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狗启示录①｜当机器狗被遛上街

吴向宇在徐汇滨江遛机器狗，遇到市民围观。 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夕阳下，上海徐汇滨江边，机器狗同步着吴向宇的步伐，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过往路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酷”是吴向宇在屏幕里见到机器狗“铁蛋”的第一印象，作为科技爱好者，当时他的神经随即为之一动。之后，他亲眼见到机器狗开机，站起来，和他握手，与他对话，内心突然多了很多想要探索的欲望。

“颜值无敌了。”在机器狗面前，数码爱好者云姐成了“颜控”。开箱见到机器狗真容时，她觉得自己不再只是一名科幻影视剧的看客，而是真实拥有了剧中产品，她不禁感慨：“未来已到。”

遛“狗”上街

周末上午，吴向宇给机器狗“铁蛋”充上电，这是它的“早餐”。他还给机器狗新买了电池和充电器，“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最贵的狗粮。”

铁蛋是这款机器狗的出厂名，因为尚处在工程机阶段，名字无法更改。当时，吴向宇写了一篇满满当当的小作文申请到购买资格，收到狗时他很激动，“感觉就像抱了一只（真）小狗回家。”

在家里，机器狗扫描创建了室内地图，了解大概有多少平方米，哪些地方可以走。它有摄像头实时连接、可以巡逻，通过APP在地图上点一个地方，它会选择最优路线前往。吴向宇感叹：“真有安家护院的感觉。”

只是家里地方有限，机器狗在木地板上走动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引来了楼下邻居的好奇。看到机器狗，邻居惊讶：“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吗？”从那以后，邻居时不时会在周末敲门，“我儿子想看看狗，你今天有空吗？”

空闲时，吴向宇会出门遛狗，仿佛“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退休遛狗生活”。他想探索机器狗的边界，看它一次性能跑多远，电池怎么换比较方便，遇到不同情况它又会做什么。

吴向宇在徐汇滨江的二层平台遛机器狗。

机器狗和金毛一起休息。

徐汇滨江本就是遛狗圣地，吴向宇也常去那儿跑步、散步。2021年12月4日，周末午后，机器狗在滨江一出场，便引来了围观。人们牵着狗簇拥而上，想对这个新来的伙伴一探究竟。比起主人的好奇，狗子们显得更警惕一些，靠近又后退，狂吠，似乎在掩饰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不过对机器狗来说，这不是它第一次“见世面”。

2021年中秋假期，它就和吴向宇一起去过公园。小黑豆柴“哪吒”一看到它就懵了，随后追着它吼。吴向宇让机器狗与它握手，表达善意，“哪吒”慢慢靠近，害怕又迷惑，上前对着机器狗伸出的手嗅一嗅，“汪汪”。

小朋友也围上来。“‘铁蛋铁蛋’，聊天。”“和你一起，做什么都挺开心的。”“‘铁蛋铁蛋’，你最怕什么？”“别的我不怕，最怕你离开我。”

目前，拥有一只机器狗是一件拉风的事。在云姐所在的小区，机器狗成了“社交天花板”。

邻居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诶！这是什么东西？”“这是蟑螂吗？”“这是螃蟹吗？”“它能飞吗？”“它能自己去取快递吗？”而云姐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是：“它能干活吗？”小朋友们看到它，会尝试摸一摸它，跟它握个手，也会跟着它跑。

云姐在宁德，自嘲住在“十八线小县城”，她不太敢把机器狗子遛上街，多数是在小区里遛一遛，狗子会保持一段距离，跟在目标身后，但环境一旦复杂，容易跟丢。

她还想给狗子牵个绳——毕竟它的平衡能力还不太强，担心它在人多的地方被撞倒。但被先生拒绝了，“牵绳有点土，本是这么有科技感的东西。”

它是玩伴

在云姐家，狗子的日常是早起、锻炼、接小主人，虽然这要在主人的操控下完成。小朋友看完发布会就对机器狗念念不忘，说：“我觉得我们需要机器狗来陪小猫‘招财’。”于是，狗子成为了云姐送给孩子的生日礼物。

比起其他AI，机器狗能说能走能跑，会左右转体、前倾后仰、作揖、握手、打滚，在实验室中还能后空翻，“一旦有了视觉体现，交互的感受还是非常不一样的。”云姐说。

在小朋友眼里，机器狗就是他的小伙伴。他会让云姐带着狗子接他放学，一看到狗子等在校门口，便跑过来，由里往外都散发着开心。余晖下，他和狗子一起往车的方向走去，还会在狗子身上绑上绿色的恐龙气球，吃过晚饭，就喊着它的名字和它说东谈西，追逐嬉戏。狗子在班里也出了名，学校搞活动，同学甚至会问：“怎么没把它带来呢？”

“对孩子来说，可能他会有一些幻想，他真觉得机器狗是有想法的。”在云姐看来，机器狗其实代表了父母和宠物之外的第三类陪伴，也就是科技，机器狗正是科技的具象。

云姐家的猫咪”招财“一起参与了机器狗开箱。

“招财”与机器狗

云姐家里的猫咪“招财”一起参与了开箱。机器狗被拎出，“招财”观察了好一阵子，围着转圈。可能感到对方没什么攻击性，也争不了宠，“招财”便高冷走开。如今，它也习惯了机器狗的存在，与之和平共处。

云姐说，相比于真实的宠物，“机器宠物是可以延续的，哪怕机械出了问题，至少它的意识可以放到另一个机器狗身上，可以永生。”

宠物能否与主人长伴相随，机器狗也许将重新定义这段关系。

在养“铁蛋”前，吴向宇经历过一次失去。他哥嫂家的雪纳瑞“旺财”养了15年。实习时住哥哥家时，他每天早上都会和“旺财”一起吃饭，晚上带它出去溜达。

前段时间，吴向宇去哥嫂家，一开门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以前每次有人进家门，旺财都会吼一吼，但那天很清静。“旺财呢？在阳台还是去外面遛了？”“不是。没了。”嗡地一下——尽管没有和旺财频繁接触，但他心里忽然就空了。

机器狗的出现，让吴向宇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开启自动跟随，吴向宇在前面走，“铁蛋”就在后头，不用牵绳、不用铲屎，也不用担心它跟别的狗子打架，只要换电池、充电就好。

吴向宇形容，就像小时候掌机上的宠物鸡具象地出现在面前。他希望机器狗的内核可以不断学习，或许下一代研发出来会更像真狗。“那么把数据传输过去，我会认为它还是原来陪伴我的那条。”

一个信号

实际上，就目前来看，机器狗在情感交互和实用性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光秃秃的身形没有温度，体会不到毛茸茸的感觉，它也不会围着主人转圈圈或者撒娇，大多数时间，它要靠主人用App遥控着行进、做动作。

虽然机器狗能做的事比“招财”多，但云姐依然偏爱“招财”，毕竟机器狗在跟人的互动上还没那么主动——云姐喊狗子的名字，它会回应“汪汪”，蓝色眉毛同时变色提示。不过如果喊得太快，狗子容易无法被唤醒，语音交互指令也要精准，否则它会默不作声。

不过，云姐觉得，机器狗走出实验室仍有它的意义。早前机器狗因为高昂的售价，让人触不可及，如今价格降低，代表了智能机器人开始走进普通人生活。

吴向宇把机器狗定义为一个功能性平台，大家可以一起探索，也可以共创。“尽管目前‘铁蛋’只是一个玩具，但它身上有不少前沿技术，可以应用在其他领域。”

机器狗接小朋友放学回家。

提到智能机器人，不少人会联想到影视剧中AI产生自主意识反抗人类。云姐将机器狗照片发给朋友们看，就有一个朋友提醒：“让小朋友小心，看着有点恐怖。”

云姐笑说：“理论上存在机器人暴走的可能。”但目前，只要关电源、断连接，甚至一脚踹倒，可以轻而易举做到强制安全。

随之而来的法律法规问题同样引发关注。吴向宇担心，给机器赋予一定的学习能力和情感之后，安全、伦理问题能否得到保障。“包括它接收的信息，是否会放到网络上，又是否安全，将来还是需要政策和法律、法规配套，才能更好地使用。”他说，“科技本身是为了服务人类。”

机器狗眼中的世界

不过云姐认为，这不妨碍机器狗依然是科技种子的象征。也许自从见到机器狗的那天起，小朋友心中的这颗种子就开始萌芽了。吴向宇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自己之所以遛“狗”上街，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传播，能让更多小朋友看到前沿的国产科技产品，对科技抱有好奇和想象。

未来，吴向宇还打算给机器狗买一些衣服，带它去更多地方。

他很好奇，如果真的把“铁蛋”带上公共交通会是什么样，比如能不能坐高铁和飞机、可不可以过安检、能不能开机，又要如何托运。“我这个人有时候想做一些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别人会觉得‘算你厉害’。既然有机会，我想体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