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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回眸|澎湃新闻关注的十家美术馆:繁荣、隐忧与无界
回望2021,中国的美术馆事业蓬勃发展,上海浦东美术馆、香港M+等新开美术馆均引起较多关注,尤其在疫情依旧困扰世界的局面下,美术馆冲破地域隔阂,以经典之作滋养人心。但一个事实是,美术馆的蓬勃之下也仍存在着隐忧,繁荣背后,一些美术馆到底缺了什么?
澎湃新闻艺术评论编辑部盘点的2021年十处国内美术馆,其中既有自带话题并让人反思的,也有挖掘馆藏、深耕学术的,也有努力生产内容,试图兼顾学术和关注度,亦有愿景搭建能够与西方平等对话的机构。除了2021年新开展馆外,此次盘点还涉及了UCCA、北京画院美术馆等,而中国美院和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则试图让“美术馆”进入无界之境,变城市为展场。
浦东美术馆(上海):
一线风景+名家设计,难掩典藏与学术的缺失
2021年7月8日,地处陆家嘴黄浦江畔,被誉为“诗歌级”地理位置的浦东美术馆正式对公众开放。这座毗邻东方明珠的“白色领地”在宣布建馆伊始便引起广泛关注——陆家嘴“一排1座”的位置、普利兹克奖获得者让·努维尔设计的建筑以及与英国泰特美术馆的项目合作计划。
从外滩看陆家嘴,白色的浦东美术馆格外瞩目。 浦东美术馆 供图
开馆之时,浦东美术馆呈现了泰特珍藏展、米罗展、蔡国强个展三大展览,其中,泰特珍藏展呈现来自英国泰特美术馆的百余件珍贵馆藏,并以“光”呼应美术馆的建筑,并串联起英国艺术的传统与当代。其中泰特美术馆镇馆之宝之一、拉斐尔前派巨匠米莱的《奥菲莉娅》在美术馆一楼展厅单独展出,如果面对原作足够长的时间,会恍惚来到傍晚时分的绿色河流边看到河边的草木、看到玫瑰、柳树、雏菊浮现在眼前,并在几乎没有涟漪的水面上感受到平静。
约翰·埃弗里特·米莱,《奥菲莉娅》,1851—1852年,布面油画,泰特所有,1894年由亨利·泰特爵士赠送。 浦东美术馆供图
但是想在浦东美术馆感受平静并不容易,因为整个夏秋季它实在是太热了——三个大展,加之镜厅和天台无可复制的陆家嘴滨江风光,一时间,艺术爱好者和网红博主聚集,无论建筑内外还是作品面前都会看到不少人打卡拍照。
浦东美术馆开馆展“光:泰特美术馆珍藏展”,观众参观草间弥生的《冬日流逝》
公众愿意到美术馆“打卡”当然是好事,既说明了美术馆的吸引力,也说明了公众对文化艺术的向往。然而,一家美术馆,除了打卡照片之外,如果没有自身的典藏与学术,没有留下真正有着深度的艺术本身的讨论,是不是一种遗憾?正如一位资深美术馆从业者对澎湃新闻所言:“美术馆是有特定功能的,是社会公益机构,不是商业场所。美术馆(ART MUSEUM)是艺术博物馆,首先是‘保护(典藏)’、‘研究’,然后才是‘展示’‘教育传播’‘交流和理解’。反观目前当下的众多美术馆是否达到了这些要求?”
热度与票房只是场馆优劣的评判标准之一,一座美术馆的成长尚需时日,引进展览、与一流机构和艺术家项目合作或可以帮助其快速成长。但作为美术馆,发现立身的定位,立足于自身的典藏、研究、策展、公教才是立馆之本。如果把目光拉长,美术馆在收藏与学术都存在匮乏的背景下,如何利用与国外机构的合作,学习真正的策划与学术能力,并在文化自信的基础上引导真正的中外文化双向交流?而不再只是让自己的展馆成为对方的展示平台,恐怕也是需要真正思考的话题。
让·努维尔设计的西海美术馆外观
在浦东美术馆开馆一个月后,同样由让·努维尔设计的西海美术馆在青岛海滨开馆,从设计、建造到开馆,花了10年。美术馆分布12个展厅,最出彩的,是包裹了一整个外立面的铝板。如镜面般的铝板在不同时间和季节反射出不同色彩的天空、海浪。然而就展览而言,似乎影响不大,乏善可陈。
再看西海美术馆的位置,它坐落于国际化综合艺术社区——西海艺术湾内,附近还建有中央美院青岛校区。这种模式让人想到了阿那亚艺术社区,归根结底是以艺术园区、文旅产业助力城市升级的模式。
其实美术馆需要面对的是三类观众:专业观众、普通公众,社区居民。现在很多新兴美术馆更多服务于以艺术作为背景的普通游客,甚至把自身定位于一处网红景点,然而,“美术馆(ART MUSEUM)”之“MUSEUM”,何以名之,让人遗憾。
北京画院美术馆:
从齐白石的对比研究系列,进入叶恭绰的深度研究
北京画院的学术研究在业内一直有口皆碑,无论是其馆藏齐白石作品的多角度诠释,还是通过展览对艺术名家及其作品的再挖掘,均显示了北京画院的策展能力和学术深度。
尤其在齐白石研究方面,继前几年推出齐白石系列大展后,今年4月有又让齐白石、黄宾虹两位20世纪艺术大师在北京“相遇”的大展——联合浙江省博物馆、浙江美术馆,共同推出“隔花人远天涯近——齐白石·黄宾虹花鸟画展”,梳理呈现两位艺术巨匠于写生方式、创作题材及艺术理念层面的异同。
1947年冬,齐白石(前排左四)与黄宾虹(前排左五)在画家于希宁画展上
齐黄同代人的对比研究展之后,6月,结合九十高龄的韩羽先生新出版的《我读齐白石》,北京画院以此书作为策展和研究的出发点,专门举办“会心不远——韩羽读齐白石”展览。展览梳理了韩羽先生《我读齐白石》一书的精彩篇章,最终选出极具代表性的北京画院所藏齐白石作品70余件,同时配以韩羽的画作与手稿进行展示。
韩羽在展览现场对澎湃新闻说:“之前致友人信中我说这是‘一个九零后老头对另一个九零后老头的吹捧’。白石老人曾说‘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我看齐白石》整本书就围绕这句话写的,就字面上看,似是绘画之法,远非如此,实是已关联到作品与欣赏、作者与读者两相互动的更深层面,由技而道了。”
北京画院“会心不远——韩羽读齐白石”展览现场入口处,韩羽书法对联
《我读齐白石》 广西师大出版社
2021年,北京画院颇值得关注的展览是11月举行的“衣被天下谁识恩——叶恭绰的书画﹒交游﹒鉴藏”,今年是叶恭绰诞辰140周年,他堪称二十世纪中国文化史上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他是近代交通事业和交通教育事业的先驱,更是博古好雅又具有家国情怀的鉴藏家,还曾与朱启钤一起组建成立中国营造学社。他与北京画院的交集从建院之初便以开启, 1957年5月14日,北京中国画院正式成立,叶恭绰是北京画院首任院长。虽然对名誉院长齐白石的研究与展览,已经成为北京画院的学术品牌。而对于叶恭绰的研究与推广则较少涉及,所以展览的策划从2018年便已经开始,并从中国古代书画鉴藏、交游圈以及家学渊源几个面向,试图构建一位立体而真实的叶恭绰。
展览海报
“衣被天下谁识恩——叶恭绰的书画﹒交游﹒鉴藏”展览现场
当然,展览只是一方面,自2018年启动叶恭绰研究项目以来,北京画院还出版了《叶恭绰研究》(第一辑)和画册,且2021年北京画院的工作年会也围绕叶恭绰展开,参会学者提交的论文也将辑录于《叶恭绰研究》(第二辑)。叶恭绰的研究与影响渐入佳境,“影响力”的前提是自身的学术定位,“影响力”也来自积累,不仅是藏品的积累,也是人才的积累,研究的积累,藏品活化、研究深入、教育的推广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人才。
上海中国画院美术馆(程十发美术馆):
借助画院内外学术资源,挖掘馆藏研究海派绘画
与北京画院的历史相似,上海中国画院筹备于1956年,正式成立于1960年,丰子恺、赖少其,唐云、潘天寿、林风眠、王个簃 、谢稚柳、刘海粟、吴湖帆、傅抱石、贺天健、程十发等画家的加盟,使其成为中国画坛的“半壁江山”,他们的作品乃至捐赠的藏品也成为了上海中国画院的藏品,2019年以上海中国画院为建设和运营主体的程十发美术馆开馆,筑起了展示、研究、推广海派艺术的重要平台。
近年来,上海中国画院依托海派馆藏和研究优势,推出一系列海派画家群像和个案研究展。去年的“海上风标——谢之光、林风眠、关良诞辰120周年作品展”、“星光璀璨·不同而和——上海中国画院藏合作画展”“丹青相照·真挚友情——纪念赖少其诞辰105周年、唐云诞辰110周年文献作品展”以及包括陆小曼、陈小翠、周鍊霞等画师作品的“画院掇英——院藏女画师作品展”等都可见出。
今年以来,承续立足馆藏作品的海派研究系列,上海中国画院借助画院内外的学术资源,继续在这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策划,如“钱瘦铁和他的朋友圈”、“江山如画——上海中国画院藏毛泽东诗词主题作品展”等。
“钱瘦铁和他的朋友圈”展览中,展出的钱瘦铁发起的“上海画人节”的照片。1941年10月28日(摄影:郎静山)
“钱瘦铁和他的朋友圈”展览现场,钱瘦铁画的鹰。
以自身馆藏和研究为依托,部分作品从兄弟馆或家属处借展构筑展览并形成研究体系,这种方式也是目前公立美术馆在资金有限、网红展充斥的情况下向内自观,并立足自身拓展学术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不过好的展览如何破圈、如何被更多人看到,也是值得关注的议题。
策划这一系列展览的原上海中国画院院长陈翔此前坦言,“其实从前些年开始,上海中画画院就从重点抓创作,到慢慢创作和研究两手都要抓。创作与理论就逐步成为画院主业的两个翅膀。随着程十发美术馆的建成、开馆,创作、研究和展览三个方面都在逐步加强。借助程十发美术馆的开馆,我们通过展览带动相关的研究,并且进一步致力于文化传播、公共教育。”
随着陈翔调入中华艺术宫,上海中国画院在这方面的策划与展览如何延续与深入,不少艺术界人士都在观察。
MPlus博物馆(香港M+):
对当代视觉文化博物馆的摸索,希克藏品的争议仍在
11月12日,位于香港西九文化区、亚洲首家全球性当代视觉文化博物馆M+正式向公众开放,但由于疫情带来的出行限制,中国香港以外的艺术从业人员和媒体基本无法到达开馆现场,所以目前已知信息,多来自于M+发布的官方资料。
位于地下大堂展厅的“香港:此地彼方”,从艺术到建筑,由设计到电影,探索勾勒香港特质的视觉文化元素。
据悉,M+筹备十年,现有8000件藏品和47000份档案资料,其中1500件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由瑞士收藏家乌利·希克捐赠。博物馆展览面积约1.7万平方米,包括33个展厅和其他展览空间。开幕展由6个专题展览组成,其中“香港:此地彼方”从四个章节讲述香港这座城市的演变及自1960年代起至今的独特视觉文化;“M+希克藏品:从大革命到全球化”从M+希克藏品中挑选精品,按时间顺序回顾1970年代至2000年代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物件‧空间‧互动”按主题与时序探讨过去七十年的国际设计与建筑,以及作品与我们今天生活的关联;“个体‧源流‧表现”则从亚洲视角探讨战后国际视觉艺术的叙事。除了主展厅之外,M+还将在大楼的公共空间中展出一系列委托创作的作品。
一个背景是,乌利·希克捐出的中国当代艺术品当年被拍卖行估价极高,也有观点认为这一估价是配合彼时对当代艺术的炒作,有观点认为:“对希克的藏品的含金量是夸大的”,“从他那本收藏画册《麻将》看,好东西并不是太多。希克的藏品里有不少就是垃圾。”
位于西展厅的“安东尼‧葛姆雷:亚洲土地”,让观众体验由广东象山村村民用泥土捏成的浩瀚人海。
其实,M+最初规划于2017年开馆,因为工程预算与原计划偏差而延期;后又经历了博物馆人事变动,加之全球疫情爆发,让其开馆日拖至2021年。但M+开馆无疑给香港注入了艺术的活力,公众也感叹“香港终于有了一座像样的博物馆”。
M+的自我定位有许多层次:亚洲、国际级、当代、视觉文化,然而这里面似乎不无模糊与混乱处,香港一直欠缺成熟的博物馆文化体系,如何借助文化IP,推广真正属于中国的当代艺术与本土文化,无疑依旧需要反思与摸索。
香港M+,摄影:Kevin Mak,© Kevin Mak ,图片由Herzog & de Meuron提供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
多城多馆的“连锁店”的架构下,更要引导观众关注作品本身
UCCA在2007年由比利时人尤伦斯夫妇创办,一直以来是中国美术馆模式探索中的先行者。UCCA 最初以德语系国家中的 “Kunsthalle”(为无藏品的公共艺术机构)形式运营,由稳定的展览和项目,辅以专业化的品牌和营销带来立竿见性的影响力,从而带来了令业界赞叹的 “自我造血” 的营收能力。
UCCA Edge的天台
2017 年,在中国投资者的主导下,UCCA 改组并建立董事会管理制度。除此之外,门票、场地出租、UCCA Kids、UCCA Lab、UCCA store、GALA拍卖都为UCCA提供了可观收入。自改组以来,UCCA也与各方达成合作,迅速形成“多城多馆”的“连锁店”架构:2018年,在北戴河的阿那亚社区开启首座分馆UCCA沙丘美术馆;2019 年,启用OMA建筑事务所改造其位于798艺术区内的场馆;2021年5月,在上海苏州河畔盈凯文创广场中揭幕与嘉华国际集团合作的UCCA Edge,首展“激浪之城:世纪之交的艺术与上海”将目光投向上海,聚焦于中国艺术将自身纳入全球当代艺术图景的历史时刻,试图对于上海城市的急速变化与当代艺术的蓬勃发展进行审视。展品聚集26位国内外艺术家2000年前后的作品及近期创作。UCCA Edge的开幕成为上海崭新的艺术地标,也开启了上海苏州河以北的艺术版图,为城市注入新的动力,11月又携手沃捷集团在陕西北路开启UCCA Lab沃捷艺术空间。
UCCA Edge,首展“激浪之城:世纪之交的艺术与上海”上,胡介鸣装置作品《1999—2000传奇》所表达的是世纪之交的24小时所采集的图像,20年后的“打卡”图像或造就当下的“传奇”。
UCCA的扩张,再次印证了国内美术馆的大举发展,同时如“成为安迪·沃霍尔”继在北京展出后,又来到上海UCCA Edge,也让北京上海双城的观众享受到“连锁模式”的福利。目前,北京UCCA大展厅正在展出“莫瑞吉奥·卡特兰:最后的审判”这位自带话题和网红感的意大利艺术家的到来,也让UCCA再次被聚焦。但卡特兰那些作品的背后,聚焦的是其文化深刻尖锐的审视,如何鼓励观众深入探寻每件作品背后的故事,在当下时代的语境下与艺术家的实践产生共鸣更是重要的。虽然,以投资者回报角度看,票房对UCCA是极其重要的,那么如何平衡学术研究与票房(打卡)的关系,也是众多民营美术馆需要正视。
木木美术馆(北京):
初代“网红”带来的流量和质疑
2014年木木美术馆的成立也宣告着新晋“打卡地”的诞生,此后木木美术馆便与流量相伴,无论莫兰迪、大卫·霍克尼展,到今年的坂本龙一、“意大利文艺复兴纸上绘画:一次与中国的对话”……几乎每一次展览都能掐准时尚文化的脉搏,加之一波波的流量加持和网络营销,艺术作品和艺术家最终都幻化成一道道迷人的景观。虽然也有评论称,因其创始人的网红属性,美术馆自然也被贴上网红的标签,甚至对于创始人本身的关注超过了对美术馆的关注,即便是带着态度的展览,也在日复一日的“打卡”中被弱化。
“意大利文艺复兴纸上绘画:一次与中国的对话”展览现场。
木木美术馆的话题也不限于展览,与流量一起带来的还有质疑,9月底,某豪车品牌宣传推广视频里出现了美术馆创始人晚晚夫妇的采访,视频一出就引来2000多条评论,嘲讽的有之、调侃的不少,更不乏抵制的声音。直至车企撤下视频舆论才开始平息,如果这只是品牌商业行为,那么3月,布展期间工人坠亡事件则是一起社会事件。从最初网友去微博询问善后事宜,均被美术馆方面删除,直至四天后才发声致歉。同时相比美术馆的改建者青山周平和艺术家坂本龙一对事故表达的悲痛,晚晚夫妇的回应却惜字如金,毕竟失去的是活生生的人。
坂本龙一“观音·听时”艺术展展览现场,《生命-流动,不可见,不可闻……》(2007/2021),坂本龙一、 高谷史郎
但世人总是善于遗忘的,观众的热情很快消解了阴霾,在炫目的打卡背景下,显出的是所谓中产阶级的表征。再反观近几年,美术馆展览权威性在削弱,网红化趋势又在上扬,木木美术馆只是其中的代表。
坪山美术馆(深圳):
以“九层塔”系列展览生产内容、呈现跨界融合的空间
2020年10月“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系列展览(简称“九层塔”)首轮展览开幕,到2021年11月,第九个项目“论坛与回顾”的结束,历时一年多的系列展览落下帷幕。
坪山美术馆
“九层塔”系列展览于2020年由策展人崔灿灿和坪山美术馆馆长、建筑师刘晓都共同发起,调动了艺术、建筑与平面设计为主的近百位不同领域的工作者共同参与;汇集9位/组艺术家的作品作为展览基础素材;邀请9位建筑师、9位平面设计师,分别组成9个临时团队;呈现了一个多种形式语言共存的跨界综合展示空间。
“形式的狂想”以艺术家刘韡的几何形装置为基础、建筑师马岩松进行空间呈现。
平面设计师广煜为“形式的狂想”进行海报等视觉系统的创作。
比如,第六个项目“形式的狂想”以艺术家刘韡的几何形装置为基础,邀请建筑师马岩松进行空间的呈现,平面设计师广煜进行海报等视觉系统的创作。整个展览如同一部狂想曲,抑或是一幕孕育着无限力量的舞台剧。第七个项目,“面具与浮影”展览以艺术家谢南星的一组肖像画为基础,邀请建筑师何健翔进行空间的呈现,平面设计师马仕睿进行海报等视觉系统的创作。第八个项目“情景”由姜杰、彭薇、尹秀珍三位女性艺术家带来三组作品,结合建筑师徐甜甜、平面设计师小马哥进行视觉系统的创作构成。
第八个项目“情景”由姜杰、彭薇、尹秀珍由三位女性艺术家带来三组作品,结合建筑师徐甜甜的空间设计。
平面设计师小马哥为“情景”做的视觉系统。
“‘九层塔’对于坪山美术馆来说,既体现了内容生产能力,我们还知道怎么去做。”刘晓都说,“这么一来,坪山美术馆的工作就有了特色,还是一般人搞不出来的特色。说到底,一定要生产新东西的意识,如果没有一个完全属于美术馆自身的内容,美术馆就会走上‘代理’路线。”
“九层塔”的意义并非只是创造一个艺术、建筑和平面设计的连接点,形成一个全新的交叉学科。更重要的是创造了一股由自主策划带来的“向心力”,这种“向心力”让这个离深圳市中心一个多小时车程的美术馆,受到广泛关注和谈论,很多人宁可舟车劳顿,也乐于去参加美术馆的活动。除了“九层塔”外,坪山美术馆2021年还呈现了张永和个展、“一个人在荒岛”系列展览,以及深圳当代艺术家系列展览。
其实坪山美术馆于2019年3月正式开馆,作为一家新美术馆从零起步,是短板,很有可能是机会。近两年来,国内新美术馆和流量展览层出不穷,新的美术馆是以建筑夺人眼球还是以内容带来持续的影响力,这也是当下美术馆需要正视的问题。
成都当代影像馆:
对话西方、聚焦本土的双向视角
提及新美术馆、地标、打卡等关键词,“成都当代影像馆”已然成为中国西南地区民营美术馆的代表。其位于成都西北部国内最大的摄影主题公园——府河摄影公园的核心位置,拥有6个展厅、1个学术报告厅、1个图书馆以及多个公共教育空间。美术馆外观是一个欧式的建筑,展厅环绕庭院四周。虽然开馆至今不到三年,但在摄影界快速建立起了他们的工作标准和影响力。
©️成都当代影像馆建筑
从筹建开始,成都当代影像馆的目标就非常明确,做国际一流水准的专业影像馆,构筑一个能够与西方平等对话的机构。目前馆藏,包括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塞巴斯提奥·萨尔加多(Sebastião Salgado)、贝尔纳·弗孔(Bernard Faucon)、荒木经惟(Araki Nobuyoshi)、森山大道(Daido Moriyama)、石内都(Ishiuchi Miyako)等摄影艺术家的作品,部分馆藏自开馆以来就通过不同的展览系统地向公众展示这些艺术家的创作和相关文献,并不定期地举办相关讲座、放映、工作坊等影像教育活动。
©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新中国成立前的上海,中国,1948年12月-1949年1月(成都当代影像馆馆藏)
成都当代影像馆创始人钟维兴从2003年开始从事摄影创作,作品曾在中国美术馆、平遥国际摄影节展出,其《Face to Face 面对面》系列被巴西里约热内卢艺术博物馆、欧洲摄影博物馆等机构收藏。为了保证专业度,他邀请欧洲摄影博物馆的创始人、有着三十多年馆长经历的让-吕克·蒙特罗索(Jean-Luc Monterosso)当馆长;知名中国当代摄影艺术家、策展人王庆松当艺术总监。作为全球收藏贝尔纳·弗孔作品最多且最完整的美术馆,同时也作为目前国内收藏布列松原作最多的机构,成都当代影像馆设立了这两位艺术家的常设展馆,每年定期更换展览主题与展出作品。
©️成都当代影像馆,《书写——贝尔纳·弗孔2021》展厅
引进国际影像艺术展览的同时,开馆两年多来,成都当代影像馆有一个展厅专门用于关注工作、生活于四川地区的艺术家的创作,迄今已举办了多个展览项目,例如2021年就呈现了成都艺术家刘珂&晃晃、阿斗的个展。同时也积极与国内各大机构、艺术家保持良好的合作,先后将贝尔纳·弗孔的作品带到四川美院美术馆和天津美院美术馆;2021年开始,将每年在馆内呈现该年度1839摄影奖最新获奖作品展;在今年陆续呈现了荣荣&映里、马良等国内知名摄影艺术家的作品个展……
©️成都当代影像馆,马良《私人神话》展览现场
此外,2019年成都当代影像馆还参与了法兰西艺术院(Académie des beaux-arts)设立的“威廉·克莱因摄影奖”,由其创始人钟维兴担任该奖评委会终身联合主席。几乎在同一时间,成都当代影像馆设立了“金熊猫摄影艺术奖”,这两个奖项一个接轨国际、一个聚焦中国本土,前者关注全球杰出的摄影师,后者关注的当下中国杰出的摄影师。
目前金熊猫摄影艺术奖历经了第一届,即将于2022年启动第二届。首届“金熊猫摄影艺术奖”获奖摄影师包括了马良、张克纯、洪浩、缪晓春等,他们从事摄影多年,现今依然还在充满活力地创作。“威廉·克莱因摄影奖”则举办了两届,2019年首届获奖者为印度摄影师洛古·雷(Raghu Rai);2021年,第二届“威廉·克莱因摄影奖”由美国摄影师安妮·莱博维茨(Annie Leibovitz)斩获。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美术馆引进国外艺术家的作品展出,但无论基于哪种模式的合作,重要的是通过合作相互学习。成都当代影像馆两个摄影奖项并举,也看到了给中国艺术家提供的舞台。同时,只专注于影像这一门类也看到其清晰的定位,在一个艺术门类中做得更专业、更学术、更深入,也不乏是新兴美术馆的运营之道。
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季(杭州):
面向公众,全城绽放
每年6月,全国各大美院均将推出毕业作品展,这些展览往往在校内展出,虽辐射有限,但其实一些艺术机构会将此作为发掘年轻艺术家的窗口,但是2020年以来,因为疫情带来的校园防控的限制,为了让毕业展不限于校园之内,高校升级了线上展厅,同时依托网络传播手段,不少美院的毕业展开通了直播通道,邀请学院教授和学生共同直播导览,让毕业作品透过更多元的平台,让更多的人关注。
中国美院毕业展现场
但线上毕竟有隔阂,中国美术学院2019年开始将“毕业季”升级为“国际青年艺术周”,并在2021年再次升级,除了线上线下同开外,还将毕业展地点从院校升级成为公共场馆,涵盖浙江美术馆、浙江展览馆、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等10个文化场馆,包含了线上开幕式、线下展览展映、科幻论坛、音乐会等各板块累计30余项艺术活动,总展出面积近1.8万平方米。展出超过2000名青年艺术家的3500余件作品,从西湖沿线到运河之畔再到之江之滨,中国美院毕业展将真正做到面向公众,全城绽放。为方便公众看展,杭州还推出5辆观展专线公交车。
2021年6月1日,“现在史·第三届之江国际青年艺术周暨中国美术学院2021年毕业季” 在浙江美术馆开幕
学生毕业作品进入正规美术场馆展出,不仅对学生作品对质量提出了要求,也考验着年轻学子们自我组织能力。而艺术教育的核心,也正在于引导学生确立自我和世界的关系。艺术创造的过程就是自我创造的过程。在如今这个技术加速迭代的世界,艺术教育已经超出了启迪人心修养的意义,更成为一种社会创新的力量。
中国美院毕业展展览,一个孩子参与作品互动
毕业季全城联动,既证明了中国美院的影响力,也凸显了杭州这座城市对艺术的认识和接纳。或者说也只有杭州和中国美院才能融合如此全城联动的毕业季。
2021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
城市即展场,无墙的“美术馆”
“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的前身是2013年徐汇滨江的“西岸建筑与艺术双年展”,两年后,基于徐汇滨江的基础“城市空间艺术季”首先在西岸举行,此后2017年在浦东的民生码头,2019年在杨浦滨江,其目的是由公共空间的发展带动滨江地带的发展。
2021年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艺术家苏畅为“上生新所”带来的公共艺术作品。
相比过去沿着黄浦江展开,到了2021年城市空间艺术季以“15分社区生活圈——人民城市”为主题,进入社区生活圈,走近市民身边。除了主题演绎展在上生新所、主展区在新华社区和曹杨社区外,还有静安临汾、长宁虹桥、浦东陆家嘴、徐汇田林、黄浦瑞金、杨浦四平、虹口多伦、闵行梅陇、宝山多个社区、临港申港、嘉定菊园、松江九里亭、浦东海沈、青浦章堰等众多社区展场。
俯瞰百禧公园,宛若穿梭在道路与社区空间的钢铁巨龙。
比如在主展场曹杨,社区空间更新成就显著。以建筑师刘宇扬操刀、被誉为“世界第三个高线公园”的百禧公园和曹杨一村成套改造为首,加上曹杨环浜、街道各公共服务场所的改造等,展示的也是一种典型空间更新的可推广性。与曹杨街道多为在地居民参观和使用不同,在新华街道面对的是更多外来的参观者;而且新华没有大块的社区更新空间而是通过文字、标识、美食、店招、墙绘、快闪等介入空间。另外与杨浦区四平样本社区展的一个小项目“诗歌单行道”、徐汇田林样本“花开蒲汇塘”将一处花鸟市场改造的植物公园、以徐志摩诗歌为灵感南昌路变电站微更新等项目,也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也仍人民参与到城市微更新之中。
然而,当公共艺术进入到社区空间后,如何管理和持续也考验了社区管理和共治的水平,“城市空间艺术季”这些社区样本如何在“15分社区生活圈”延续也值得关注。
静安临汾街道,公共艺术作品《年代置物架》
从某种意义上说,公共艺术不是单方面发起的活动,它的公共性也宣告着开放性,当在地居民看到一个异物放到自己的城市的熟悉空间中会想为什么放到这里?公共艺术在占有城市空间的同时,反过来也被城市空间所占有。在影响城市空间的时候,各种力量的效力便已经产生。但是公共空间本质上还是向全体开放,公众如何慢慢接受,甚至主动赋予它一些再发挥、再创制的空间?社区和街道层面应该做怎样的引导?这均是未来公共艺术真正介入社区需要面对的问题。
上海刘海粟美术馆“再探公共的可能性:桂巷菜场美术馆/艺术夜校总结展”展览现场
除了以上提到的十座美术馆外,2021年年底,杭州天目里美术馆正式开馆,这座由普利兹克奖得主伦佐·皮亚诺设计的美术馆的开馆展云集了国内外32位艺术家,艺术将“从无到有”生长到城市中;2022年上海西岸也将再添一座由让·努维尔设计的“星美术馆”。然而,在美术馆不断增加的同时,我们也看到一些美术馆处于相对尴尬的境地,比如同样成立于2010年的上海外滩美术馆和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外滩美术馆在闭馆装修了一年多后终于在2021年10月重开,但刚做了一个展又将配合外滩源地区的开发升级与观众再次小别。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也迁出了静安新业坊,暂无固定馆址。要知道新业坊的场馆在2020年接待观众近38万人次,位列上海美术馆接待量第三。民生迁出后,未来如何也应该被关注。
在新旧交替之间,需要发问:美术馆的初心是什么?做旅游、赚门票,还是做文化艺术?美术馆不是一门生意,不仅是请建筑大师做夺目的建筑,更重要的是内容和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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