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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军:表演者言
胡军:表演者言 原创 封面人物 ELLEMEN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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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的通透
与胡军的对话是从《长津湖》上映后被热议的若干个拍摄故事开始的。尽管已经分享过许多次,胡军依然表现得像初次讲述般兴奋,眼神中不时散发出簇簇火苗,小幅度的肢体动作偶尔再现备戏实况。即使这只是一场采访,但胡军每一句脱口而出的话,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戏感,所谓“戏骨”也许就是这样,那些富有戏剧张力的小习惯早已如影随形——恰如其分的节奏、声随境变的语调、看似随意实则仔细斟酌后的对白,每每都让人感觉犹如身处舞台前排,轻而易举地被他带进戏剧的世界。
“现在想想,我觉得两句都嫌多。”
《长津湖》上映后,胡军扮演的雷睢生让人过目难忘。其中最多热议的便是雷公牺牲前的话。如今提及这两句对白,胡军表示,表演永远是遗憾的艺术,观众的回响又一次激发了他磨戏的冲动,关于穿插连炮排排长雷睢生这个角色,他还能给出新的东西。
但其实他已经付出了很多,从对白到肢体表现,乃至外在细节都进行了精心的设计。有些借由镜头表现,比如常年被战火洗礼而不得不佩戴助听器维持听力;有些则是镜头背后的功夫,比如雷睢生随口哼出的沂蒙山小曲,这其实是胡军根据人物背景,查阅资料后特地加入的动情演绎。最后,雷公的角色虽脱胎于剧本最初的人物设定,却被胡军填满了血和肉,灵与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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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着冷静,勇敢善战,有威慑力,白纸上的雷公本不苟言笑,胡军却让这个早早参悟了战场生存之道的老兵多了人情味。为了传达出这种理想状态,他每隔几天就要和导演沟通,与同组演员讨论,直到他确保角色活了似的与自己合二为一。
“那段时间导演们快被我烦死了。”胡军笑着调侃。身为一名演员,这些年他早已习惯对自己给出的每一个角色负责。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把一个人物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分析清楚后,才投入其中。演戏是对人性的把握,胡军的戏首先要说服的人是自己。
此前,胡军从没想过自己会出演一部主旋律电影里的英雄人物,即使他演过不少硬汉角色。观众热爱他硬线条的形象、某种单刀直入的犀利之气。胡军并不排斥这种泛泛的定义,“硬汉”也有很多种,“英雄”亦然,观众乐于看见不同角色间的共性,但演员需要注意的却是共性之外的不同。
侠义的,勇敢的,怯弱的,坦率的,有时雅痞,有时刚正……这当中有传统原型的传承,也有全新的尝试创造。胡军始终觉得只要热爱表演,投入其中,便会感到无尽的快乐。这次在《长津湖》中的雷公是胡军从未尝试过的角色类型,他认为宏大事件里小人物的独特视角非常值得被呈现被诠释,于是欣然接受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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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的融合
旁人很容易从胡军身上感受到一种抽象化的复古气质,我们称之为戏剧感。
谈到戏剧舞台的往事,胡军先从天赋说起,戏剧艺术确实需要天赋,你的口条,肢体,记忆力乃至一种自发本能的激情都很重要。胡军从小声音条件好,穿透力强且中气十足,家人起初想让他学音乐,胡军却对练琴兴趣不大,一心想要成为一名记者,结果阴差阳错考上了中戏。他最初不以为然,结果第一次舞台经验就带给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纯粹——原来忘我是一件这么有快感的事。
多年后,青春时期排演的戏剧《等待戈多》成了胡军影迷难以忘怀的经典,我们问及胡军的那段记忆,他却坦言当时并没有真的弄懂《等待戈多》究竟要传达什么东西。如今,他觉得那更多的是一种青春的热切,是一种情绪,情真意切但未必真的明白贝克特,那是上世纪80年代,那个年代是这样的,世界似乎刚刚清晰又还没有太清晰。胡军和当时的所有年轻人一样,懵懂热切,敢于创造,想要与众不同。学校里常年教现实主义戏剧,贝克特的东西打破常规,令人兴奋。
“青春期谁都会想要追求特立独行,但关于戏剧,戏剧表演,是慢慢随着演出经验的叠加,才体会到他真正的意义。”
如今再谈《等待戈多》,再谈贝克特,胡军不再觉得这当中有什么字面意义的荒诞,那其实是生活中常见,舞台上不常见的东西。
舞台是一种有限的呈现,但与此同时,不管什么类型的戏剧,它的一切延伸性创作则需要不断练习,不断磨练,从中形成规则与格局。无论如何,舞台毫无疑问是一种现实主义,通过框定现实,将演员束缚在有限的空间里,最大范围迫使他们交出尽可能多的情绪,从而形成浓郁的感染力。
总而言之,戏剧表演需要磨练,这种不断深化的戏剧感受,持续影响着胡军自己的表演方式。即使如今他更多参与到电影中,但依然留有戏剧表演的习惯——习惯磨戏,习惯制定很多模式,再借由电影表现的创造性进行小范围手术,改动这里的细节,修饰那边的节奏,以便更利于镜头呈现。
“百分百的投入是不太对,要有另外一个自己。”
这是戏剧导演林兆光给胡军的建议,也是他一直放在心上的,关于表演的良言。演员在创作时通常看不到观众,或者说很少看得见观众,有时全身心投入后,会疏忽一些瑕疵或者错过一些可能性,这时只有把自己也当做一个观众,或许才有可能抵达理想的境界。如今无论是戏剧舞台还是影视剧,多年的练习下,不管身处什么状态,胡军总是习惯性地抽离,有一个第二自我,从旁观察着他的情绪,他的起承转合,他的台前幕后,并时刻提醒他当心点。
戏剧表演的清醒、专注与练习,电影表演的创造性、想象力和自由度,一并构成胡军表演的矩阵。他渐渐从中感觉到一种安全感,一种自信,他知道表演是什么,戏是什么,而自己又是什么。这些问题虽然不一定全部都有正确的答案,但幸好,“正确”也从来不是表演中最核心的东西。表演的答案也许是有无数个正确答案在等待着你,而你如何从中撷取最极致的因素来展现出角色的整个人生。
“挖掘一些更深的东西,把它们融合起来。”这或许就是胡军理解的表演内核。
戏的共鸣
不知不觉,成为一名演员已经三十余年,胡军却不大经常回忆过去。他是个对时代敏感的人,只是无法轻易下判断,有时他看见这行业内的某些现象,虽然不理解,但会很说服自己这只是必经阶段。他有一种难得的达观和善良,或赞或贬都不是他的目的,身为演员,只需要注意到与自己产生联系的部分就已足够。
《长津湖》上映后,令胡军觉得惊喜的是身边不少年轻朋友向他表达了深切的喜爱,并因此主动去了解抗美援朝的历史。让他更加笃定了自己赋予演戏这件事的意义。
“我觉得我的表演像是一种提醒,告诉别人一个人也可以有这样一种情感,一段过去也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艺术的价值也好,历史的价值也好,哪怕放下这些意义不谈,单纯从演员的身份来看,胡军也觉得这是一段独特的人生旅程。他可以借由角色,带领陌生人去往一处处全新的风景。观众或许年龄有差,性别不同,教育背景和人生境遇千差万别。但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因为一个故事,一个人物,彼此就有了相同的记忆,且对某段时间产生类似的好奇,这种共鸣,不一定完全一致,但至少产生了共振。
这种共振也时常令胡军觉得有意义。但这并非一种直观情感上的共鸣,倒不是要让人感同身受,而是大家一起咀嚼一种情绪,思考一些意义。一部电影所传达出来的情感,胡军希望至少在自己这里,首先是真诚的,他和陌生的朋友们在这种真诚里相遇,这是对于一个演员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
“真诚非常重要。”
胡军强调,电影创作确实容易掺杂许多不由衷的东西,一些复杂的因素随时可能会影响创作者,但如果依然能够在这种过程中,每一次都真诚以待交出自己的创作,表达自己该表达的态度,不仅仅是简单的投其所好,洒热血或刻意消极,而是一种立体的、多面性的创造,把这样的东西交出去,只有这样,才会收获一个演员值得期待的共鸣。
“我不希望我的表演是一种揭开他人伤疤,或者说引导情绪的东西。好像更希望看我戏的人可以思考,不仅仅是思考他们自己。”
如今,日新月异的科技和过快的生活节奏已经改变了许多行业,而演员这个职业,或者说这门技艺也因此产生了巨大的迭代变化。而胡军却始终觉得自己不该对大时代多做断言。名利也好,流量也好,要知道可能这都是一种现象,而在现象之外,一个演员在每次迎来一个新角色时,如何下定决心诠释好它,如何保持专注,尊重观众、尊重自己,做到这些,然后等待同样认同的声音出现就足够了。
万般皆是风景,而从来不是胡军的参照物。他时常感恩自己的好运气,在演员这条路上,他确实没有感受过太多伤害,是天赋使然,还是足够真诚敬业?或是这两者的结合?胡军不知道,他只是庆幸自己仍能从表演中感到纯粹的快乐,对内对外都有交代。
《长津湖》之后,胡军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另一部新片的拍摄中。在十一月的青岛,他学会了滑冰,而关于下一部戏他没有透露太多,但我们肯定这位专业演员还会交出更多的东西。
我们问,此时此刻他是否想对未来的自己说些什么?一阵短暂的停顿后,胡军说:“希望能继续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随便期盼,也不轻易失望。”
摄影 张曦(曦烽社)
采访 闰土
撰文 小秦
造型 Sherry
原标题:《胡军:表演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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