何况，这一届抖音用户，真的不挑食。

但即使用户不挑食，抖音神曲的爆款光环，从2020年开始都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消退状态。

有自媒体对抖音排行榜进行了分析发现，诸如《你笑起来真好看》《芒种》在2019年末红火起来的歌曲，在2020年全年持续霸榜，反而一些2020年因为热点而红火的《无名之辈》《牛奶面包》等歌曲，则只是短暂上榜。

更多的时候，一些歌曲仅仅出现在榜单上一次，就告消失。

另据自媒体毒眸观察，2020年在抖音可以称得上“爆红”的歌曲有《惊雷》《酒醉的蝴蝶》《飞鸟和蝉》等，这些歌曲在抖音的使用人数都超过200万次，《酒醉的蝴蝶》的使用人数甚至超过2000万，但其影响力和辐射范围都未像此前的歌曲一样，大面积地“入侵”其他生活场景。

而更多的人则发现，2021年，抖音神曲更多，多到没人记得住到底什么歌是神曲了。

在2021年末的TMEA音乐娱乐盛典揭晓年度“十大金曲”和“十大热门歌曲”之时，似乎成为了一种定论……

海阔天空不再、诗与远方也成枉然，留下的只有在抖音快手上传唱、许多歌曲旋律很熟却大多数人连歌名都叫不出来的神曲。

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态？

有意思的是，多位音乐创作者都对笔者表示，2020年和2021年的抖音音乐其实异常红火，自己的作品都曾有过小爆的经历。

但谈及为何难以大爆时，他们大多表示，竞争者太多、迭代速度过快，让音乐难以持久形成扩散力。

这在内容创作领域其实早不是新闻。

每一个互联网上新的内容创作领域一旦具有了爆发力和钱景，必然会出现大量的涌入者。

音乐创作看似比图文、视频更有门槛性。但受过音乐教育的人群依然数以千万计，反而抖音这些平台降低了过去原创音乐的门槛，无须找出版，自己就能录音和发布，这让许多人看到了机会，也同时让爆款的可能性，从过去万分之一变成了万中无一。

同时，在2019年依然有效的神曲流水线套路，在2020年已经失效。

套路大家都知道，蹭热点和简单重复不是秘密，反而容易审美疲劳。一个创作者就提出了个有趣的假设：如果《小苹果》《学猫叫》放在当下，或许一出场也就被淹没了。

旧套路的失效，往往带来新套路的爆发。

去那些不是为唱歌而生的场景里成为神曲，成为了新套路，比如上综艺、撩二次元或更黑科技。

爆火的《少年》在抖音里热起来后，就先后被《乐队的夏天》《乘风破浪的姐姐》《王牌对王牌》等多档热门综艺选中，结果就真的大众传播了，还打上了品牌认证的烙印。

理由和神曲在抖音的套路高度相似，即靠副歌短短的十五秒时间，就能够让听众快速引起共鸣并产生热度，而这也是综艺节目需要的。

但仅仅如此，并不能形成更强的扩散，更多的时候，只不过是讨好神曲的听众们，综艺再火，也想多引流一些用户嘛。

也有革新的，一些综艺节目和歌手们就决定不放下身段，而去对神曲做一些改编。

周深就成改编二次元神曲《达拉崩吧》，不仅在当期节目中获得第一，并顺便拿下微博热搜。

而在《乘风破浪的姐姐》上，郑希怡、万茜、阿朵分别用说唱、京剧和电子元素去同唱《缘分一道桥》，也多少让人耳目一新。

但更多的时候，对神曲的改编，并没有得到认可。

无论是神曲听众，还是综艺观众都觉得，综艺加神曲，更俗了，尽管传播力上来了。

倒是还有意外发生，即版权问题反而因此出圈。

在2020年4月，《芒种》《红昭愿》的版权方就在各平台发布了维权声明，指称多个卫视和他们的综艺节目侵权。

就在神曲和综艺的结合，在踉跄前行之时，另一种跨界的路线也在试错。

短视频与直播中，京胡拉着抖音神曲，昆曲玩起了快闪，西北花儿唱出摇滚风……

传统艺术与网络神曲、其他艺术类型的融合，也在试图突破民乐一直不能和Z世代深度亲近的壁垒。

要实现突破的关键就是如何变得更酷，而不是简单地洗脑，正在成为一种“算法”。

车心就在做这样的事，“用古筝弹奏一些经典的电子音乐，比如游戏音乐，往往获得不错的流量同时，也会得到不少年轻人在视频之下的各种好评。”车心认为：民乐和二次元去做一些融合，是有契机也是有成功先例的，比如现在依然有些小众的古风音乐。

这并不是异想天开，其实类似的套路，已经在成功的路上。

温州一名小学教师就分别将周杰伦的《说好不哭》、电视剧《陈情令》主题曲《无羁》和抖音神曲《心如止水》，改编成五、六年级科学的复习要点，形成唱科学的新教学体验。

尽管加入学科内容改编而成的歌词，似乎并不符合音乐的“押韵”原则，但也无伤大雅，而且很酷。

另一个神曲的妙用则是在人工智能上。

微软小冰的团队对外宣称，其技术可以帮助企业定制虚拟歌手、又可以为用户提供音乐工具与平台，让用户更方便地创造自己的歌曲。

当然，为了寻找更多数据，生成更多的模式和风格。微软小冰一直在从“抖音神曲”中挖掘现在流行的音乐风格，生成更好的音乐。

或许，下一首神曲，就可能是来自微软小冰的创作，毕竟早在2017年，微软小冰就曾推出了自己的首部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

神曲的未来，或许是千变万化，不过可能更应该跳出算法，变成“应用之妙、存于一心”，才有未来。

刊载于《创意世界》2021年3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