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海的乡愁“石库门”，四种保护模式还不够

什么是最能代表上海城市的标志和上海人重要的乡愁记忆，还是石库门。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中科院院士常青教授将上海现有的保护归纳为四种模式：一是新天地式，只保存外貌的纯商业开发；二是田子坊式，保留原住民，同时引进创意产业；三是建业里式的商业住宅开发模式；四是步高里式的原生态保护模式。

1986年，上海市被评为全国历史文化名城，到今年已经是三十周年了。什么是最能代表上海城市的标志和上海人重要的乡愁记忆，在文保专家和学者的眼里，还是石库门。近日，在刚刚修复完成的石门二路丰盛里地块，二十余位文物保护、城市规划与石库门修复的专家学者一起参观了这座采用“构件保护”技术重新修复起来的建筑。在随后举办的“石库门里弄保护的困境与对策研讨会”上，专家和学者从不同角度指出和分析石库门保护所取得的成果和存在的问题。

丰盛里：构建保护，原拆原建

2014年12月，静安区南西社区111-09地块（12号线南京西路站）曾创下老静安区有史以来最贵拍卖土地的纪录，该地区位于茂名北路西侧、南京西路南侧、威海路北侧，就在清末民初著名的私家花园张园对面，有共计111740平方米的土地将进行南京西路站的工程建设。

市政的地铁站工程在所难免，可是轨交建设中，地面上还留存着部分年代久远的石库门住宅，却未必能经受得起这番大动干戈，保护性抢救势在必行。原南京西路995弄9号的修复就是其中最有典型性的一例。

该幢楼建于1911年，外墙有十分漂亮的拱券和精致的砖雕。经过时间的洗礼，建筑风化、损毁的状况严重，室内居民的居住条件也非常差。2011年，经过测绘和评估后，复建团队认为，该建筑本身不具有什么身份，但是建筑外观保留了上世纪早期石库门建筑的特色，部分构件的保存情况良好，因此采用整体拆解、构建保护的方式进行复建。同时，考虑到总平面的关系，将原本处于北面的拱券调转180°旋转到南面。

最终，最有价值的入口门廊的拱券得以被整体切割保护，而对两侧和南北外廊的拱券，则限于种种原因仅进行了取样。

复建团队上海静安建筑装饰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沈皎冬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对房屋构件进行保护，可借鉴的案例不多。而且，该建筑的体积大，保护和运输都有困难，存在安全风险”。

根据复建团队给出的资料数据，目前保留下来的构件共包括：一层门拱券20个、窗拱券6个、门8樘、楼梯2部、木格栅2间、外墙花饰1组，二层门拱券1个、窗拱券14个、门12樘、窗1樘、楼梯2部、木格栅11间、外墙花饰1组、装饰柱帽10组，另有屋面的瓦片和屋架各一幢。

每一组构建都在编号后被运往仓库进行排湿恒温的存放，经过专业人员检测后，对构件进行加固处理，再回到现场进行吊装。复原时基本采用老砖老瓦，室内则用钢筋混凝土，可以说是标准的复建项目。门窗则以铝合金材质，是为了同地块的整体项目相互协调，也利于未来的维护。

石库门保护现有四种模式，应该允许更多

据不完全的数据统计，在上海有大约70%的石库门建筑在城市建设的过程中遭到拆除，剩下的很多也遭到严重破坏，不适宜现代人的居住要求。上海交通大学建筑文化遗产保护国际研究中心的曹永康将石库门遭到破坏的原因归纳为这样几点：利益至上、功能退化、价值偏颇、经费不足。但究其深层原因，则是在曾经实行的福利分房的过程中，不少房屋所有权几经辗转，导致了现在产权整合工作难度大，再加上居民有私自搭建的行为，更使得使用状况混乱。

这几年，保护石库门的呼声不断，可是探索的模式却不断遭到市民和专家的质疑。同济大学建筑系教授、中科院院士常青教授将上海现有的保护归纳为四种模式：一是新天地式，只保存外貌的纯商业开发；二是田子坊式，保留原住民，同时引进创意产业；三是建业里式的商业住宅开发模式；四是步高里式的原生态保护模式。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卢永毅教授肯定了这三十年来人们对于城市遗产的认识，认为视野已经大大拓宽，但是仍应该理清上海城市遗产的特征，而不应简单地用海派文化这样一个大的概念笼统概括。她认为，建筑遗产的分类是很细微，如果不加以发掘，很容易被忽略。她还指出，现在所谓的“绅士化”（gentrification）改造是大趋势，但除了现有的四种模式，一定还有更多。

另外她特别指出在近几年看到的一个现象，很多历史建筑在长期使用中遭到破坏，但是在搬迁到修复期间，破坏也非常厉害，有的时候甚至是毁灭性了。她呼吁人们加强在这个过程中的保护措施。

上海市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赵宝静则认为机制问题是关键，石库门在拆除前要上一把锁。更进一步地，保护拆除成本确实很大，怎样采用机制的联动来予以补足，比如用新的地块进行平衡。她举例说，静安区东斯文里改造后作为公益性地块，那么对于新增加的一块土地就不计算容积率。

原上海住总集团建设发展有限公司总工程师沈三新则从更偏向技术的层面发表了看法。他认为，上海的石库门资源丰富，从早期到后期保存了大量的建筑实例。他提出，是否有可能形成石库门建造法式的资料，同时对石库门特殊的装饰手法进行汇总。另外，石库门保护对原材料有其特殊的要求，比如老的石灰在现在的市场上已经很少能够买到，选择用怎样的替换性材料，以及石库门如何提升居住质量、消防保温的能力如何符合现代要求，也都是十分实际的问题。

华东建筑设计院历史建筑保护设计院院长卓刚峰接受过很多历史保护建筑的修缮项目。他认为，在操作层面，不论是设计还是施工，多年来已积累了相当经验，但仅仅有这些还不够，还应该多关心规划层面的问题。他举了最近在建筑圈十分热闹的乡村建设话题，说：“很多建筑师、高校都在做美丽乡村的建设，做了很多努力却发现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因为乡村发展最终归结到的是乡村的生活和经济问题，如果这方面不进行调整，即便做了规划，很快又会恢复到原来的面貌。”同样的，他认为石库门的保护发展，也应该从经济和保护两个层面来看，运营模式、经济开发的模式是怎样的，然后再考虑保护模式和具体的技术。

同时，他也认为，对于设计单位来说，保护的方式多种多样，应该允许更多的可能性，要有发展的眼光，尽管有的模式在局部层面上不被认可或存在争议，但是通过谨慎的研讨，保留更多发展的模式供大家参考理应是一种健康的状态。

提高价值认同、加大展示和宣传、增强政府的职能参与、设置石库门专题保护制度、培养设计施工专业人才、建立石库门现状的数字档案，专家一致认可现在的保护规划应该从多方位实行，但他们也认为，对现有石库门更新模式理应有更宽容的态度，允许多样化的存在。同时，专家也提出“石库门应该保留多少？能保留多少？”把这些个问题先想清楚，保护才能更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