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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广场:一对父子的光阴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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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并文 | 老歌
编辑 | 林子尧
本文图片均由作者与受访者提供
一
在中国的每一个县城,基本上会有一个叫街心公园的地方,供人们休闲娱乐,打发时光。年轻人满世界讨生活,不会到这里来晃荡,他们被时代推着往前奔跑,脚步匆忙,疲惫不堪。因此,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这里就成为了老年人的天下。老年人在这里唱歌跳舞,在这里聊天发呆,在这里带小孩溜宠物。
这个浙江西部县城的街心公园,叫白马广场。
白马广场
从2013年春天开始,徐舍那会在每天上午的9点钟光景出现在白马广场上。
在这之前,徐舍那不属于县城,也不属于白马广场,他生活在距离县城45公里之外一个名叫东头岭的小山村。时光再回推三、四十年,村里人进一趟城里不容易,甚至有老人一辈子都没有到过县城。
白马广场树木葱郁,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打在老人们满是皱纹的脸上,时光似乎走得很缓慢。看上去,老人们的时间很充裕,但实质上,时间对他们最悭吝,也许在某一天的清晨或者傍晚,钟摆就停止了。
出生于1948年的徐舍那,32岁那年的秋天,才娶了本村的黄水仙为妻,算是农村里的晚婚,备受左邻右舍的非议。第二年,儿子徐方有出生,徐舍那喜出望外,对黄水仙说:“儿子咱们好好培养,将来上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找个工作,我们也跟着去享福。”
进城,是那个年代农村人的梦想。城里人,乡下人,这不只是人口信息统计上的区分,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进入城门仅有的通道,是考入大学或参军提干,但很少人拥有这样的机会。要是自己这代人实现不了,就把梦想传递下去,让儿孙辈去实现,前赴后继。
时代往前行进的速度,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后来进入县城甚至更大的城市,只不过是抬抬腿的事情。村里一些人,到北京、深圳、上海、广州、杭州等大城市打工。混得最好的,在大城市安家,差点的,在县城买房,只有最差劲的,才守着乡下的几亩田地,过祖辈们一样的生活。
村里人都不愿意成为最差劲的那个人,他们在私底下较着劲。
徐方有没考上大学,唯一的出路是打工,他不想走得太远,到县城干起了水电工。水电工也算是技术活,只要人勤快,收入还是不错的。徐方有吃住在建筑工地,一发工资,直接跑银行把钱存起来。日积月累,打工10年,攒下了15万元钱。
15万,对他们而言不是小数目,这是一家人的希望。
徐方有继承的除了像父亲徐舍那一样的勤劳,也继承了他的晚婚,很多同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还形单影只。徐舍那黄水仙经常催婚,徐方有说:“不急,等我攒够了钱,买下县城的一套房子,找对象更有优势,以后你们跟我一起住。”老俩口听了觉得有道理,说:“这小子,想法很成熟。”
老俩口也拼命地攒钱,儿子到时候买房子多少能帮上一把,美好的生活仿佛正徐徐打开。
2012年夏天,黄水仙被查出癌症晚期,熬了半年,人就没了,夫妻俩这些年攒下的几万多元钱打了水漂,徐方有积攒下来的15万,也折进去了一半。
进县城的梦想,被拦腰折断,像绕在电线杆上的风筝。
好在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二
办完黄水仙的丧事,徐舍那一时没能从悲伤中走出来,整天都坐在门口发呆,人家跟他打招呼都反应不过来。老年丧妻,个中滋味,看客哪里懂得。
东头岭是个自然村,一共有46户人家,60岁以上的老人有29位,其中70岁以上的有19位。村子里几乎没有45岁以下的年轻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过上几天就急急忙忙走掉。村庄田地荒芜大半,暮气沉沉,了无生机。
只有死掉一个老人,操办丧事的时候才呈现难得一见的热闹,连过年过节都赶不上。就在黄水仙去世前3个月,村子里也热闹过一次,一位姓胡的老人突然离世了。
胡姓老人74岁,老伴10年前就病亡了,虽然育有一儿一女,但他们都拖家带口在城市里打工赚钱,一再希望老人到城市里跟他们一起生活。老人觉得儿女在城市里的生活不太如意也不太安定,去了会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一直独居乡下。出事的那天,一点儿征兆也没有,老人早上还到村口的大树下与人聊天,回家后上厕所时,心脏病发作,倒在了马桶边。如果家中有人,就能及时发现并送往医院救治,老人完全可以捡回一条命。
村子里死了一个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就跟扔一块石子到湖面上,能激起水花和涟漪,但很快平静下来。虽然有人偶尔会小声议论几句,似乎在为死者惋惜,但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是对自身的感伤。
白马广场上的老人
有一次,老人们在村口的大树下聊天,他们觉得,既然儿女们不在身边,他们可以联合起来相互照顾。经过商量,决定每天上午的10点钟和下午的3点钟在村口的大树下聚一聚,如果发现谁没有来,就去他家里看一看,如果有什么意外,就可以及时发现、及时解决。老人们的这个“自救”办法虽然不错,但总让人心里很酸楚。
不久,又有一批老人离开村庄,随儿女一起在陌生的异乡漂泊。
东头岭更沉寂了,村道上,落满了觅食的麻雀,飞起之时,扬起满天尘土。
徐方有内心疼痛,决定带父亲徐舍那离开村庄,在县城内租房子,两人一起生活,彼此照顾。
徐家父子租住的地方,在县城一处名叫东门外的老城区。出租房30平方米左右,一里一外两间房,还有一个狭小的厨房。
东门外在县城老城墙的外面,当初在这里扎根的,大多都是背井离乡的外来户,有从外省来的,有从外县来的,有从乡下来的。谋生的手段,不是卖力气,就是凭手艺。这里的房子大多破旧、狭小、阴影、潮湿。
城市向外拓展,东门外被高楼大厦围在中间,年轻人纷纷在外面买房,搬走居住了,把房子以低廉的价格,租给那些进城讨生活的外地人或者乡下人。
一个县城破旧的老城区,时代投射下的光影,跟日出日落一样周而复始。徐舍那觉得人的愿望跟上台阶一样,农村的人想进到县城,县城的人想进到省城,省城的人想进到北京或者进到国外。
就像是一拨人追赶着一拨人,大家不断地又跑又追,累得晕头转向,但又不肯停下来喘口气。
在出租房里,徐舍那睡在外间,徐方有睡在里间,房间里杂乱无章,一看就知道缺少女人。
徐方有在建筑工地上做水电工,早出晚归,没时间陪伴徐舍那,见他无聊,就说:“你去附近的白马广场耍耍嘛。”
徐方有几次经过白马广场都看到,那里有很多老年人在扎堆,父亲应该在这里找到快乐。
三
从租住的东门外到白马广场,也就200多米的距离。
但那时候,65岁的徐舍那还没有做好融入城市生活的准备。在偏远农村生活久了的人,有天生的卑微感,对进入县城生活虽然有向往,但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一眼看上去,徐舍那确实跟城里的老人有区别,妻子黄水仙去世后,没有人再关心他的穿着,衣服都是儿子徐方有淘汰下来的,套在身上像袍子一样又宽又大,把瘦瘦的屁股全盖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白马广场也是一个江湖。
在白马广场嬉耍的老人,主要划分成两拔人——
一拔是单位企业的退休人员,他们拿着退休工资,县城有自己的住房,穿着上也要鲜亮时尚一些,跳广场舞时,占据广场的中心地带,音响开得山响,盖过别人的,他们是白马广场的“上等人”。
一拨是像徐舍那这样的外来租户,有时候也会扭扭身子来松松筋骨,但动作拘谨生硬,没有一点美感,自己也觉得有点儿羞赧。更多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边当观众,他们是白马广场的“下等人”。
两拔人有固定的活动区块,互不冒犯,各自娱乐。
在这小小的白马广场里,阶层泾渭分明。
徐舍那喜欢独自坐在一棵樟树下的石凳子上,发呆,或者看人跳广场舞。时间久了,熟悉了来白马广场活动的每张面孔。
东门外的租户,经常搬进搬出的。搬进来的,全是像徐舍那这样对县城充满期待的乡下人或外地人;搬出去的,要么是赚了钱去租条件更好的出租屋,甚至是在城里买了房子,要么是没赚到钱重新回到乡下。老人们,总是跟随着子女起起伏伏、进进出出。
乡下进城的租房户在一起,有时也会轻声议论一下城里人。有人说,他有一个城里亲戚,一次去他家,亲戚留吃饭,但盛饭的碗很小,吃过两碗,就不好意思再去盛饭,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其实肚子才半饱。大家纷纷取笑城里人饭量小,或者取笑城里人小气,乡下人从来不会这样待客的。最后大家总结道:“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才不到城里过呢。”
只有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大家才感到特别的解气,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自尊。
其实,他们的玩笑里有求而不得的艳羡,他们只是硬着头皮不愿承认而已。徐家父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城里买房扎根,做一个城里人,他们的后代,就不会这样局促了。
每天,在白马广场呆上两个小时,徐舍那起身回到出租房,给自己下一碗面条,或者吃早上剩下的稀饭,简简单单把一餐对付过去,既省钱又省心。
徐方有中午在工地上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傍晚,徐舍那会用心炒几个好菜,通常是一盘鸡蛋炒韭菜,一盘青菜或者豆腐,只有到了周末,饭桌上会出鱼或者肉。
看到徐方有每天回来都显得很疲惫,在白马广场上听人说喝红牛饮料很提神,徐舍那去超市买了一些,晚饭时让儿子喝上一罐。
红牛金黄的颜色,徐舍那觉得很有力量。
四
2014年7月份,有好几天徐方有都没有回家吃晚饭,穿着打扮上也有了一些变化,徐舍那问他怎么回事,徐方有吱吱唔唔,说工地里加班。徐舍那心里有了疑问,加紧了盘问,徐方有心里的喜气本来就要溢出来,立马老实交待说刚交了个女朋友,是陪她一起吃晚饭、逛街。
徐家父子租住的东门外
徐方有告诉徐舍那,女朋友27岁,家也在农村,有一个正上大学的弟弟,她高中毕业后在温州一家鞋厂打工,一年前回来,在县城的一家超市当售货员,是一位熟人介绍他们认识的,一来一去,就好上了。
“小莉性格挺好的,没嫌弃我。”徐方有说。
小莉是徐方有女朋友的名字。
徐舍那看到儿子满脸的羞赧里有遮不住的喜悦,好不开心。33岁的儿子终于谈恋爱了,看来,离结婚成家的日子也不远了。
“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徐舍那给儿子下了命令。他还偷偷准备了一只装了1000元钱的红包,作为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徐舍那从没有这么大方过,以后过年亲戚来往,他的红包不会超出200元。
隔了几天,徐方有告诉徐舍那,明天小莉要来家里坐坐。
这天晚上,父子俩开始收拾出租屋,但干到一半,徐方有突然扔下了拖把,坐在了门外发呆。徐舍那知道儿子心里想什么,轻叹一口气,自己继续收拾出租屋。
第二天傍晚,徐方有带着小莉回来了,轻轻地冲徐舍那叫了一声“叔”。小莉个子不高不矮,一头乌黑的长发,一身白色的裙子,挺招人喜欢的。
小莉在他们的出租房里转了一圈,没有在屋子里坐下,而是站在门外面跟徐方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屋子里只有一台开动起来就乱响的电风扇,闷热,屋外还好一些,有微微的自然风吹来,将小莉裙子的一角轻轻地拂动。
徐方有有些尴尬,不知怎么跟小莉搭话,那个红包在手上都捏出了汗水了,也没有递出去。
徐方有陪小莉出去散步了。徐舍那坐在门口,有一些忐忑,但又不知道为什么。
很晚,儿子回来了,脸上很轻松,说:“爸,要是我在县城买了房子,小莉说她家里一分钱彩礼都不要,就跟我结婚。”
农村的姑娘,特别是家庭条件差的,常常把改变命运的赌注押在婚姻上。在县城拥有属于自己能够遮风挡雨的家,是很多乡下姑娘的梦想,这要求一点不过分,徐方有能够理解,徐舍那也能理解。
但这一年,县城的房价每平方米5000元上下,徐方有的存款,连个首付都不够。
徐舍那想帮儿子实现在县城买房的愿望。一天,他回到乡下老家,把8亩田地流转给种植大户,一下就签了30年的合同。他跟对方商量,把20年的租金打个折扣一次性付给他。
几块肥沃的田地,徐舍那曾经精耕细作,种麦子、水稻、油菜,丰收的喜悦仿佛就在昨天,如今,自己却要抛弃它了,徐舍那心里一阵难受。
那座建于上世纪90年代初有130平方米的砖瓦结构的房子,被压到4万元的价钱,也卖给了种植大户当化肥农药仓库。
回县城的那天,徐舍那掏钱在村里的小超市买了几包旺旺雪饼,拆开来挨家挨户送上几个:“以后到城里,来我家做客,儿子要在城里买房。”
走到村口的时候,徐舍那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庄,心里有些酸涩,这个村庄以后已经不属于他了。
从此,徐舍那告别了乡下老家,也告别了白马广场,他瞒着徐方有,在保洁公司找到了一份扫大街的活儿。保洁公司招不到年轻人,用的全是像徐舍那一样60岁以上的农村老人,一来不用给他们交养老保险,二来他们个个老实本分,好管理,干活也肯下力气,三来开给他们的工资也不高,每个月才1200元。
徐舍那负责县城文峰西路500米道路的保洁工作,阳光下街道上人来车往,徐舍那拿着扫把和畚斗东张西望,看到有垃圾,就将它们清理干净。
五
一年时间,县城的房价虽然上涨了不少,每平方米在6000元左右,但徐家父子凑起来的钱,买下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首付是够的。
徐方有和小莉的关系也在升温,遇上她休息的日子,就来出租房里吃晚饭,随手带几样超市里搞活动的打折商品,连徐方有喝的红牛,也是她从超市里带过来的,出租房,被收拾得比以前整洁多了。
最终,徐舍那都没有将那个红包给小莉,这钱留着给他们买房子,用途是一样的。
那阵子,父子俩兴致勃勃地到处看房,小莉有时间也跟着去,但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徐方有甚至会向城里仅有的几个熟人请教:“你帮我看看,哪里的房子地段好,有没有升值的空间?”
熟人都劝他咬咬牙尽快把房子买下来,房子肯定会涨价,不足的部分去银行贷款,慢慢还。
徐方有有了底气,大声地说:“我们正是这么考虑的。”
徐舍那笑了,小莉也笑了,这是一个和风沉醉的夜晚。
第二天,他们交了两万元定金,选了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
对于徐家父子来说,梦想已经触手可及。
东门外的巷子
徐方有像被鞭子抽着一样拼命地赚钱,他除了在工地上做水电,还从家电商场揽了一份安装空调的活儿,一天到晚忙得几乎脚不着地。
有一次,徐舍那在文峰东路上保洁,看到徐方有在楼上安装空调,此后他经过路上,总是抬起头往街道两边的房子上看,他在琢磨楼面上挂着的空调,有多少是自己儿子安装的。
但是一个意外,将徐家父子的梦想击得粉碎。
一天中午吃过饭,家电商场老板打来电话,让徐方有赶紧去帮一个客户安装空调。夏天快到了,安装空调的业务非常繁忙。
“睡一觉再去吧。”徐舍那对徐方有说。
“客户热得受不了,在等着呢。”话声刚落,徐方有骑自行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白灼灼的烈日里。
客户住3楼,徐方有在选择勾挂空调的位置时,为了看得仔细一点,在阳台上,徐方有拉过一张四方凳踩上去。不料凳脚一滑,徐方有身体失去平衡,从3楼阳台上摔了下去。
这一摔,把徐方有整个人都摔碎了——腰椎摔断,胃部大出血。徐舍那得知消息,感觉到天昏地暗。
刚出事时,小莉到医院陪护了几次,哭得像个泪人儿。但后来,就没有再出现过了,徐舍那倒是没有责怪小莉。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徐方有,转动眼珠四处巡视,后来,有泪水滑出眼角,淌过流进耳朵。
为了给徐方有治伤,半年时间,原来用来买房子的首付钱差不多要花完了,徐舍那只得把儿子从医院拉回家里照顾。
徐方有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很不方便,连家务活都干不了。徐舍那厚着脸皮去县残联讨要了一把轮椅,让儿子摇着它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徐方有出事后,徐舍那辞掉了保洁工作,晚上替一个建筑工地看管仓库,白天出来拣废品卖,一天到晚就跟陀螺转个不停,但有两份收入,父子俩的生活基本上可以应付过去了。
一段时间以后,徐方有能够摇着轮椅四处活动了。
徐方有的轮椅
那天,徐方有在小莉上班的超市门口坐了半天。以前,徐方有来超市接过小莉,跟几个小莉的同事熟悉,小莉同事看到他,想躲已经来不及,就告诉他,小莉已经辞掉超市的工作,去工业园区的一家物流公司上班。
从超市往左转过两个街角,在一条小巷口,是一家化肥农药店,刺鼻的味道老远就能嗅到。徐方有扬着手中的一张钱,恶狠狠地冲正在玩手机的老板叫道:“给我一瓶甘草磷。”
老板斜着眼睛看徐方有一眼,就看出了他想自杀的企图,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要死,别找我的麻烦。”
大街上人来车往,徐方有哇哇大哭,双手用力地敲击着轮椅两侧的扶手,乒乓直响,引来路人纷纷侧目而视,又快速走开。
有一天,徐舍那拣废品拣到了白马广场,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白马广场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他发现,一些熟悉的面孔不见了,冒出了很多新面孔。
回去后徐舍那对徐方有说:“你去附近的白马广场耍耍嘛。”
这句话,是7年前徐方有对徐舍那说的,如今,徐舍那把这句话还给了徐方有。
白马广场,一如往常的歌舞升平、悠然自得。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徐方有摇着轮椅来到这里,看人跳舞、唱歌、打牌、下棋,有时候困意袭来,就打上一个盹。
徐方有的身体在慢慢地恢复,离开轮椅,可以走上一段路了。
徐舍那拣破烂时经常会绕到白马广场边上,远远地看一眼徐方有,然后默默地走开。
白马广场外,人来车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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