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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人物 | 叶恭绰:民国时期的国宝守护者

2021-12-19 09:4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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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在各大博物馆展出的国宝中,有许多曾在战乱年代险些流出海外。但是,正因为有着那些民国的“国宝守护者”,默默守护着这些古人遗珍,我们才能在今天的博物馆里看到它们。

晚清民国乱世,毛公鼎的出现引起纷争,经历了无数次颠沛流离,差点落入日本人手中,最终能留在国内,多亏叶恭绰叔侄舍命保护。

叶恭绰像

文人世家 书香传承

叶恭绰是二十世纪“百科全书式”人物。1881年,出生在北京米市胡同祖父叶衍兰家中。叶衍兰当时居京为官,是晚清文人世家,祖籍广东番禺,也是叶恭绰的人生启蒙导师,多才多艺,在文章诗词、金石书画、鉴赏收藏等方面有深厚造诣,对古代人像非常感兴趣,编撰绘制了《清代学者象传》和《历代文苑像传》。

清代学者象传 29.9cm×30cm 无年款 纸本设色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出生后不久叶恭绰就和祖父回到广东番禺,并过继给了叔父。从小就开始接触家族收藏的古代书画,还可以接触到与叶家世交的收藏。名门世家的文脉传承,精英文化圈的密切交往,为叶恭绰奠定了深厚的文化根基。叶氏家族丰厚的旧藏,有相当一部分由叶恭绰继承,供他研究、鉴赏与交换,这为其收藏提供了雄厚的条件,也培养了传承弘扬民族文化艺术的使命与责任感,成就了叶恭绰成为具有“大文化”格局的鉴藏大家。

1882年,叶恭绰随叔父到江西。1901年入京师大学堂仕学馆。1912年任交通部路政司司长兼铁路总局局长,同时兼任交通银行副总裁。1920年出任交通总长,1921年就任交通大学首任校长,1924年成为中央银行董事。30年代初辞去政界职务,致力于文化、美术、佛教及公益事业。

收藏中的家国情怀

1926年,叶恭绰联合好友变卖家产合伙买下了毛公鼎。1930年,因其他好友卖出他们的所有权份额,毛公鼎归叶恭绰一人所有。

叶恭绰的藏品等级普遍很高,除了毛公鼎,还有王献之《鸭和丸帖》、晋王羲之《曹娥碑》、晋王献之《鸭头丸帖》、高闲《草书千字文》、宋徽宗《祥龙石图》、梁楷《布袋和尚图》、赵孟頫《行书胆巴碑》、黄庭坚《伏波神祠诗》等。

开展收藏事业后,叶恭绰在北京受到了很多人的赏识。他有一大批藏品来自当时的一些收藏家,如完颜景贤和颜世清。随着他们家道中落,他们的旧藏也转移到了叶恭绰手中,这也使得他的收藏逐渐丰富起来。其中,颜世清不少艺术观点也被叶恭绰继承。

刘世儒 明 墨梅图 407×133cm 绢本墨笔 故宫博物院

在“衣被天下谁识恩——纪念叶恭绰诞辰140周年”的展览中有一幅明代刘世儒的《墨梅图》,通幅淡墨晕染,叶恭绰在作品旁做了长跋,介绍了这幅作品的坎坷经历:有一天,他收到了上海友人寄来的书籍,无意中发现书籍的包装纸是有五六尺之余的梅花,判断其为是明代刘世儒的一件墨梅作品残余部分,赶紧给朋友去信,请他将包书纸剩余的部分寄过来,并进行了修复。通过这样的方式,他挽救了这件珍贵的明画。而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他又将这件作品捐赠给了故宫博物院。

许多经典书画叶恭绰都做过评论,以一个理科生的思维方式看待艺术,也因此多了一分理性。他对《韩熙载夜宴图》《千里江山图》等都做过评论,并著录了《遐庵谈艺录》,把自己曾收藏过的重要藏品,做了详细介绍。他是一位具有民族文化情怀的鉴藏家,曾言“余昔收书画,本为拟编《中国美术史》,籍供参考,故标准颇与人殊”,希望通过收藏对中国美术史的书写和发展提供帮助。

在广州生活的时候,他组织了文化遗迹考察团,去广州周边乡村考察古代文物。因为注重广东文化和广东文人书画的留存,他还为自己的收藏设置了广东文物的专门板块。

明 释雪峤、释函昰、释今释 自书诗词合卷 广州海幢寺藏

引首:25×68.5cm 画心:25×166cm 尾跋:25×133cm

一生笃信佛教的叶恭绰,对文人僧侣书画比较注意,尤其是广东的文人僧侣,他把佛教文化和乡邦文化相结合,将其转化在自己的收藏理念中。他收藏了很多僧人的书法,如现藏于广州海幢寺的《自书合卷》,由释雪峤、释函星、释今释三位僧人合著。叶恭绰在引首题“文字禅”,尾跋也做了很长的著述。

叶恭绰在人际交往一道颇有智慧,他长袖善舞,懂得运筹帷幄,待人接物一丝不苟。他也热心于公共文化事业,如文物保护、考古、文化收集整理等。他参与成立了上海博物馆、上海图书馆,也投入寺院的保护,如云冈石窟等。在精力允许的情况下,他都会尽量参与。

他也曾为中国早期的美术展览做出贡献,是京师第一次和第二次书画展览的主要组织者和参与者,曾与蔡元培、蔡建民、徐悲鸿、刘海粟等合作,拿出各家私藏做展览。在1920年的展会中,还展出了百年后重现公众视野的李公麟《五马图》。而这些活动,都由陈师曾以绘画的方式记录了下来,从而诞生了近现代美术史上的名作——《读画图》。

交游广泛

叶恭绰一生辗转广东、江西、北京、上海、苏州和香港等地,每在一处均交游广泛。朋友遍及交通、邮政、通讯、医疗、考古、艺术等各个行业。

齐白石、陈师曾、何香凝、徐悲鸿、吴湖帆、张大千、黄般若、梅兰芳、朱启钤等都是他艺坛好友。其中,吴湖帆是对他鉴藏生涯有着深远影响的人。吴湖帆所藏古代书画中许多有叶恭绰题跋。叶恭绰在香港期间,格外怀念苏州的旧宅,于是嘱托好友吴湖帆为其做《凤池精舍图》。叶恭绰多次在此画上作跋,这件作品也成为了两人友谊的一段见证。

凤池精舍图卷(局部) 吴湖帆 1937年 纸本水墨 苏州博物馆藏 (横屏查看)

比起从朋友那里交换和收购作品,叶恭绰更在乎和朋友之间的情谊。20世纪20年代初期,青年时期的张大千“颇好博戏”因此输掉了祖传的王羲之《曹娥碑》。多年后,张大千的母亲在重病中要看《曹娥碑》,叶恭绰与王秋斋来访,询问张大千母的情况,张大千如实告知输掉碑帖的事请,希望他们可以帮忙找寻。刚说完,叶恭绰就指着自己的鼻尖:“这个嘛,在区区这里。”张大千喜出望外,把王秋斋拉到一边,请他从中说和,想把《曹娥帖》以原价买回,或以家中所藏历代书画,不计件数任叶恭绰随便挑选。如果实在不肯割爱,希望能暂借二周给老母看过之后再完壁归还。当王秋斋把张大千的意思转达之后,叶恭绰说道:“这是什么话?!我一生爱好字画古董,但从不巧取豪夺,玩物而不丧志’。这碑帖是大千祖传遗物,我愿将它返赠给大千,再不要说偿还原值或以物易物了。”三日后便将《曹娥碑》送回。后来叶恭绰从香港回到上海,生活拮据、靠卖字画为生时,张大千给予了很多帮助。

叶恭绰作为北京画院首任院长,与齐白石的往来也是非常密切的。在民国时期就非常推崇齐白石的革新精神。

齐老九十庆 叶恭绰 106cm×28cm 1950年 纸本水墨 北京画院藏

朱启钤与叶恭绰早年是交通系的同僚,在30年代,两人曾共同推动成立中国营造学社。新中国成立后,叶恭绰担任了中央文史馆副馆长,朱启钤担任馆员,他们的交往关系持续了几十年。在朱启钤八十大寿时,叶恭绰作为多年好友,为其写了贺词。

述怀二律赠朱启钤 叶恭绰 36cm×90cm 1951年 纸本水墨 中央文史研究馆藏

鬻画办展

叶恭绰晚年生活捉襟见肘,再加上时局较乱,1937年11月从上海到香港躲避战乱时,把大部分藏品带到了香港。40年代初当他打算返回大陆时遭到了日本人的扣留,直到1942年10月才顺利返沪。在一路的颠沛流离中,他的藏品部分散失。部分藏品因不便携带,只能把画心裁下来带走。另外,因为生活艰难,他只能卖出一部分藏品换取财资,因此鬻画办展也成为叶恭绰资金的重要来源。

40年代,黄般若和叶恭绰先后前往香港生活,黄般若通过个人能力和声誉,帮他在香港举办了第一次个人展览,在展览上出售叶恭绰的书画作品。黄般若之子黄大德先生及其家人,将见证了黄般若与叶恭绰友谊的旧藏,赠与北京画院。在这一批旧藏中,大部分是两人的来往信件,而这些信件大多与工作有关。

黄石斋图 叶恭绰 1947年 北京画院藏 黄大德捐赠

1950年,叶恭绰又回到了北京,被任命为中央文史馆馆长。1951年,叶恭绰联合徐悲鸿、梅兰芳共同组织了“抗美援朝书画义卖会”,一起为抗美援朝筹善款,在短短三天时间,筹集了大约一万五千件书画作品。

行书七言联 叶恭绰 151cm×39cm 无年款 纸本水墨 北京画院藏

叶恭绰的书画受家学熏陶、师徒制传授。他的书法比较有特点,易识别。“帖学”初师颜真卿,先后取法赵孟頫、李邕、褚遂良,以及王羲之、王献之等。“碑学”传承岭南大书法家陈澧一脉,主张“书法应根于篆、隶”。

兰花图 叶恭绰 25cm×25cm 无年款 纸本设色 北京画院藏

叶恭绰钟爱表现兰竹题材,绘画具有清末明初文人画的典型风貌。借鉴宋元古法,设色淡雅,笔法精湛,古意盎然,传达了文人的清雅之气。

墨竹 叶恭绰 1944年 67×33cm 无锡博物院

他不仅爱画兰竹,也收藏了大量此题材作品,并经常拿出自己的藏品来临摹。叶恭绰《墨竹》“仿顾定之,得其形式”。顾定之《新篁图》也曾被叶恭绰收藏,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叶恭绰与北京画院的成立

1956年,叶恭绰为筹备中的北京画院购得一批精刻善本,当时启功作为叶恭绰的助手,帮他筹备北京画院建院相关工作。北京画院的很多古版书,都是在叶恭绰和启功的推动下收集的,包括康熙年间精刻本《佩文斋书画谱》《历代题画诗类》《墨池编》《梅花喜神谱》《汉溪书法通解》《四铜鼓斋论画集刻》等。

1957年5月14日北京中国画院(今北京画院)成立,叶恭绰是第一任院长,齐白石是名誉院长。第二天叶恭绰便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这画院的内容,将不同于一般学校……大体或将采取固有的‘书院’‘画院’制度,和近代现代的‘学校’‘研究所’制度,参合融会而定。”此外,他还在文中提到:“说到‘画院’的工作,大致当不出创作、研究、教课三者”,而这“三者”也正是今天北京画院的主要职能和发展方向。

仰止亭

叶恭绰1968年去世,去世前还精心安排了自己旧藏的去处,捐献于北京、上海、广州、苏州、青岛等地博物馆、图书馆。

辞世之前,叶恭绰在遗嘱中要求后人将自己葬在中山陵旁边的仰止亭。仰止亭是他在30年代的时候,自己出资在中山陵边上盖的一个小亭子,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意思。在生命的最终结,表达了对孙中山先生的追随。

结语

叶恭绰高瞻远瞩,有自己的人生规划和目标。

“衣被满天下,谁能识其恩,一朝功成去,飘然遗蜕存”是叶恭绰十五岁时的诗作《茧》,少年的他似乎就已预见了自己一生的轨迹。在后来的70余年里,他推动了近现代中国交通、教育、文化事业的发展,用自己的一生为传统文化的守护与传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原标题:《艺术人物 | 叶恭绰:民国时期的国宝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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