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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五年·青年新声|王占黑:在广阔的社会空间里与年轻人连接

2021-12-15 11:4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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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五年·青年新声|王占黑:在广阔的社会空间里与年轻人连接 原创 王占黑 文学报

文学五年 / 青年新声

从“古今中外,文艺无不遵循这样一条规律:因时而兴,乘势而变,随时代而行,与时代同频共振。”

五年来,国家发展日新月异,社会进步气象万千,广大作家以高度的文化自信和锐意进取的创新精神,不断书写时代精神,攀登文学高峰,用笔墨践行着文艺要与时代同频共振的铁律。

在这其中,不断涌现的文学新貌,无疑从多个方面展示了中国作家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积极投身于时代洪流的创作理念。

青年作家群体也是如此,每年不断涌现出来的新人作家,携带着文学界新的期待和能量。文学新人,既代表着年龄上的一代代年轻作家,更代表着作家们深入文学内部,寻找那个矗立在当代中国现实的土壤上、凝聚无数人期待、承载着时代精神与审美的“新人”形象。

我们从过去邀请过的众多中青年作家、评论家关于此话题的探讨中,再次提取关键词“青年新声”,借此打开对自我、对生活、对中国与世界的新的认识和新的想象,以及由此而来的新的行动与实践。

2019 / 2020

文学新人专题

我的单机游戏

文 / 王占黑(刊于本报2019年1月31日)

王占黑

我最大的收获不来自写作,也不来自阅读,而是来自和各种年轻人的交流、互助,身处一个广阔的公共社会,分头/共同去做一些和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现在,自己的未来密切相关的事情,这是最重要的呀。

2018年很特别,这是我第一个全职社畜的年头。早睡早起,上班下班,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生活,留给书影音和运动的时间都在急剧下降。我成了一条干瘪的咸鱼,月末拿钱,月初交租。当然,能写作的精力也不多了,这一年我只挤出了三个小说,都在夏天结束之前(不过私以为比从前写得有进步)。

夏天结束之后,我升级为高中毕业班的老师。那时我想着,好哇,就这样吧,先到这吧!谁知开学没多久,我突然得了一个文学奖。

生活就是这么奇怪。

2018年9月,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颁奖现场,王占黑脱颖而出摘取奖项

我在一个远离文学的年份里,集中出版了过去四五年间写的东西(那时我还是个学生,生活中人丁稀少,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浪费,也能立即振奋起来,全心全意投入自己那一刻最想做的事),还得了一个不敢想象的大奖。然后,我常常被问及和写作有关的事,与文学有关的看法。大家称我为作者、作家。

一开始我始终在为这个身份作辩解。它应当属于那个在过去抱着笔记本没日没夜打字的人,她不开口,我怎么能轻易开口呢?这种作者身份和作品接受之间的滞后性总是让我困惑,可不知不觉,我便稀里糊涂地将这种差别磨平了。

那时起,我仿佛有了两个身份,两份主业。它们的差别非常大。好几次我在办公室做表格,突然收到和王占黑有关的文章,都会在心里惊呼,噫,这谁呀,怎么又来了。接着就不免感到羞愧,自己明明没在写了,却还在露面、发言。同时,作为一个闯入未知领域的新鲜人,我也常常生出一些新鲜感受。

新书出版之后,作者会去一些城市的书店做活动。我挑选了较近的南京,苏州,上海,杭州,当作周末放松的短途旅行,有时也会带上电脑加班。一落地,放下包先溜达起来,看这看那,等下午到书店,我就困了……尽管如此,可能因为习惯了上课,我总是很健谈,也乐于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感受,还喜欢互动唠嗑。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现场做成等级分明的样子,讲者在上,听众在下(现在学校都不时兴这种秩序啦)。对谈的人明知底下生着眼睛,还要作出彼此沟通的姿态,这种半表演的形式倒不如就大家围炉畅聊一番。毕竟,作者有什么资格身居高处呢,来者又为什么要倾耳聆听呢。当然,我的想法并不曾在书店这样的场所实现过。

我还发现,大多数公开发言都会被记录、整理、发布,这让我在震惊之余还多了心虚。比如那些复杂抽象的问题,我把不住,或是言语本身就把不住问题,只能说不知道,或是乱说一通。言论进入公共意味着自律和责任,不过时时托住自己的下巴难度可真高,所以看到这些未经准备、审视和验证的话被转译成书面文字并被传阅时,我都在想,大家可千万别听信呐……

这半年误打误撞地闯入很多房间,见到一些很多不曾见的风景,纯文学的、媒体的、商业的,有时一个声音会大叫,什么,这你都敢接啊!另一个声音就说,为什么要急于划清界限,而不去看看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呢?为什么是匆匆地说,不,我和你不同,而不去想也许你的融入能带给它新的空气呢?有后一种想法,大概是我还年轻,还中二,总觉得界限和标签是不必须的,世界是需要联动的,而自己是有力量的。新的经验所引发的祛魅不仅仅是合理地认识他者,也是认识自己的过程。当然,我始终相信在这变动的过程中,我还是我。进作协会被作协保安拦住,进酒店被酒店保安拦住,就像进学校被学校保安当成学生拦住一样,谢谢大叔们时不时带给我这种确认。保持好奇和开放是老王教我的东西,我想要一直带着它们去体验和观察。

我们在提到城市的时候,会有一种固有观念,城市就是水泥钢筋丛林,城市就是由高楼大厦、写字楼这些空间堆积出来的。在我看来,城市丛林这个概念有另一个相对应的叫法,就是城市盆景。

当代中国是一个非常庞杂的城市丛林生活空间,我们可以选择更多本地化的、特色的“盆景”,来置入对这个城市的叙事中,这也是我在写小说的时候考虑到一个问题。我希望我的书写能够给庞杂的城市盆景提供一小处不一样的东西,而且我提供的这个“盆景”其实可以具有一种采样的意义,因为它在整个城市空间中是大量存在的,读者可以在其中找到与自己生活经验最接近的一些方面。比如说《空响炮》中,我不会去写一个固定的、带有具体名称的空间,所以也就成为一种可以适用于各个地区的“通用空间”。有的读者看了觉得我的东西似曾相识,我觉得读者可以将自己的生活经验带入进去,那么我书写的这个空间就是属于读者自己的城市盆景。

关于过去的写作,我只能称之为过去,有时我想,这种滞后也许是好的,因为出版和发表的滞后,作为大活人的我永远跑在写作的我前面,她跑不过我的。那我就能有时间喘口气看看自己的问题,再去往自己更想去的地方。关于那个地方,很多人说,哎呀,你这个题材,前辈们早就写到极致啦,你太老套啦。可是,每个人注册一个账号打游戏,有人玩到终点了,其他人不还是要前仆后继地玩下去吗。游戏永远不会因为一部分玩家率先到达终点而关闭,它随时向所有人敞开,这才是它对人人都充满魅力的地方。我想文学也是这样。刚开上小赛车跑起来的我,看不到高手开到哪里,也看不到终点的人在怎样狂欢,这是一场单机游戏。照一本书的说法,文学史是一个人的文学史,那么文学也是一个人的文学吧。作为初级玩家的占黑还在自己的小破车里呢,最近她休息了,没准过一阵还能跑起来。

然而有一点我很明白,写社区生活一点没啥特别的,很普通,非常普通。不仅很多民生报纸和电视里有,居委会的调查报告里有,很多居民的日记里也会有,新兴的自媒体公众号里也有特别好玩的。即便是在年轻人里,也有许多关心这个领域的人,他们比我更有决心,更有行动力。这一年我最大的收获不来自写作,也不来自阅读,而是来自和各种年轻人的交流、互助,身处一个广阔的公共社会,分头/共同去做一些和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现在,自己的未来密切相关的事情,这是最重要的呀。我也相信写作是其中的一环,有力的一环。但不是什么娇贵、突出的一环。

对了,很多人问我,占黑,你那笔巨额奖金花了吗?我说,你看我有时间花吗?这话真可笑,像那种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忙到没空花钱。但确实如此,而且也没什么想花的。如果我说想买一点时间,这种口吻会不会更像中年发福内心孤独的大老板啊。

最近我在尝试读诗,也在无聊的监考中用脑子想诗,收完卷立刻记下来,算一件苦中作乐的事。有一句诗叫“事物的味道,我尝得太早了”,周作人译的石川啄木。我觉得自己的状态是:事物的味道,我才没尝够呢。来吧,都来吧,占黑小伙等着呢。到吃喝拉撒睡里来,到阳光空气水里来。

新的一年我的愿望是学生顺利毕业,然后我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

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书影资料

原标题:《文学五年·青年新声|王占黑:在广阔的社会空间里与年轻人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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