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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城市观察|他们在东南亚城市种地,谋食谋生或对抗孤独
全球许多城市已在推动都市农业,着眼于促进本地食物种植并培育社区,以巴黎为典范。澎湃新闻市政厅栏目2019年推送的“食物共享”系列,对墨尔本、伦敦、纽约、柏林、巴塞罗那、都柏林等城市的自下而上兴起的都市农业进行了引介,呈现出都市居民从思考食物共享到实践城市生态学的一系列努力。但城市居民获得土地的机会有限:一则城市治理理念不同,对待都市农业态度不同;此外,高成本和激烈竞争也对城市种植土地的获取产生阻碍。在此,本文对东南亚近年来的都市农园实践加以引介。
2020年6月,上海的待拆弄堂。澎湃新闻记者 周平浪 图
马来西亚:城市居民收回城市土地,开辟农园
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高楼大厦林立。而眼下,小型社区农园渐成趋势。在这座以奢华购物中心和交通拥堵而闻名的城市里,社区园丁们找到输电线之下的杂草丛生的荒地或河边闲置的长条地块,躬身其上挖掘、锄草和种植。但城市种植者面临驱逐和法律不确定性的威胁,一方面凸显出城市居民在获得可种植土地方面存在的障碍,亦反映出促使市政部门放松对都市农业限制的必要性。“我们并没有违法”,景观设计师Ng Sek San说,他在吉隆坡的富裕片区创立了社区农园Kebun-kebun Bangsar,自2017年运营至今。
吉隆坡社区农园Kebun-kebun Bangsar
这座社区农园节假日能吸引来大批游客和志愿者,人们借此摆脱令人窒息的城市生活来喘口气。但2020年,市政部门撤销了临时租约,下达了驱逐令。冒着五年监禁和约12万美元罚款的风险,Ng Sek San仍继续经营。其他同类农园也难以获得批准,农园运营者们都在呼吁进行法律改革,确保社区更容易使用土地,对空间匮乏的城市而言尤为如此。
联合国粮农组织(FAO)提倡都市农业,作为在快速城市化过程中确保粮食安全的一种方式。在许多国家,城市农业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人们在自家或公共土地上种植粮食以抵挡食物短缺,这种趋势一直延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
自家种水果和蔬菜在马来西亚农村很常见,但都市农业却是近年才兴起,有些地方议会持支持态度,以倡导可持续生活方式。大吉隆坡地区人口约700万,近年来有8个社区农园启动和运营。
城市复兴咨询公司Tempatico的联合创始人Lee Jia Ping说,社区花园增强了疏离的城市社区的归属感。Lee说,“这些社区农园的好处在于对任何需要开放空间的人开放,而不仅是那些负担得起的人。”
大多数社区农园利用的都是政府的“保留地”——靠近电力线、河岸或铁路的不适宜开发的未使用土地。即便如此,获得可用土地也并不容易。根据现行规定,城市农业项目在破土动工前,需要获得临时占用许可证。市政部门解释,下令驱逐Kebun-kebun Bangsar,是因为其“未经有效许可占用政府土地”,并且有附近居民对噪音有抱怨。然而,市政部门已认识到改革的必要性,已承诺制定新的准则,以帮助促进都市农业。
改革迟迟不来,但女商人Phillipa Yoong和她的邻居们已经忍不住开动了。因为去年以来的新冠疫情,人们封闭在家,沉闷压抑。去年8月,这个小团队用了几周时间清理了一块约9亩的土地,位于电线下方,杂草丛生。他们种植的茄子、秋葵和草药都已生根发芽,但尚未取得使用土地的批准。土地主管部门表示,正在针对社区去年提交的申请收集意见。
“这是被浪费的空地,我不喜欢看到荒废,我们为什么不去做点什么?”42岁的Yoong说,她是社区农园Kebun Komuniti Hartamas的负责人。“如果市政部门说’离开’,我们就离开。而在那之前,我们只是享受社区参与和劳动的过程。”Yoong说,她特别提及,在大流行期间,这个社区农园凝聚了社区中人的联系。
在Kebun-kebun Bangsar农园中,孩子可以追逐鸭子和孔雀,而志愿者则在种植蔬菜,将农产品施舍给穷人和缅甸难民。创始人Ng表示,他对政府的变革持乐观态度。“土地是市中心极其昂贵的资源,无论是想在公园散步还是想种植自己的食物,很多人都无法获得土地。”他说,“我们需要收回在城市中的一些资源。”
泰国:疫情期间,穷人在垃圾填埋场上种植谋食
清迈曾经的垃圾填埋场,在疫情期间变成穷人种植食物的农园。
泰国北部一个曾经的垃圾填埋场,自疫情以来被开发为城市农园,贫困家庭借此谋生谋食。这个农园位于清迈,距离首都曼谷约700公里,是2020年因疫情防控而实施封锁期间形成的,当时清迈许多居民失去了旅游业的工作。
Supawut Boonmahathanakorn是一名社区建筑师,为清迈的无家可归者和非正式定居者提供住房解决方案。他与政府联系,提议将目前不再使用的垃圾填埋场改造成城市农场,用来对穷人提供支持。
他说,“我们之前曾绘制过城市未使用空间的地图,当时计划植树以减轻空气污染。清迈这个已经用了20年的垃圾填埋场就在其列。贫困家庭一半以上收入都花在食物上,疫情以来旅游业低迷,很多人养家糊口困难。目前这个农场维持着他们的生活。”他指着一排排整齐的玉米和牵牛花说。
全球范围内因大流行导致的封锁,促使更多城市居民在自家后院和露台上种植水果和蔬菜,也推动政府考虑将都市农业作为提高食物安全的手段之一。Supawut说,清迈市政府批准农场计划后,社交媒体的呼吁,引来很多居民捐赠植物、种子和粪便肥料。
使用市政府借来的挖掘机,Supawut和他的团队从靠近运河和墓地的0.48公顷地块上清运了约5,700吨垃圾。土地平整之后,添加了肥沃的表土,随后农园于2020年6月向社区开放。有六个无家可归的家庭,还有公立学校的师生在此种植茄子、玉米、香蕉、木薯、辣椒、西红柿、羽衣甘蓝和香草。
“在城市中,我们已经失去了与粮食生产的联系,但务农是一项至关重要的技能,”Supawut说。“城市农场当然不可能养活整个城市,但却可用来促进营养食物的获取,并提升城市食物自给率,在大流行期间对弱势人群尤为重要。”
根据亚利桑那州立大学2018年的一项研究,都市农业每年可生产多达1.8亿吨食物,约占全球豆类和蔬菜产量的10%。屋顶农场、垂直农园和种植地块也有助于增加植被覆盖,对遏制气温上升和降低城市洪水风险都有所助益。
为曼谷设计出亚洲最大城市屋顶农场以及为朱拉隆功大学百年纪念园提供海绵设计方案的景观设计师Kotchakorn Voraakhom表示,虽然城市土地稀缺且价格昂贵,但屋顶和高速公路和高架桥下方的空间可以重新利用。需要为城市的治理注入想象力和更大的灵活性,才能将这些空间变成城市农场。她认为,清迈垃圾填埋场改造成的农园正是一个范例,表明如果政府和社区齐心协力,即使在最不可能的地方也能做到。
Ammi是无家可归的阿卡族土著妇女,她自2020年7月以来一直住在农场。她种植的玉米、甜瓜和卷心菜,供自己和丈夫吃之外,还可出售赚得少许收入。“农园让我这样的人有机会自给自足,”她说。“我们需要城里有更多这样的农场。”
新加坡:老年人伺弄园艺以抵抗孤独
新加坡老年人在社区农园中种植
自从母亲去世后,74岁的Lim Yeo Hong一直独自住在新加坡郊区的公寓里,靠捡废纸板为生。她每月只有一次与他人会面的机会——在从慈善机构领取食物时。
“我在家无事可做,我看电视,”这位年老体弱的妇女说。当被问及是否感到孤独时,她说:“是的,当然,但我有什么选择?”在快速老龄化和城市化的世界里,越来越多的老年人正在与孤独作斗争,Lim是其中之一。孤独会导致身心健康状况不佳。世界卫生组织预测,到2050年,全球五分之一人口,即20亿人的年龄将达到60岁以上,数量是2015年的两倍。
联合国称,新加坡是全球仅次于韩国的快速老龄化社会,可被视为帮助老龄化公民过上幸福生活的试验场。根据慈善机构Samaritans of Singapore的数据,新加坡2017年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自杀人数高达129。这激发了让更多老年人走出家门进入花园以减少独处时间的想法。
城市规划者需要重新思考他们如何设计城市,将心理和社会福祉放在首位。自2017年以来,新加坡推出了一个市民农园计划。提供可供人们耕种的共享土地,培养人们对园艺的热爱,并建立更紧密的社会纽带。
事实表明,这项计划很受欢迎。目前新加坡国家公园内有超过1000块市民农园,以每年41美元的价格出租给新加坡居民,这些居民大多数居住在密集的高层建筑之内。退休的出租车司机Roger Loh说,他每天至少要花一个小时在他的小农园里,照管他种植的木瓜、辣椒和菠菜。四年前,他的妻子去世了,虽然和儿子儿媳同住,但他们白天都外出工作,家里只剩下Roger和狗。“很多老朋友都过世了,我需要结交一些新朋友,所以觉得农园很好,”这位78岁的老人说,“我们一起交谈,我们还互相交换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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