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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看完《月光男孩》后,我开始思考自己是谁
黑人、同性恋、毒品、贫穷……加上超高的外媒评价和奥斯卡大热门身份,《月光男孩》很容易让人产生偏见。
在过去一年经历过诸多风雨洗礼的美国黑人生存环境下诞生的这部影片,会不会“利用”现实投机取巧,凭政治和道义上的正确“胁迫”了舆论?
看过之后才发现,标签果然是旁人贴上去的。《月光男孩》的重点并不在于讨论社会问题,而只是关于一个小男孩的成长。
影片非常私人的视角是最大的特点。
被同龄孩子追打,第一次学游泳,母亲嗑药后不可理喻的样子,成为“避难所”的干净房子,沙滩上的“初恋”,学校里的屈辱,十年后的老友重逢和一首歌。整部影片由这些回忆的片段构成。它是一个内向探索的过程,一步步走向终极问题:我是谁?
外在的社会与人际关系变化,个人境遇的起伏,都被导演巴里·詹金斯轻轻掠过。日常的一句话背后,常常是死亡、牢狱、戒毒以及长达十年的街头生活。回忆的主体、男主角希隆怎样穿上盔甲,与内心欲望搏斗的过程则统统不提。
电影很像一个人回忆往事的状态,想起什么,略去什么,标准非常简单:记忆的深刻程度。
而最深的记忆往往以画面的形式存在。
因此《月光男孩》虽分为三段,分别记述黑人小男孩希隆9岁、少年、壮年时的三个阶段,却不是由情节推动,而是以记忆片段串连起来的。回忆的片段带有情绪色彩,这样就不难理解导演如此呈现镜头和配乐的用意了。
回忆是什么样,镜头和音乐就是什么样。
很多镜头都有迟滞感,对焦会慢一些。比如一场戏里草地上的两个小孩已经讲了好几句话,镜头才从模糊逐渐对焦。这是进入回忆的过程。
常常会有在仿佛不需要的地方晃动的镜头。不是运动的晃动,而是烛光一样的闪烁及不稳定感,以此表现此刻人物内心的悸动。
离现在越遥远,音乐上的感觉也越茫远。
希隆(艾利克斯·希伯特 饰)初遇父亲般的人物胡安(马赫沙拉·阿里 饰),胡安教他在海里学游泳时用的是一段急速的弦乐,象征这是希隆的一段纯粹快乐的记忆。这一场景中,用的机位非常低,镜头几乎仰视海中的两个人,是只有亲历过的希隆才能“看”见的场景。9岁的章节以舒缓的弦乐和钢琴为主。尽管他开始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被同样能感知到不同的孩子们欺负,母亲的嗑药问题日益严重,但在胡安和女友特蕾莎(加奈儿·梦奈 饰)的庇护下,总算还是恬淡快乐的。
到了少年,音乐少了,希隆(艾什顿·桑德斯 饰)必须独自面对自己的性向。曾经保护他的人渐渐不能再护他周全。很多问题他需要自己思考:什么是勇敢?什么是懦弱?要做一个怎么样的人,过怎样的人生?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第三章,希隆(崔凡特·罗兹 饰)的变化令人不可思议。
长大后的希隆他完成了其中大部分的思考和实践,用肌肉、金牙、金链、钻石耳钉和豪车武装自己,把坐牢、耻辱和过去抛在脑后。
他走上胡安的老路,在街头喋血讨尊严和生活。
但又没那么简单。如果仅是如此,那么《月光男孩》只是套路。
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糟糕的母亲宝拉(奈奥米·哈里斯 饰)给他的,除了混乱贫穷,还有爱。他们也有过温情时刻,母亲罚他不准看电视,“去看会书吧”。胡安和女友给他的,也不仅是生存之道(永远不要背对门坐),还有一幢“只有爱与骄傲的房子”,和“黑人男孩在月光下是蓝色的,成为什么人只能自己做决定”的信条。
中学时代他有过悸动的男生凯文(贾雷尔·杰罗姆 饰),以及凯文对他长久的愧疚,都在希隆的心里埋下了种子。最后二人因芭芭拉·刘易斯的一首《Hello Stranger》重逢。这一次,闪烁的不再是镜头,而是二人的目光。镜头在二人的目光间切换,没有泪水,却像有泪光在闪动。
我们只能透过想象来猜测牢狱和街头生活对二人的巨大改变。瘦弱羞涩的少年变成壮硕的黑帮小头目,话痨而自信的少年成为勤奋工作养家的沉稳厨师。
影片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我是谁?我要成为怎样的人?
这是人类共同的体验,与肤色、贫富无关。《月光男孩》动人的地方,便是凭回忆追索一个男孩寻找这些问题的路程。
导演不作判断,不归类。这种开放性脱离政治范畴,令它与众不同。它抓住的一幕幕都是生命长河里令人心颤的时刻。透过这些时刻,人能感觉到时间的质感。
库切的《男孩》里有一段描写“我”第一次发现混血男孩的美:“他们裸露的小腿、修长灵敏的身体,那么快地奔跑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美。他们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又总是倏忽一下就变得丑陋不堪。”
这种体验,和影片中的片段非常相似。所以哪怕是非常私人的体验,若能捕捉到火花,便是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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