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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传承】蒋韶华:故乡博山的“美食记忆”①
有故乡美食记忆的人,是幸福的。
许多人在成年后,无论是在异乡奔波,抑或随岁月流逝,逐渐长大,直至两鬓染霜,那份在“故乡美食记忆”中的惆怅与欢快、青涩与美好、平淡与新奇的诸般情愫,始终不曾远去,且会越来越浓。
△八十年代博山税务街北头
人年龄越大,越留恋过往,越对故乡和故乡的美食,情感浓厚。
01
博山美食记忆的离愁别绪
我的故乡是博山,对“故乡美食记忆”,或许更独特一些。
之所以说更独特,是因为小时候,日子都过得清贫,对美食的追求,也仅停留在很低层次的吃食上。有时,一串糖葫芦,一支冰糕,就足以让我开怀许久。
这些年,从博山出去创业的人越来越多。无论距离家乡多远,无论把家安在何处,都忘不掉故乡的美食。
△当年博山福门桥元宵节看“扮玩”的人们
像电脑里的CPU,植入了一款永远都删除不掉的程序,一旦搜索记忆的词条,脑际里即刻就会浮现,那些曾经令人难忘的影像。
今年国庆节前出差,忙到9月30日,坐高铁回家。下了车,出淄博站,到对面的1路公交站,坐回博山的大巴。那个站台上,有好多路市内公交,通往各个区县。
较之其他区县的大巴车,1路车站牌下,足足排起了两排长长的队伍。而其他区县的站牌下,空空如也,了无一人。这不禁让我感叹,博山出门在外的人实在不少。
在北京、在上海、在济南、在青岛,在一众博山人聚集的地方,有很多博山老乡的微信群,异常活跃。
这些微信群,是那些离开故乡的博山人,自发组建的。
他们在微信群里,晒家乡的美食,回忆在家乡的过往岁月,热聊家乡的变化。微信群里,翻滚着浓浓的乡情。离开故乡的人们,以此寄托对家的思恋,抚慰念家的心灵。
故乡安置不了肉身,他乡却难以容纳下灵魂,从此便有了漂泊,有了远方,有了乡愁,有了无穷无尽的牵挂 。
一次,去一家烧饼店吃早餐。老板说,要等些时候,我问原因,他回答,一位大姐刚定了30个,要明天去看在外地工作的姑娘,顺便给姑娘,捎带些喜欢吃的食品。其实这样的场景,在博山的众多小吃店里,也会经常看到。
△博山烧饼
因为阔别已久,所以期盼永在。
有次和老父亲,坐高铁去北京看病,旁边坐了一对60出头的夫妇。闲暇中攀谈起来,得知是博山老乡。要去北京儿子家带孙子,儿子在那边安家落户,结婚生子。孙子由男女两家父母,帮着轮值看护。
交谈中,那位大哥自嘲地说,这两天没睡好,净忙着准备吃的。还指了指头顶上方的一个箱子,说是都已经做好了水饺馅、买好了水饺皮,到北京后,就可以包水饺吃。
大哥说,在家兑好馅子省劲,北京没有卖博山水饺皮的,这样进门就可以做,不用忙活。我看着他们放在行李架上,那些拥挤着的行李,深感天下父母心的珍贵,不禁心中泛起由衷的敬意。
△博山水饺
在外地的故乡人,总是远离故乡后,于离愁别绪中,期盼着能吃上一顿地道的家乡饭,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这样的期盼,既是对物质获取的渴求,更是对精神满足的享受。
02
那些年,“故乡美食记忆”里的童趣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之前,人们的生活还很清贫。
过去,对于博山人而言,一进入冬天,屋里的炭火炉上,就是一台可以魔幻般变换出诸多美食的舞台。
花生、地瓜等一切可以烤制的食物,随便放在火口周围,利用炉台上的热度,慢慢熥熟。
特别是地瓜,待外皮烤得焦软后,趁热撕开瓜皮,里面便呈现出焦黄香糯的瓜瓤,伴着升腾的热气,轻轻咬一口,瞬时满口溢香,满足感顿然而至。
那个年代,主粮吃煎饼多,家家都有一个专门烤煎饼的铁丝网。将这个网子,担在炉口,把煎饼或馒头片,放于其上,用炉火烤至焦酥,或将一种叫“大头㸆”的小鱼,也用此法去烤熟。
刹那间,普通的食材,升华成美味。
在博山城区,几乎每个重要的路口,都有一个卖冰糕的老大娘。那个刷了白漆,里面铺了白棉被的木箱,是我少年时,最重要的美食目的地。
“卖冰糕,香蕉牛奶豆沙冰糕噢——”,我家路口的那位老大娘,卖冰糕时的吆喝声,不是直来直去的大喊,而是略带婉转的唱卖。
△八十年代博山街头卖冰糕的大娘
每一次去买冰糕,都极具仪式感。大人给了几枚硬币,让去买只冰糕。从来都是跑着去,没有一次能气定神闲。
卖冰糕的大娘接过钱,掷进一个小铁盒里,或装于身上白兜的口袋里,然后打开箱盖,慢慢揭开被子。此刻,一股香气,冷飕飕扑面而来。
冰糕整齐地陈列在里面,大娘拿出一支,帮着把冰糕纸撕去,揣进旁边的废纸兜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交到我的手上,不住地嘱咐“好好拿着,别掉了”。一场美食交接仪式,就此完成。买了冰糕,就再也不那样着急,口中冰爽的愉悦,让我放缓了回家的脚步。
冬天,卖冰糕的大娘,会卖糖葫芦和石榴糕、石榴纸。不管冬夏,到了夜幕降临,大娘的箱子上,始终都会燃着一盏“电石灯”。火苗嗖嗖地向上燃烧,我心中的期盼,也在不断点燃。
长得大一点,可以帮着大人去买点东西。
我每次去买醋,回来的路上,经常会用余光,偷偷观察一下,看看周围没人,就仰头往嘴里灌一口醋。醋汁酸得我龇牙咧嘴,但快乐早已驻留心间。
青涩的岁月里,总有美好的记忆。并不富足的生活,却到处充满情趣。如今想起来,心中仍存神往,但那样的日子,早已远去。
03
“故乡美食记忆”里撩人的叫卖声
小时候,家住在胡同里。印象极深的是,胡同里那些走街串巷的小生意人。
最具特色的,便是他们那掷地有声,形色各异的叫卖。时间久了,在屋里,听闻胡同里的声声叫卖,便会催着父母,给几个零钱去买点喜欢的吃食,以此解解口馋。
记得曾有大核桃园,一位钱姓老翁,身形消瘦,面容矍铄,一身得体雪白的装束,显得干净利落。钱大爷夏天卖凉粉,冬天则是推着小竹车卖八宝粥。钱大爷的叫卖声,极有特色,嗓音沙哑,但却气息浑厚。
特别是他在卖八宝粥的时候,叫卖声如唱一般:“来买——八宝——粥——啊”,其叫卖声中的“来买”爆发力极强,“八宝”二字连贯发音,“粥”字却拖起长腔,声音距离老远就能听到。
我们往往是听到钱大爷这独特的叫卖声,就会联想起他那架在炭火小炉上的八宝粥,也会拿着碗,飞一般地跑出去。几分钱就能买上一碗热气腾腾、香甜诱人的八宝粥。
现在钱大爷早已作古,细算起来居然有二十多年不闻其声,但其悠扬的叫卖声,依旧清晰地记得,有时想起,恍若昨日。
除此之外,最熟悉的叫卖莫过于每天清晨,卖豆腐的那清脆的木梆声。还记得卖豆腐的王姓大叔,每天都准时推着独轮车,来到胡同里为众乡邻,送来刚出锅的热豆腐。
每至此时,王大叔都有节奏地敲起木梆。“梆、梆、梆”的声音,仿佛是一声声的提醒,催促着大家,快来兑买新鲜的热豆腐。
那时,类似卖豆腐这样的生意,还可以做易货,家家户户也都或多或少,有些从粮站买回的计划供应的大豆,一碗大豆就可以换一斤多豆腐。
由此卖豆腐的王大叔,一天下来,也卖不上多少现钱,但无论刮风下雨,王大叔都能准时在胡同里敲起他的木梆。说也奇怪,王大叔的木梆声,有着独特的声音和节奏。
时间久了,即便是其他人来卖豆腐,即便也敲起木梆,但我们在屋里一听,便能准确地分辨出,那不是王大叔的梆声。
一天下来,胡同里的小生意人,来来往往,或提篮小卖,或推车吆喝。正是这些小生意人的走街串巷,才方便了我们的生活,同时也给那一条条悠长的胡同,灌满生机。
他们那各色吆喝,像一首首清香的乐曲荡进耳畔,渗进心扉,几十年时光飞逝,都不曾忘怀。
时光匆匆,少年时的光景,已成为弥足珍贵的回忆。故乡博山,为我留下了太多美好的美食记忆,伴于成长、伴于岁月、伴于人生的每一段征途。
如今,我再想起,曾经的日子里的诸多小吃和乐趣,仍旧感觉美好如初。几十年过去,都不曾忘怀。人终将会慢慢老去,愉快的回忆,也是一种对故乡的至爱。
因为,那些“故乡美食记忆”,早已与我签约,化作心田中,一份浓浓的乡愁。
作者:蒋韶华
原标题:《【文化传承】蒋韶华:故乡博山的“美食记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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