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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最大纪录片影展，华语片表现如何？

2021-12-20 13:4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第34届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IDFA）以线下活动的形式顺利举办。本届电影节提供了12场在线特别放映，并为世界各地的在线嘉宾提供了大量的电影、讲座与资料，在电影院线下接待了超过10万人次观众。

在国际竞赛单元，谢尔盖·洛兹尼察导演的《兰茨贝尔吉斯先生》夺得今年IDFA最佳影片与最佳剪辑奖。展望竞赛单元最佳影片是卡里姆·卡森的《章鱼》。

本届IDFA入围的华语片与中国导演云集。开幕片为Louis Hothothot（刘毅）导演的《四个旅程》，并入围展望竞赛单元。雷沁圆导演的《九楼日记》入围国际竞赛单元，胡三寿导演的《地洞》入围展望竞赛单元，王申导演的《石史诗》入围Frontlight单元，朱声仄导演的《河流，奔跑着，倒映着》入围Paradocs单元。赵亮导演的《无去来处》，李晔导演的《第六人民医院》，以及刘冰联合导演的《芸芸少年》均入围Best of Fest单元。

这次，SiDe鉴片团的好几个小伙伴都在线参与了IDFA，挑选一部分影片（尤其是华语片）做了评鉴，给大家参考。

SiDe Kino

鉴片&短评

国际竞赛单元最佳导演

《云雾中的孩子》Children of the Mist

Ha Le Diem（越南）

Di是一个来自越南北部雾气笼罩的山区的12岁女孩。她属于苗族，这是一个少数民族，女孩在很小的时候就会结婚。在这之前通常会有一个有争议的 "抢婚"，即女孩在新年前夕被她未来的丈夫绑架。随后家庭之间进行谈判。

这种情况也发生在Di的姐姐和她们的母亲身上，所以在准备过程中，妇女和女孩们讨论性和婚姻生活而不感到尴尬，这似乎并不奇怪。但是Di也去了学校，在那里她学到了非常不同的价值观。甚至Di的母亲也以自己的方式试图警告她的女儿关于童婚。

导演Diem Ha Le讲述了一个关于古代习俗和现代价值观之间冲突的故事，在这个地方，来自传统文化的孩子们也能接触到外部世界。她的第一部长篇纪录片是一部关于一个年轻苗族女孩所面临的挑战的动人影片，但最重要的是关于一个具有坚强性格的青少年，她不仅仅是一个受害者。

Mersso 5/5

一篇美而残忍的长诗。最后笛被抢婚者及其家人强行拖拽了很远，衣衫不整，而她的家人和村民冷眼旁观，这场景映射了女性的共同遭遇。母亲也是抢婚习俗的受害者，然而女儿被抢后，她担忧的是她去喝酒的时候没有人手干活。当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母亲与学校的女教师抢夺女孩的未来，令人唏嘘。笛美丽，乐观，难以置信地坚韧和执着于自由，然而她仍然还在雾里，劳作、学习和憧憬，间或有一个烂醉的父亲提醒她：给我记住，你是个女人，不是男人。希望她不必重蹈覆辙，如她所愿过上有很多钱和情人的生活，希望她如今已经动身离开父亲、母亲、姐姐和那个峡谷，早日被自由庇护。

笑意 4.5/5

“你以为这是一场游戏，却不知道正落入一个可怕的陷阱”。抢婚习俗在越南苗族山村里仍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趁着新年庆典上大家都喝醉的时候，男子把年轻女孩诱骗回家，第二天双方家人就开始商讨几斤酒几两米的聘礼。被拒绝而拉不下面子的男方，还会赖在女方家，带了三姑六婆把女孩子架走。踏错一步，才14岁的女孩就要嫁作人妇，告别受高等教育自由生活的可能性。看似纯朴浪漫的田园生活，自有它的残忍。年轻的越南女导演Diem对着Di拍了三年，镜头流露出女性之间真挚的共情。

Pei 4/5

看这部的时候总让我想起桑塔格笔下关于他人的痛苦。我们远观他人的痛苦，却不反思我们的特权，它所带来的不是让我们客观地了解他人的痛苦，而无所作为，而是透过这样的一段影像，我们被迫参与到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之中；也不是怜悯，从而让我们保持在某种道德制高点上。而是利用愤怒给予我们的力量，让千万个和Di相似的孩子，作为一名女性，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重新支配自己的欲望。她的个人叙述，向远在天边的观众展示了渗透进社会的每个角落的厌女，却也挑战了父权指派给每个女性的人生剧本——我不愿意早早沦为婚姻的主角和男性的附属品，那些关于爱和勇敢的片段，只能由我自己书写。

国际竞赛单元

《九楼日记》The One Who Runs Away Is the Ghost

雷沁圆（德国 / 中国大陆）

5岁的昊昊和8岁的宙宙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圳的华强北电子市场度过。一年前，姐妹俩的父母移居到这个城市，在市场九楼开了一家商店。在女孩们的眼中，没有灵魂的电子世界仿佛是个充满鬼怪故事的宇宙，为她们的生活平添了几分奇幻。

导演雷沁圆在画外音中述说着自己的思绪：她的童年也在一家电子产品商店度过。深圳是她的家乡，但她总想去往别处，将一切抛之脑后。

昊昊和宙宙的情况则正好相反。她俩不知疲倦地摆弄着盒子，穿梭于楼梯井间，躲进空空荡荡的陈列柜。尽管这个空间并无生命，对孩子们来说，它就像是家园，她们拥有绝对居住权与继承权的星球。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雨雾飘摇，似乎充满敌意、遥不可及。

陈凭轩

一部高度个人化的影像作品，时空上从个人经历、童年记忆、故乡一隅出发，完成了一次跳脱后的回视和自我审视。与近十年很多中国纪录片一样，该片特定的时空呈现了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及其与全球化下的世界的连系，从而将个体经验放入了一个宏大的谱系。以小见大的同时，拒绝泛化，牢牢抓住个人记忆。旁白的作用不再是简单的解释，而成了一场有头没尾的倾诉、一声缘由模糊的叹息。

Mersso 3.5/5

在华强北长大的导演，拍摄那里小朋友的童年，同时完成了一份对与自己过去缠结的经验的回溯。城市的角落里，他们把机器当作环境的一部分，观察着自动售卖机的灯光亮起，用即将被售往各地的神奇物件来做童话的材料，在高楼垂直的向度里理解着玩耍的边界。当他们回忆起童年，那种只在珠三角小商品市场存在的荒诞的杂糅便出现了。然而，从这些记录是如何连接到那些自白里的情绪的，不太清晰，也有些武断。

笑意 3/5

导演呢喃细语下的童真与身份认同找寻，与孩子们在楼里游戏的素材融为一首影像散文诗。影片并不乏灵气，可惜后面比较重复，感觉少了一些更本质的东西。

Pei 3/5

每个人都曾有对某种环境和身份的逃离，它随即带给我们的是一段段不能自洽的记忆和无法宣泄的压力。作为一个女性，小时候满足父母，长大后满足家庭和社会，什么时候又能够满足我们自己呢？在导演的回溯中，充满着社会环境对孩童童年生活的干预和来自成人世界中对天真和自我无形的束缚。而她并不是在讲述一个关于她的故事，而是站在她的身份之外，在一旁，静静地细语。开幕片&展望竞赛单元

《四个旅程》Four Journeys

Louis Hothothot（荷兰）

本片讲述了华裔导演刘毅(Louis Hothothot)旅欧多年后的回乡故事，通过个人的故事，展现了中国从1979年起实施的独生子女政策对一个家庭产生毁灭性影响。导演刘毅1986年生于中国。父亲因为有了“黑户”老二，被罚三年工资，事业也受到沉重打击。

自己的出生使家人遭受如此痛苦，刘毅心生无限愧疚。20岁多时，他移居阿姆斯特丹。在欧洲生活多年之后，他终于可以面对与家人无法解开的心结。回家，开启了一段重访真相、重归于好的旅程。然而，隐秘的创伤被揭开，带来了新的撕裂；家庭的矛盾也再一次一触即发。

导演的镜头时而令人紧张不安，他迫使家人们面对昔日创伤，探究尖锐问题，将他们从不安的过去中拽离。这过程虽痛苦，但必须完成，因为“若记忆一直冻结在过去，又有什么能使痛苦消融？”

IDFA官方称这部作品是一部充满惊奇、微妙的精神之旅。

陈凭轩

一部非常狠的私电影，在对自我和家庭的剖析上都无所避讳。这部片子最大的价值也正在于此，把人性特别是自己和亲人人性中的美丑不加甄别地进行残酷的审视，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或者说需要一份可贵的天真。

Mersso 4/5

一部影像版《回归故里》。作为多年来远离家庭的“黑孩”，带着这种双重陌生化身份，导演的自述与私录像中流露出一种莽撞的温柔，大篇幅自白中能看出徘徊在两种身份认同之间的不安。他看到故乡、家庭、坟地与老照片，以及他介入并处理这些材料的方式，都带着一种（非常可以理解的）轻佻和疏离。尽管他最后也出现在镜头里，多少让这些悲剧的遗存显得与自己更相关一些，而两者之间的距离显然无法压缩，这种刻意靠近可能也是其被指责为“不真诚”的原因。在一步步靠近问题核心时，过多的对计生政策的指涉、毛的再现、几次左右摇摆，虽然不够伤害这份情感内核，也并不增色。

笑意 3.5/5

非常私人化的影像，给我的印象却是真诚与刻意参半的。导演的用意在影片中是占了主导的，作为二胎给父母带来负担的自责、为早夭的哥哥上坟的执着，在与父母、姐姐的关系中掀起了情感波涛。正是这份执拗的探索，让它成为一部别具动态与棱角的纪录片。

Pei 3/5

结合导演自己说的，这或许可以算是一部私纪录片。它的私人性在我看来，甚至显得略微自私。个人情感的压抑——关于亲情和爱情、关于自我和他人，在那个特殊时代的统一压抑和拉扯之下，通过频繁出现的时代象征和文化符号，被无限般地放大了。在作者视角看来，这理应是一部个人和社会议题相结合的绝佳典范。然而，站在观众的角度，反思自身的特权，跳脱出关于身份思考的框架，在这样一个跨国“寻根”的影像记录中，也需要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切入点。

Sunny 3/5

是富有个人色彩的，音乐、画面和设计是有意思的。关于大时代的问题和残忍，只是觉得应该挖到更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Frontlight单元

《石史诗》A Marble Travelogue

王申（荷兰 / 中国香港 / 法国 / 希腊）

来自希腊采石场的白色大理石块被运往中国，在那里，雕塑家将它们变成希腊风格的雕像和圆柱。剩余的砂砾被加工成冰箱磁铁和其他纪念品，运回欧洲并出售给中国游客。

沿着这条大理石路线，我们遇到了在循环消费链中发挥作用的各种人：接管了希腊大理石采石场的中国商人，泉州一家纪念品工厂的工人和他们的孩子，一个设在中国的法国大理石经销商。一位经营旅游和移民服务的希腊企业家的说中文的双胞胎女儿是影片中反复出现的人物。作为文化大使，她们陪同父亲去远东出差。

中国-荷兰纪录片《石史诗》以轻松的手法和诙谐的幽默，描绘了一个从资本到制造、批发、零售和消费的链条。这部影片以一种不显眼但具有视觉诱惑力的风格，建立了复杂的联系，并突出了中国中产阶级对欧洲的渴望。

陈凭轩

可能是本届IDFA野心最大的作品之一，从大理石的加工和贸易出发，触摸勾连希腊与中国的经纬，以及其中的人与他们的认识和欲望。但这不是一部文化掮客作品，而是基于对两个国家、两种文化的深入观察，你可以把一边拿掉，另一边仍然成立，只是换了个立意。最后浮现出的是一张大网，它连接的不只是希腊与中国，不只几个人物，而是在全球化下个体、民族国家、地域文化更为错综复杂的交合。导演在视听语言上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因为疫情的影响，叙事上略显尴尬。

Sunny 3.5/5

从一块石头开始，讲全球贸易，以希腊双胞胎切入，中西文明的受益者，他们如何在其他的社交场合扮演自己。以几个地点为主，福州、义乌，“琳琅满目”毫不为过。后半部分其实石头没那么多，在讲其他的全球贸易了，勾连少欠缺。整体画面的设计音效自成一体，有些音画转场是明显的现代艺术设计。我们也需要思考景观、观看之下，我们到底看到的是什么？

笑意 3.5/5

描绘了大理石在希腊与中国之间的贸易生态链，从工人、手工艺者、商人到富人客户，讲中文的希腊双胞胎与山寨建筑广场舞又增添了魔幻色彩。谁能想到在旅游景点买的纪念品出自哪个小朋友的手呢，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与对工厂里粉尘气味的无惧令人心酸。

Best of Fest单元

《第六人民医院》H6

李晔（法国）

第六人民医院是上海最大的医院之一。在这里，医务人员、病人和生活受到阻碍的家庭交相接触。通过相互交织的故事，在资本主义和传统文化之间展现了一幅当代中国画卷。面对变化无常的生活和不平等的医疗服务，中国人的温柔和幽默感在我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Sunny 4/5

在医院总能见到人生百态。音乐稍显突兀，但自成风格。人物截取好，也几乎完整的记录了时间流。手指断了的小女孩，妈妈早就遗弃她；年轻女孩不知道母亲在同一场车祸中已经死亡，“疯”掉的父亲天天为她唱歌，念着开心是良药；中年男人想要做手术相信奇迹，但家里凑不出钱；还有老年的爷爷轻抚老伴，偷摸眼泪。还有那个瘸腿的男人，设置的太好了，从医院外走到医院内，城市的景观也显现。生活痛苦而真实，生命又渴望着奇迹。好奇导演如何选取人物，如何建立关系？

笑意 4/5

在众多医患题材的纪录片中，这部影片不仅充满人文关怀，还带有一丝沪上特色的烟火气息。两段表达医院工作热火朝天气氛的配乐轻快而魔幻，病人与家属的镜头也是酸甜苦辣俱全，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颇多。其中一对上海老夫妻的恩爱溢出屏幕，老先生折下一枝金桂，放在老伴胸前，轻抚她的额头，偷偷抹泪。真是甜蜜而心碎啊。

国际竞赛单元最佳摄影

《我们将去往何处？》Where Are We Headed?

鲁斯兰·费多托夫（白俄罗斯 / 俄罗斯）

在莫斯科，地铁通道里汇集着万千人事。一位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手风琴演奏者与一位困惑的乘客谈论陀思妥耶夫斯基、宇宙与俄罗斯灵魂；聚会的人们在新年兴致勃勃地唱歌；一个小贩徒劳地试图售出他的巨型气球。

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列车噪音，我们窥见这里发生的一切——从对一个闪烁的灯泡或一个熟睡的孩子等细微的观察，到街头艺人伴奏下的一段即兴舞蹈或是激烈的政治讨论。

莫斯科的地铁通道就像一个没有日光的社会，一片无人之地。在那里，任何人的去向似乎都不重要。车站的大理石墙壁和金色的灯具，为不断展开的悲喜剧构建了完美的戏剧背景，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乘客也成为这出戏里的客串演员。

Mersso 3.5/5

混乱而精巧的地下群像。导演几乎是随机选择一个人，跟随他，在人群里定焦他，每一个因平凡而不值得总结的生命都有着因复杂而不可总结的无数缠结。莫斯科的地下，深而广阔，喝醉的女人和不信上帝的圣诞老人谈论陀思妥耶夫斯基、人生和战争，人们匆匆走过，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他们都有着急于兜售的信念，无论这信念是向着凡世的幸福，向着神，或是向着国家与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