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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雅斯贝尔斯:汉娜·阿伦特,你已经到了很多人无法理解你的地步|纯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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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阿伦特(1906年10月14日—1975年12月4日)
《精神生活》是阿伦特的最后一本书,在她身后出版,她痛苦地写道:
我们来到的这个世界,不来自哪里,也不去往哪里,存在和显现是重合的……(人的生命)显现又最终消失,都在旁观者的视线中。每一个个体生命,它的成长和衰老,是一个其本质不断上行的过程,直到其所有特征得到充分的展露;接着是一段静止——可以说是它的开花或顿悟——然后是一个下行的解体过程,并以完全消失而告终 。
阿伦特似乎在晚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人类灵魂生来就要在公共舞台上亮相,在共享的世界中成就最生机勃勃的自我。对她而言,她并不需要像海德格尔那样从喧嚣的现代性中撤退到存在的孤独中,但不退一步思考“是什么”(what is)就采取行动也是不允许的 。在她的晚年,是什么这个问题,她和人们的观点总是不同,甚至格格不入。
精神生活·意志
作者: [美]汉娜·阿伦特 著,姜志浑 译
出版社:江苏教育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0-01
1969年2月,卡尔·雅斯贝尔斯去世,享年86岁。在某种程度上,他是汉娜唯一可以依靠的父亲,他从不曾忽视汉娜的与众不同,保罗和玛尔塔则只是偶尔能做到这一点,雅斯贝尔斯时刻准备着与她探讨切磋,甚至准备着被她不落俗套的观点说服。“你已经到了很多人无法理解你的地步。”
面对《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之后的创伤经历,他体贴地告诉她。“‘来自远方的姑娘’,”他说道,“你正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经历它。那是新的开始,我被震撼到了。” 她飞赴巴塞尔奉上纪念雅斯贝尔斯的悼文。悼文很简短,主题是——她晚年永恒的主题之一——现象的重要性。“我们中间不时会出现这样的人,他们以楷模的方式领悟到人类的存在,是某种东西的肉体化身,否则我们只会知道它是一个概念或理想。”她在十年前曾说,“他的存在是由对光本身的激情所控制的,所以他能够像黑暗中的一盏灯,从某个隐蔽的光源发出光亮。” 现在,她说“必须学会与死者的关系”,并发现这是一门很难掌握的课程。
汉娜·阿伦特(右一)和卡尔·雅斯贝尔斯(右二)
1970年10月31日,(丈夫)布吕赫心脏病突然发作,与世长辞。“我现在怎么活下去?”面对聚集过来缅怀布吕赫的朋友,阿伦特喃喃问道。汉娜记得1913年10月保罗·阿伦特去世后,玛尔塔为他举办了犹太式葬礼。布吕赫不是犹太人,可汉娜还是想给他办一场犹太式葬礼。布吕赫的葬礼最终在纽约没有宗教派别的教堂中举行,并葬在了巴德学院 。许多朋友和学生出席了葬礼,最后留下阿伦特孤身一人。
她写信给海德格尔报道了布吕赫的死讯:
两个人之间,有时候,多稀奇啊,会有一个世界生长出来。它是任何一方的家园;在任何情况下,它是我们唯一愿意认同的家园。这个迷你的世界可以让你逃离外部世界,当一个人走了,它也破碎了…………我也走了,波澜不惊,心里想着:走吧。
人的境况
作者: [美]汉娜·阿伦特 著,王寅丽 译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21-06
尽管不知道海德格尔曾经是阿伦特的情人,表妹埃德娜·布洛克一家同样不赞成他俩之间长久的交往。1975年7月,布洛克在德国的马尔巴切最后一次见到阿伦特,阿伦特正在那里整理卡尔·雅斯贝尔斯的文学作品,在马尔巴切住了四个星期。布洛克和丈夫送阿伦特去火车站,登上去弗莱堡的火车。“她要去见海德格尔,”布洛克回忆说,“我问她,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呢?而她告诉我——那声音似乎就在我耳边——‘Fröschlein (小青蛙),有比男人更坚强的东西。’这是我听她说的最后的话。” 她发现海德格尔已经非常苍老,似乎突然间,旧时的朋友都老了。
……
海德格尔与阿伦特通信集
作者: [德]马丁·海德格尔[美]汉娜·阿伦特 著,朱松峰 译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9-01
1975年12月4日,汉娜·阿伦特因心脏病发作去世。她的朋友和学生伊丽莎白·扬-布鲁尔写道,阿伦特在与萨罗·巴伦及妻子珍妮特用过晚餐后,“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旁边放着餐后咖啡” 。她失去了知觉,再没有醒来。她的骨灰安葬在巴德学院,在布吕赫身旁,简单竖了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她的生卒年月。
12月8日,来自两个大陆的300余人参加了追悼会。五年前人们聚集在这同一个教堂吊唁布吕赫 。“透过她的眼睛,事物变得不同,”汉斯·约纳斯说,“思考是她的激情所在,思考对她而言是一种道德活动。”
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
作者: [美]汉娜·阿伦特 著,安尼 译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7-01
约纳斯回忆起1924年他们的初次见面,那时两人都身为马尔堡大学学生。“她腼腆、羞怯、动人,美丽的容貌和孤独的双眼,人群中不乏才智超群的精英,令她脱颖而出的是她的’例外’、’无双’,”他继续说,“不过,她的局促、内在、对品质的直觉、对本质的求索、对深度的探求,这一切都让她充满魔力。她确信自己就是自己,表面脆弱,却坚韧无比。” 她不相信“真理会唾手可得,”但坚信“不断地尝试,必定会接近真理,甚至她的错误都比那些次等头脑所谓的真理都更有价值。”
人们通常认为这个时代只有干涸和沙漠,罗伯特·洛威尔却热情洋溢,对她的“智慧的航行”赞不绝口。埃德娜·布洛克用希伯来语朗诵诗篇90,开篇即“主啊,你乃是我们的居所,世世代代。”最后,玛丽·麦卡锡追忆了她这位至友的音容笑貌。“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可爱、迷人、娇柔,”麦卡锡说,“她有一双纤细的小手,迷人的脚踝,芊芊的玉足。”阿伦特兴奋时,眼睛会像星星一样闪光;沉思时,又漆黑深邃,渺远难及。麦卡锡说,这样一位羞赧的女人身上最富有戏剧性的是“那种天生的强力,被一个观点、一种情感、一次预感紧紧攫住。”阿伦特是麦卡锡一生见过的唯一会思考的人。
黑暗时代的人们
作者: [美]汉娜·阿伦特 著,王凌云 译
出版社:江苏教育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6-07
瓦尔德马·古里安是她已故的朋友,也是从纳粹德国逃出来的难民,汉娜·阿伦特在《黑暗时代的人们》中详细描述了他的扭曲和转折、反常和勇气,她对古里安的生命考量,同样可以当作她自己的悼文。“他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一个不同凡响的怪人,”她又写道,“他一直都是陌生人,不管他什么时候(到访),都似乎不知从哪里来。不过,他去世了,他的朋友们悲痛难忍,就像失去了家人,而自己被丢在了后面。”
如果说有思想的男人和女人因为失去汉娜·阿伦特而悲痛难忍,至少有一部分因为在她的伟大作品中,始终保持一个陌生人的态度,愿意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即使在那些黑暗和危险的时代。
汉娜·阿伦特:活在黑暗时代
作者: [美]安妮·C·海勒 著 张乐腾 译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20-01
汉娜·阿伦特(1906—1975):美籍德国犹太哲学家,曾师从于海德格尔和雅斯贝尔斯,在海德堡大学获得博士学位。自1954年开始,阿伦特先后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布鲁克林学院开办讲座;她还担任过芝加哥大学教授、社会研究新学院教授。阿伦特以《极权主义的起源》(1951)、《过去与未来之间》(1961)和《论革命》(1963)等为代表的一系列著作及其天才的洞见和隽永的智慧,为当代政治哲学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成为二十世纪政治思想史上令人瞩目的人物。
(本文原标题《阿伦特的最后岁月》,节选自《汉娜·阿伦特:活在黑暗时代》,上海文艺出版社)
原标题:《卡尔·雅斯贝尔斯:汉娜·阿伦特,你已经到了很多人无法理解你的地步|纯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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