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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弗兰克 / 拒绝理智:从苏黎世到纽约 (6)
本文翻译自《looking in》一书
拒绝理智:从苏黎世到纽约
翻译:Isabel ZHang
蓬勃、鲁莽、甚至极度自信,美国在战后的几个月内迅速认定自己为世界超级权力大国。快节奏的纽约也从巴黎、伦敦、柏林或维也纳处抢过华盖,冠以文化经济中心的头衔。随着美国经济的繁荣和更多人对本土及更大世界信息的渴求,这个城市变成了迅速发展的出版业的中心,
吸引着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摄影师、设计师、诗人、作家和批评家,他们像弗兰克一样,都迫切希望为自己的作品找到展示的平台。
同时,战前那些集中在纽约的画家们,一些是为了逃避希特勒和大屠杀浩劫,另一些则是从美国内陆走出来的,如今却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他们在城市中兴起的画廊中办展不仅吸引了媒体和流行杂志的关注,而且激发了艺术社区的兴奋和活力。这个生机勃勃的群体包括完全不同的个体,有画家克莱恩(Kline),德·库宁(de Kooning),罗伯特·马瑟韦尔( Robert Motherwell),杰克逊·波洛克( Jackson Pllock)和马克·罗斯柯(Mark Rothko);雕塑家拉乌尔·黑格(Raoul Hague)和野口勇(Isamu Noguchi);摄影师理查德·阿维登(Richard Avedon),泰得·科罗纳(Ted Croner),弗雷尔(Faurer)和希德·格罗斯曼(Sid Grossman);还有诗人作家约翰·阿什伯里(John Ashbery), 格雷戈里·科索(Gregory Corso), 金斯堡,杰克·凯鲁亚克和弗兰克·奥哈拉。尽管他们不全是朋友,但却被一个复杂的关系网紧紧地绑定在一起——共同的熟人、导师和恋人。
许多人都倾向同样的艺术流派或者艺术家合作,要么就去一些同样的酒吧或夜店,他们可以在那听到优秀的即兴音乐演奏,悦耳的旋律,由查理·帕克(Charlie Parker),迪兹·吉莱斯皮(Dizzy Gillespie)和塞隆尼斯·孟克(Thelonious Monk)演奏的新式美国爵士中不和谐的和谐之音。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抱同种浪漫,或是英雄主义的信仰在艺术中赎罪的功效。投身于打破过去的传统,他们拥护一种充满冒险的艺术,随着它要竣工之时,这也是一种个人经历高度表达的艺术,甚至是一种创造的自发行为。
沉浸在这些关于艺术的意义及功用的高尚想法中,有越来越多关于美国摄影本质和方向的深度讨论。那是媒体界巨变的年代,与十多年前的主流不一样,随着大萧条的结束和二战胜利,与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和“F64小组”的锐聚焦现实主义一样,早期记录摄影类型在农场安全署摄影师的作品里成了主流,得到极强表现。在这个领域里,很多人倡导摄影中一种更个人化、更主观的表达形式。像布洛多维奇这样给人启发的老师一样,时任《哈珀芭莎》的艺术总监的罗斯曼彼时也任教于图片社,他将现实与诗意结合在一起,要求那些和他们一起学习的人接受一种更实验性的方法,这种方法是对事实给予较少信任,将自己的经历更多的表现出来。
美国《美国相机》
法国《九》
同时,摄影师们发现他们的作品有很多展示渠道。最流行和收益最高的美国杂志,包括《生活》《观看》《哈珀芭莎》和《时尚》鼓励时尚摄影和新闻图片,随着阿维顿(Avedon),欧文·佩恩(Irving Penn)和W·尤金·史密斯的创意性作品的出现,这类作品变得兴盛起来。但大量的小型出版商更具国际视野,例如《美国相机》,法国的《九》,瑞士的《相机》也推崇个性化作品。同时,随着渐强的国际主义替代了国家主义对战争年代的担忧,美国和欧洲出版商相继推出许多关于世界各国的图片相册集,这就为摄影师们出版关于一个单一主题的作品集提供了很多机会。
像卡蒂埃·布列松、弗里茨·亨利、乔治·霍宁根·华内和保罗·斯特兰德这些资深摄影师们抓住此机会出版了一些摄影集,是关于巴厘岛、法国、希腊、意大利、墨西哥和巴黎这些国家、地区或城市的,还有一些关于更广阔的欧洲和新英格兰地区主题等等。
瑞士《相机》杂志
但青年摄影师更急切地将他们的事业向前推动,发表了更激进的关于纽约的研究和更具洞察性的哈莱姆生活分析,如在威廉姆·克莱因(William Klein)的《纽约生活真好,有助于你》(Life is good & good for you in New York)和罗伊·迪卡拉瓦(Roy DeCarava)的《生命的甜蜜飞纸》(The Sweet Flypaper of Life)。直到20世纪40年代晚期到50年代,纽约当代艺术馆经常举办当代摄影展,这带给了很多摄影师希望:也许有一天他们的作品也能在这样一个卓越的场所展出。随着这种意识的觉醒,几个短期存在过的商业摄影展廊也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开张,为摄影师们提供见面和欣赏彼此作品的机会。就是在这样无数个展馆爆棚的背景下,在这样一个令人心醉、偶尔带着“火药味”但很具支持性的团体中,弗兰克很快意识到,正如他给父母的信中写道的:没有什么不可能。
威廉姆·克莱因《纽约生活真好,有助于你》
罗伊·迪卡拉瓦《生命的甜蜜飞纸》
弗兰克立即融入了这个世界。在摄影师Senn和Frey的介绍下,他联系了瑞士摄影师兼设计师赫伯特·马特(Herbert Matter),他是一位瑞士家喻户晓的旅行画报设计者。马特于1936年移民美国并于40年代在康泰纳仕出版集团(Conde Nast)当摄影师。深深地沉浸在图片编辑和40年代的油画组织中,他和妻子梅赛德斯(画家亚瑟·B·卡勒斯(Arthur B. carles)的女儿)住在格林威治村的麦克道格尔大道。
将这位年轻有为、雄心勃勃、令人惊讶的成熟年轻人收入麾下后,马特一家教会弗兰克“在纽约生活的基本事宜”。在搬去纽约艺术世界中心的东11街53号前,他们还收留了他几周。但他们为他提供的远非一个庇护所和陪伴,而是介绍了他们的朋友-纽约画派的画家们给他认识,像德·库宁(de Kooning), 汉斯·霍夫曼(Hans Hofmann), 克莱恩(Kline) 和波洛克(Pollock)。尽管弗兰克直到50年代早期才参与纽约油画组织,但那些惊世骇俗的画作激发着对摄影有同样抱负的他。
带着对出人头地的渴求,弗兰克还联系了保罗·希梅尔(Paul Himmel),虽然从未谋面,但弗兰克经常在杂志上见到其作品。通过希梅尔,弗兰克还见到了布洛多维奇(Alexey Brodovitch)。在超过十年的时间里,这位俄裔流亡者重塑了《时尚芭莎》,把它从一本沉闷的教义转变成活力四射的图文蒙太奇。不断寻求新颖和创新,布洛多维奇“总是创造超出当下的东西”,正如他的学生马文·以色列(Marvin Israel)回忆的“试着创造一种从来都没出现过的东西”。
尽管沉着冷静的弗兰克并没有像其他摄影师那样狂热地向艺术总监自荐,但布洛多维奇在看过《影像40》后察觉到了他潜藏的天赋,任命他为摄影师,先让他为《时尚芭莎》和姊妹杂志《青年芭莎》末页拍摄时尚饰品。他们为弗兰克配齐了工作室、暗房还有他所需的所有材料。他后来意识到,当拍摄行人时,“为他的眼睛或大脑”“提供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训练”,观察分秒的变化是如何将简单事物的描述也转变的。在弗兰克移民美国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布洛多维奇举办的一系列非正式课程,在杂志上和在设计实验室里弗兰克深受其极推崇的创新思维和非传统指导的影响。带着急躁、摩擦、粗鲁,布洛多维奇教学生们要对环境产生情感反应而非分析或学术性反应,这样才能创造出反映着他们个人情感的原创作品。他经常训诫道,他想让学生们“惊艳”到他。
弗兰克对布洛多维奇激发出的偶像崇拜始终保持警惕,但却被他随心所欲的实验性深深影响。就像芬斯勒一样,布洛多维奇的方法基于包豪斯美学,它把摄影理解为一种视觉交流的灵活工具,但却生发出一种东西,它鲜少僵化,比弗兰克之前见过的都更创新,更凭直觉,更彻底。布洛多维奇根本不考虑媒体记录的质量,也完全不担心会有损摄影图片的真实性,这些方法增加了表现力。誉自发性而非工艺,誉效果而非技术,誉行动和动态而非停滞,他强调情感即时真实的重要性。他要求跟他学习的摄影师们在拍照和冲印时对这两点进行尝试。他迫使他们用模糊、虚对焦、大前景结构、漂白底片;把照片彻底剪裁和变形;把两张照片叠加影印;甚至往放大机的镜头上加一层纱布,总之,就是不捕捉一个情境或事件的真实面,而是捕捉他们的经验。
《芭蕾》封面及内页
弗兰克同时也对布洛多维奇1945年设计的另外两本各具风格的书产生了兴趣:《芭蕾》,书中有他在1935到37年间拍摄的俄国芭蕾舞者的照片;另一本是《巴黎之日》,书中收录了柯特茨的照片。在两本书中,布洛多维奇都指出,与图格纳相似,他认为阅读一本书的行为是一种永恒的实验,就像看电影一样。
在《芭蕾》开头的介绍中,是舞蹈评论家埃德温·登比(Edwin Denby)和一组展示到场观众和后台舞者的摄影作品。书分成了11个部分,每一部分都是一种芭蕾舞姿,尽管布洛多维奇试图还原舞蹈真实的表演,但在图像里多是模糊、失焦,刺眼的白光,模棱两可的形状。通过这些,他试图捕捉舞者们的生命力和正常演出的能量。照片的排列也暗示了旋转的速度和伴奏的声音,它们从静止的图像到快速转动、回旋、跳跃的形态。然而布洛多维奇也用“非重点时刻”调和着快节奏的图片,正如登比写到的:那些观众们没有鼓掌的照片反而印证了那晚的魔力。《芭蕾》的版式长而薄,所有照片都被安排在页面的边缘并且印在未涂布纸上。因此,书的设计和生产都力在营造质感和演出在读者面前历历在目的观感。而且,布洛多维奇为了加强这种表演进行中的感觉,通过把相似照片组成对,看起来就好像一个一个融合在一起,更像是一支舞、一曲乐或一瞬间流进下一章节的感觉。作为那个时代绝对惊艳的作品,《芭蕾》很好的诠释了布洛多维奇愿意舍弃设计和摄影中所有传统规矩而创造一个对他兴奋经历和难忘记忆的主观再现,而不是一个对芭蕾表演的刻板描述记录。
柯特茨《巴黎之日》
柯特茨《巴黎之日》内页
《巴黎之日》则营造了完全不同的氛围。创作于二战将尽的时期,它更像是一本对于巴黎首都充满浪漫和怀旧色彩的回望。拍摄方法采用了柯特茨20到30年代早期的抒情摄影,该书试图构建旧日巴黎人身份的图景,聚焦那些定义城市角色的更小细节和更安静的元素,而非驰名景观。
像《芭蕾》一样,它也是电影式结构,但更偏叙事性和传统性,采用了一个浪荡子漫步城市的视角。由本书编辑乔治·戴维斯(George Davis)对照片和标题的选取和排序,《巴黎之日》记录了这个城市从黎明到傍晚的日常生活。布洛多维奇习惯将两张照片放在同一页上,把它们通过安静、巧妙的形式和图像材料的重复连接在一起,例如:可以透过一扇紧闭的窗户看到的两尊雕像和旁边那页一对情侣趴在一扇敞开的窗户上作呼应(见图)。这种图像对话经常会通过标题被加强,有时它暗示着照片里的人正在彼此交谈,或者唤醒了漫步在巴黎街道时无意间听到对话片段的经历。
END
未完待续......
译者
翻译:Isabel ZHang
关于《Looking in:罗伯特·弗兰克的<美国人>》
《Looking in:罗伯特·弗兰克的<美国人>》(英文名Looking In: Robert Frank's The Americans )是一本展示、解析弗兰克《美国人》摄影著作的摄影画册,由于其资料的丰富和详实,使其成为研究《美国人》的珍贵资料。
书中含有《美国人》中的所有照片以及另外部分摄影作品集,回顾了弗兰克的创作历程。另外刊登了包含策展人萨拉·格林诺夫的几篇引人入胜的文章,探讨了这本开创性摄影作品的渊源,以及弗兰克在古根海姆基金帮助下的拍摄过程,《美国人》的排序,作品对此后摄影的影响等。
此外,本书还介绍了《美国人》几个版本的不同,以及弗兰克的书信和手稿材料等。附录中,包括了底片展示等珍贵资料,资料的完备和详实使其成为《美国人》的权威信息来源。
原标题:《罗伯特·弗兰克 / 拒绝理智:从苏黎世到纽约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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