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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丨郭涛导演,1岁
几年前,演员郭涛给自己定过目标,希望50岁以前能完成三个心愿:写一本书,做一项公益活动,拍一部电影。12月17日,是演员郭涛的生日,他的目标已经都实现了。他成了导演郭涛,吹了蛋糕上的蜡烛,他说,这是我做导演的第一年,我一岁了!
郭涛切生日蛋糕。郭涛的导演处女作《欲念游戏》近日正在上海松江拍摄。生日这天,导演张一白,演员文章、宋佳等圈中好友前来给他庆生加串戏。小宋佳说一点也不意外,知道像郭涛这样有想法的演员迟早有当导演的一天。张一白说郭涛1990年代在中戏的时候就是“戏霸”,他们还一起排过哈罗德·品特的戏。
从小众实验戏剧演员到大众熟知的喜剧爸爸,郭涛的转变很大。
这些年,观众认识郭涛,更多的是通过他主演的喜剧片,比如《疯狂的石头》、《落叶归根》、《高兴》等。
《疯狂的石头》中,郭涛饰演包世宏。但郭涛的非喜剧演出同样深入人心。戏剧迷们会津津乐道他饰演的话剧《恋爱的犀牛》中痴情又疯癫的马路,影迷们也很赞赏1994年张艺谋电影《活着》中郭涛饰演的讲义气的春生。2015年,他凭借曹保平执导的犯罪悬疑片《烈日灼心》中的“杨自道”一角,获得了第18届上海电影节最佳男主角。
《烈日灼心》中,郭涛(右)饰演杨自道。郭涛说自己一直是个有点“难搞”的演员,因为想得多。从做演员的第一天起,他总是带着导演的思维在揣摩角色,因此没少给合作的导演找麻烦。如今转行做导演,对他来说,倒是“水到渠成”,“没什么难的,毕竟入行那么多年,所有的事都轻车熟路了”。
新片《欲念游戏》是个带着科幻背景的喜剧,曾写作《泰囧》的编剧束焕是郭涛的中戏师弟。一次活动的间隙,束焕在洗手间里被郭涛逮了个正着,拉出来就开始聊剧本。之后关在山上写剧本,束焕差点错过孩子出生的重要时刻。
影片的背景设定在未来世界,当虚拟现实技术从前沿科技走向民用,男主人公郭实意外地陷入了一场科技与人性的对决。
故事原型的灵感来自《楚门的世界》,宣传资料里称,郭涛的电影是这部经典电影的“中国升级版”。
对此,郭涛称:“单纯把《楚门的世界》翻拍成中国版,太简单了。我们要用它的概念,讲一个完全中国的故事。其实,中国传统文学里也有类似的概念,比如说‘庄子梦蝶’。在本土化之后,我们又在其中加入了很多别的元素,比如喜剧、科幻、悬疑……当然,最终故事的核心还是落在人性这个主题上。”
《欲念游戏》主创合影。【对话】
当导演对我来说没什么困难的
澎湃新闻:什么时候开始有做导演的念头?以及什么是你认为成熟的做导演的客观条件?
郭涛:我有这个做导演的想法应该至少有20年了。但是我一直没有一个想得很清楚很成熟的特别想要去表达的故事。其实做导演的条件什么算成熟,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你想清楚你想表达的东西。
技术上的练习当然也是很重要的。我拍戏拍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转换身份,很多人问我有没有不适应,其实完全没有,因为已经太熟悉了。当导演对我来说不难,各种工种、工作流程都很了解,拍电影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个技术活。
一个电影,有想法的导演其实开机之前他已经拍完了,因为已经想好了,没想好你拍没用。
郭涛执导《欲念游戏》的工作照澎湃新闻:导演这个新身份有没有让你对这个从事了这么多年的行业有什么新的认识?
郭涛:肯定心脏变得更强大了。当演员大多数时候是剧组里最舒服的,只要管好自己的角色就好。而且现在很多剧组的招待也很好,都跟大爷似的。做导演第一个礼拜我都睡不着觉,都是特别小的事,比如拍戏要用一条狗,主人受伤了来不了,狗就不听话不好拍。
还有一个怪我自己私心把最重的戏份安排给自己了,又当导演又是主演,拍的时候有点分裂,又想沉浸在角色里,又得时刻抽离出来去监视器前面用一种更高的眼光看刚刚拍的那场戏。
郭涛导演工作照澎湃新闻:为什么会选科幻这个目前看来在国产电影里还算是“雷区”的电影类型?
郭涛:我不认为科幻是雷区,只不过中国人的想象力还比较闭塞。中国是一个文化传统很悠久的国家,由此容易对过去的东西充满怀念,也比较擅长于表现。那些东西是可以依托、可以寻找到的。任何创作者去往过去的时候,会有一个参照。
而科幻、未来的东西,需要想象力。我们看好的科幻片大多出在好莱坞,是因为美国这个国家,历史比较短,国家很多的文化气质、思想方面都是偏年轻偏未来的。电影的类型有很多,这个类型要在中国开花结果,就需要有人不断去尝试。
我一直对科幻这个类别很感兴趣,而且一直是个脑洞开得挺大的人。但是这次我已经收敛着来了,我怕三四七八线的乡镇青年看不懂。我做了个三翻四抖的情节,我没做七荤八素的,我怕脑洞清奇别人看不懂。
年轻的时候总想“砸碎”一些东西
澎湃新闻:其实你表演的起点很高,入行没多久就先后和张艺谋、冯小刚这样的大导演合作,首次担任男主角的还是冯小刚的电影处女作《永失我爱》。但后来转演喜剧才让更多观众认识你,这种转变是你自发选择的,还是机缘巧合之下的被选择?
郭涛:人生没有计划。开拍前副导演给我这么厚一打表格,说导演很遗憾,未来一个月上海都下雨,你希望的那种大晴天外景可能都拍不了。我说未来我不知道,我只能干我现在眼前应该干的事儿,走着看吧。到今天为止,很幸运我遇到的大多数都是阳光明媚的日子,外景拍得也很顺利。你说后来成了喜剧演员,这个不是一开始计划的,但也挺好,能让大家高兴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澎湃新闻:你身边的朋友都说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演员,这和你年轻时跟孟京辉、刁亦男那些文艺青年“厮混”起家有关吗?
郭涛:一个好的艺术创作者一定内心是一个文艺青年。如果你只是一个靠“下半身”想问题,不是那种粗俗的下半身,而是说你想的问题不够“上层建筑”,你的眼界和思考的角度不够高级,你的东西也不会那么高级。
好的艺术创作者,包括我身边的朋友,我们聊天的时候,或者一起看了一场好的电影,听了一场音乐会,我们的那种共鸣和愉悦,都是共通的。
郭涛(左)和孟京辉澎湃新闻:年轻的时候做实验戏剧,那种探索的方式和如今非常程式化的工业流水线娱乐产品很不一样,你会怀念那个文艺青年的时代吗?
郭涛:那个时候我们摸着石头过河,就像改革开放初期一样,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现在一切都很明确,都很知道为什么花这些钱这些精力。有固定的模式,有品牌风格、受众目标。我第一次做电影,我得让我的工作人员知道我要干什么。
这两种感觉很不一样,但我这个年龄不是做实验的年龄了。我个人觉得我现在的状态更好。文艺青年、愤怒青年,一般来说心态会差一些。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去砸碎一些东西,这个挺可怕的,有一定的暴力倾向。后来知道,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暴力的手段去解决问题,有更高级的方式,就像古话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能够有这种功力,有了更强大的内心和思想,有信念能够支持自己不断地去解决自己的困惑,支撑整个人的行为。包括现在想转行做导演,也是希望能把自己的思考传达给更多的人。
一直以《活着》的标准衡量每个角色
澎湃新闻:你合作的导演从早年的孟京辉,到张艺谋、冯小刚、宁浩、曹保平,都是很有个性的导演。哪位导演或者哪部作品对你的影响比较大?
郭涛:张艺谋对我影响最大。我们都是陕西人,我作为一个新晋演戏的演员,从业的时候会比较迷茫,需要很多人给我信心。我们是同乡,《活着》又是我很喜欢的电影类型,它对我帮助非常大。它给我带来一个标准,一个好的电影作品就应该是这样一个标准,是方方面面的,它到现在仍然是一个标准。我后来的演艺生涯就是按照这样一个起点,也一直努力用这样的标准去衡量每一个角色的塑造。
《活着》中的郭涛澎湃新闻:入行这么多年,从舞台到大银幕再到真人秀,你自己有没有觉得不同的时代对于演员的要求是不同的,演员需要做出怎样的适应?
郭涛:演员分两种,一种是有想法的演员,一种是没想法的。后者更像一个“商品”,“商品”一定是每个年代都有很鲜明的特质,也需要更多的迎合和适应,当然他们也会在属于自己的时代里更容易获得更多的人气和荣誉。
有想法的演员呢,其实没那么多变化,而且他们一般也不太好搞,是让所有导演和其他部门比较棘手的一个类型。有想法的演员桀骜不驯,难以驾驭。我也试图给自己找平衡。
但更多的时候我没想过什么顺应时代,我参加真人秀,是因为我的小朋友在那个阶段的时候,我特别想带他出去看看世界。刚好那时候有那么个机会,通过节目和孩子能有更多的互动,我就想享受那个东西。
郭涛带着儿子石头参加了《爸爸去哪儿》第一季。澎湃新闻:你自己做导演了,会想跟有“想法”、难搞的演员合作,还是跟更有商业性的“没想法”的演员合作?
郭涛:我喜欢跟有想法的演员合作,哪怕他们确实很难搞。你在跟他们内心交锋的时候,你希望他按照你的想法走。但是他按你的想法做了之后,出来的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结果他按他想的来,感觉就对了。这时候你需要说服自己,这个过程是个考验人的过程。
有时候,导演主观是个挺讨厌的事。因为你主观以后,会关闭自己很多的天眼,关闭触角,失去机会。优秀的导演应该是好的选择师,会选择,会排除,能找到最好的那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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