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丨我们的世界一定是真实的吗？

距离《楚门的世界》电影上映已经过去18年了，刚好是一个生命从诞生到长大成人的时间。而我们现在的日常生活、映入眼帘的新闻、热点事件却常常让人想到这部电影，因为人们越来越觉得，全球化、互联网化的生活之下，我们自己变成了一个个“楚门”。

《楚门的世界》海报

北京大学心理系副教授徐凯文曾在一次演讲中提出了“时代空心病”概念。这位教授定义的“空心病”，指的是一种无法驱散的孤独感和无意义感，有这种感觉的“患者”甚至还会伴随强烈的自杀意念。

审视一下自己的生活，被工作搞昏头的时候也难免会反思，这些负能量从哪儿来，什么时候能消解或是不再反复出现。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自由是什么？

公司里人来人往，街上也一样的热闹，大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同一种表情：忙。下班回家的地铁上，人们再换上另一副表情：累。最近一个女同事引起了我的注意，每次在茶水间看到她，她都是一副皱眉想事状，当我们四目相对时，她又会立马换上一副标准的微笑脸，和蔼可亲。

电影里楚门的职业是保险经纪，每天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之后，很快换上一副标准的微笑脸。

有一次加班下班晚了，正巧碰到她一起跟我出公司，走在路上，四周静默无声，她在前我在后，那一刻她好像突然卸下了防备，呼出一口气长叹一声“唉……”。那一刻，才突然感受到了一点她的真实。

除了少数真的为了自己的理想信念而奋斗的天才和幸运儿，大多数人都在默默承受工作以及生活中那些不得不忍受的无奈。互联网的蓬勃发展，让窥探他人的生活方式变得越来越便利，麦克卢汉预言的“地球村”早已实现，世界已然变成了一个信息爆炸的真人秀场。

从川普和希拉里大选撕叉到林丹被十八线“嫩模”（该“嫩模”真实年龄已经34了）纠缠，借机用直播开道歉发布会，电视里已经布满琳琅满目的真人秀节目，打开手机直播软件。到处是面孔长得差不多的美女们，她们对着手机say hi、闲聊，就会有人打赏“火箭”、“送心”，也能轻松赚到零花钱。

只要愿意，眼睛永远不会感到寂寞。闭上双眼，这些画面仿佛变成了一个个纠缠不清的影子，像是在说“我要，我还要”。只要想看，信息就在那里。日光之下，新事都像是旧事，循环感有点儿强。

在这些事情之外，人们的心没有变得更好一点，甚至还患上了“空心病”。下班后拖着疲倦的身体，眨着干涩的双眼望一望天，而自由到底是什么呢？

相比主动选择直播自己的人，电影里，楚门的人生则是被安排好的一场大型真人秀。

楚门秀的创始人基斯督（Christof）认为，自己打造这场全世界最大的真人秀节目是个创举，它让观众们甘之如饴，因为现实世界里都是虚伪的面孔而楚门却是完全真实的。真人秀里的演员——楚门的妻子、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都认为楚门秀是美好的，真实的，“有的只是控制”。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这个虚假而巨大的摄影棚——被称为桃源镇的地方里的演员，唯一不知情的是楚门。从出生开始，他就在接受世人的审视，从第一次走路到上学、恋爱、结婚……

基斯督认为，他为楚门打造的世界是绝佳的。为了不让楚门走出这个世界，他甚至在楚门童年时期就刻意安排了事故，导致楚门对水有一种恐惧的心理。在楚门大学时期遇到真正心爱的女孩时，他去爱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女孩拉着楚门来到海边，却强行被拖走。

即使有体面的工作，看似温柔的妻子，看似铁杆的好友，楚门依然能隐隐感受到这些表面和平之下的异样。他被一种不是悲伤更谈不上愤怒的感受笼罩着，这种情绪，也许可以称它为忧愁。他无人诉说，只能每天早上醒来刷牙之后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也许这是楚门一天中最真实的时刻。

或许正是这股忧愁驱使他去寻找，于是越来越多的破绽接踵而至。从天而降的摄影灯、窜台后的广播里播放的楚门的实时行踪、为了拦住他去路突然横冲直撞的人群，妻子结婚时折叠的手指（叠手指行为解释：信仰上帝的人认为，说了一个谎言而不想受上帝的惩罚时，会在背后偷偷把食指和中指叠交起来）……当楚门发现巧合越来越多而身边的人却都在自圆其说的时候，他决心离开桃源镇。

用上帝视角思考的基斯督认为，楚门如果想冲出桃源镇他早就冲出去了，不会等到现在。他对这档全天24小时直播了一万多天的节目依然抱有信心。

“On air”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楚门巧妙地伪装成午睡的样子，实则已经驾着帆船行驶在他曾恐惧的水面上。基斯督试图用暴风雨、闪电阻止楚门，但无论风浪多大，楚门丝毫不畏惧，视死如归。基斯督让海平面平静，楚门触到了桃源镇的“边界”。

当楚门发现了出口要离去时，基斯督跟他谈话，“你就是那个明星，你是真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看你。听我说，楚门，外面的世界跟我跟你的世界一样虚假，有一样的谎言、一样的欺诈，但在我的世界里，你什么也不用怕，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电影《楚门的世界》荣获了1999年第71届奥斯卡最佳导演、最佳原创剧本、最佳男配角三项提名，很多人把这部电影视为这个“娱乐至死”年代的最佳示范。电影本身充满了象征意义，基斯督象征着全知全能的人，他被自己强大的控制欲所支配，享受支配一切的乐趣。饰演楚门家人、朋友的演员们从参演真人秀中获得了快感和成就感，尽管他们强调真实，但他们所参演的剧情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这是最深的麻木。

相比之下，楚门对自由和真实的追求变得前所未有地具有力量。他回答基斯督，“你永远我无法在我的大脑里安装摄像头。”

我们可以确定，楚门已经找到了通往真实的钥匙，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安迪那样“仿佛披着隐形的自由外衣”，因为他有探索和寻找的能力，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内心世界，并且勇往直前，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当我们所处的越来越物质主义的世界变得像一个更大的“桃源镇”的时候，选择当“楚门”的人趋之若鹜。各种各样的讯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而我们却不自知时，《楚门的世界》提醒我们，去寻找自己内心的渴望，倾听内心真实的需求。

看着楚门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想起了王小波的话，“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