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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汝刚:作为上海人会说上海话是种自豪
如果不是正在上映的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上海观众或许没有想到沪语电影居然已阔别商业院线十多年。
1931年我国第一部有声电影《歌女红牡丹》将上海电影引入了北京话(时称北平话)的时代,这之后上海电影就很少开口说上海话,更多的是像《乌鸦与麻雀》那样带有上海口音的北京话。
上海人民滑稽剧团的前身上海市大公滑稽剧团1963年拍摄的《如此爹娘》、上海电影制片厂1962年摄制的《大李小李和老李》、1994年沪港合作的《股疯》等,这些为数不多获得公映机会的沪语电影,均获得良好的口碑。
上海家喻户晓的“王小毛”王汝刚曾在《股疯》中扮演一个投机取巧的掮客,拍戏那年他32岁。2016年的最后一个月,64岁的王汝刚现在是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还在排演一出名为《今天他休息》的滑稽戏。
王汝刚接受专访。澎湃新闻记者 朱伟辉 图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王汝刚讲述了自己拍摄沪语电影《股疯》的幕后,并道出了沪语电影虽获叫好却出产极低的原因。
怎么拍沪语电影?
1994年,《股疯》上映时分地区投放了沪语、普通话两个版本,王汝刚回忆称当时“一票难求,同一天上海可以有四个地方开首映式”。这部电影沪语版在南方地区放映时反响很好,但令他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天津观众的热情,当年的元旦《股疯》在数个城市同步上映,还被送往了中南海,一部充满上海市井味的电影能受到全国观众的认可,王汝刚自己也有点喜出外望。
《股疯》海报《股疯》是由香港艺能电影、潇湘电影制片厂(湖南电影制片厂前身)合拍的,编辑贾鸿源、吴静霞是上海人,导演李国立是香港人,当时这种内地与香港合作拍片的情况很是罕见,尤其拍的还是部沪语片。王汝刚受导演委托去找上海演员,找遍了三个滑稽剧团终于把人员凑齐,这就是为什么该片的群众演员都是上海观众熟悉的滑稽戏演员。
《股疯》剧照因为沪语无法通过书面语言在剧本上呈现,所以导演在拍摄时基本采用了文明戏的拍摄手法,规定场景、角色、重点后,具体的台词表演由演员自己发挥。这样的自由度让深谙上海小市民生活的滑稽戏演员充分地发挥,比方说剧中步高里生活的居民们会为用电、用水问题斗嘴,女主角为了省点剪发钱跟理发店老板套街坊交情,老公出差一个礼拜掐着天数只肯给六张半草纸……
《股疯》剧照王汝刚说了几个关于《股疯》幕后的故事,上世纪90年代初上海市民大多数不知道股票为何物,他们那时为此去做采访。有个八旬老伯伯保留了一箱子认购券,自称是宁波人,旧社会来上海学生意,从一贫如洗到买下了淮海路洋房、儿子国外留学,这几乎是神话般的真实故事,反映了“魔都”上海的千变万化。
王汝刚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自己在电影里还有句话被某报评为“中华人民共和国60周年电影十大预言”。当时他饰演的角色与香港“表舅”站在南浦大桥上,导演给他出了个难题,借男主角刘青云饰演的“表舅”之嘴问他,上海人下一步发财的机会是什么,他看了眼桥下密集的脚手架说:“房地产”。
为什么沪语电影少?
王汝刚称,已故导演谢晋获奖无数,但当他去美国办影展时发现美国观众对他印象最深的还是沪语电影《大李小李和老李》,可能因为那是部滑稽电影。
那为什么沪语电影的叫好不能带动产量呢?
“我们国家有提倡普通话的语言政策,提倡在公共场合讲普通话,在正式场合讲普通话,在学校讲普通话。在上海市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下发的红头文件里,也有规定在广播电台、电视台的播音、主持和采访用语,电影、电视剧用语,汉语文音像制品、有声电子出版物用语中,应当以普通话为基本用语。”王汝刚说。
王汝刚认为,上海话是上海这座城市的“血液”,但如今上海小孩大部分都不会说上海话,也已成了一个问题。
王汝刚同时指出,由于有一段时期不鼓励说上海话,对本地的戏曲影响很大。在上海,沪语表现的曲艺形式仅有沪剧和滑稽戏两种。而现在,上海沪剧团招生也面临着缺人的尴尬,有时候还得去安徽招生。这些安徽演员唱是能过关,但在舞台上用沪语对话就不行。
王汝刚与李九松在《笑林盛典》节目录制现场。近年来,沪语文艺创作的环境逐渐宽松。澎湃资料值得欣慰的是,近年来随着地方的呼吁,沪语文艺创作的环境逐渐宽松,沪语的传承越来越受到重视。上一部公映的沪语电影是2002年的《股啊股》(配音版更流通),王汝刚觉得,观众们下一次再与沪语电影相遇在影院,不会需要等十几年那么久。同时,他提醒两点:“所谓上海话电影,要么拍摄地域必须是在沪语区,要么人物事件与上海相关。但我不主张一窝蜂拍上海话电影,不应该有地域主义。电影只是一种传播形式,如果不是上海戏或者硬要说上海话,真没必要,电影里说不好上海话就配音好了。”
王汝刚表示,现在官方、民间都采取了许多举措保护沪语的传承,比如做讲座、唱儿歌、讲故事、举办沪语比赛等等。他认为学语言还得从娃娃抓起重视沪语环境,“可以多鼓励小孩用沪语说故事,这对孩子的语言掌握很有用,现在的小朋友都在上课外兴趣课,为什么不学门上海话呢?现在有些农民工学校对沪语教育的积极性很高。”
鲜为人知的是,美国迪士尼还曾邀请上海滑稽乐团的演员为米老鼠和唐老鸭配音,这也是保存语言的一种手段。
沪语,随着上海这座都市的人口不断新陈代谢,相当多一些旧式用语在短短十数年间就淡出生活了。就拿《股疯》电影里的对白来说,十几年前上海人管10块钱叫“一张分”,一百块叫“一龙(分)”,一万块钱叫“一只米”……王汝刚指出有些用语能确切反映人的思想面貌。虽然现在的新派上海话变化很大,但语言的根没变,语言不可能一成不变,这不是说要捍卫沪语的纯洁性。
王汝刚呼吁,不应该再生硬地不许在学校里说上海话了,当初因为推广普通话使很多上海小孩都不习惯说上海话,而现在让小孩重新说上海话又很难,“甚至我们也差点放弃推广上海话,但同志们说不应该放弃,我们要捍卫我们的语言文化,这不是说要捍卫沪语的纯洁性,因为作为上海人会说上海话是种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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